终究还是心软几分,他目光沉沉,道:“你想救戈雅没有错,但你总该有自己的筹码!”
筹码?她惨笑。
“想我陪你睡么?”她说。
沈成予猛然冷了脸,“这就是你的筹码?”他的怒意昭然若是。
他要拨开她的手,言诺不肯,挂在肩上的衣服无声滑落,她只管拉住他的胳膊不松手。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这样么!”她吼道,“谁愿意来这个鬼地方?谁愿意被人拉去当情人?谁又愿意要承受那样的屈辱?我也想劝自己放弃吧,像个人一样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我不能!我没办法……”
连日来积在心底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她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再也死撑不下去了……
那对描绘精致的眼睛早就不知道是被池水还是被眼泪打湿打花。
沈成予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同情的色彩,她看了只觉得烦躁。
她不要他的怜悯!
可他除了怜悯还能给她什么呢?
于他来说,她不过就是一个可怜人,垂死挣扎,不肯放弃的可怜人。
他握上她的手臂,叹一口气,低声道:“你错在以弱示人,才会输的这么惨。”
她抬头望他俊朗的面容,艰难启唇,“所以,你选择坐视不管了是么?”
他直直望入她盈满悲凉的眼中,终于还是拨开她的手臂,沉沉道:“李言诺,你真是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声音冰冷刺骨,又似万剑,狠狠的穿入她的心。
她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女鬼,游荡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双唇早就被冻得失了颜色,她却不知寒不知冷。
刺耳的刹车声在她身边响起,她晃了一下身子便被狠狠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个死丫头!我以为你死在里面了!”温流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是温流,她的温流来了,这世上贴她心最近的温流。
她回抱着温流,泣不成声。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你的电话不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托住她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的脸庞,“李言诺,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你说啊!”
面对温流的逼问,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垂着脸,温流的泪暖暖的,打在她身上,终于能将那冰冷的心暖上几分。
夜色如墨。
这一晚,她支撑了多日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
她睁着眼送走沈成予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再也不用熬下去了。
陈卓知道言诺得了感冒,坚决不让她再往公司跑了。
她并没有再去强撑,她整个人像是一个空壳,行尸走肉一般,想撑也撑不起来了。
温流知道她心情不好,时时想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一次一次的拉她出门散心。
可在这珠光宝气的商场中,连天花板都是光彩照人的,唯有她一人蔫蔫如尘。柜台前的小姐拿过温流指的那枚戒指,她怔怔的看着散着耀眼光芒的钻石,心头却是冷的。
温流看她面如死灰的模样,怕她再呆在商场里一分钟就真的会被闷死,忙拉她出门,却好巧不巧,偏偏碰上了不该碰上的人。
“真是冤家路窄啊!”温流抱着手臂看着十米开外站在路旁打电话的沈成予。
大概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他面色不算好,停在路边的车子稳如泰山,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正弯着腰查看些什么。
言诺显然也看到了他,突然停在原地怔怔不动。她这幅丢了魂的模样竟在看到沈成予的时候有了反应。从月湖山庄回来之后,温流便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她想,这个时候言诺定是不愿意见他的。
“言诺,走吧。”她说着拉上言诺的胳膊向停车场走去。
却并没有见言诺脚步移动。
“等一下……”她今天难得的开口讲话,却说,“温流,等一下,我有话还没跟他说完。”
她声音有些低沉,后鼻音浓重,是感冒的原因,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白的有些异常。
她说着,已经将步子向路边挪去。
沈成予显然是没注意到她的到来,依旧有些焦急的按着电话。
“沈成予。”她叫他一声。那日之后,她便不再叫他“沈先生”,直呼其名却也自然的很。
沈成予听她叫出口,这才看到她,惊讶一闪而过,他有那么一瞬间没有认出来她。
也对,月湖山庄里,她是冷艳的女宾客,傲然昂首。而现在,她面色苍白,长发垂下来,和街上普通路人没有区别。
认出来言诺之后,沈成予目光渐渐变得深远,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
言诺抿嘴浅浅一笑,“沈先生,能跟你说几句么?”
他回头看了看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的车子,再看她时,轻轻点头应允。
“这话……其实那天就想跟你说的。”她正了正神色,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我听说你选了一家口碑并不怎么好的外企。”
他点头。
“那家公司据说前不久出现了资金问题,那并不是个好的选择,我想知道你选择她的理由。”言诺说。
他不假思索,“你可以理解为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情。”
言诺急急问道:“那为什么不是戈雅?”
他却笑了,他的笑容似乎永远保持着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有时候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心寒。
“即便那家外企再不济,但比起现在奄奄一息的戈雅来说也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喜欢做有挑战的事情并不等于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戈雅现在就像是一口黑洞,谁靠近都会被吸进去,你不就是么?”
他的话说的没有丝毫破绽,可言诺并没有死心,她深吸一口气,攥着的拳头不让她自己颤抖。
“沈成予……”她又叫他一声,“你说,如果我把戈雅送给你你愿意帮我么?”
沈成予不想她竟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万年不变的容颜也徒然变了颜色。
“你说什么?”他似是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言诺语气更加坚定的重复一遍,“我说,我把戈雅送给你!你会帮我么?”
“呵!”他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李言诺,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将戈雅送给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在戈雅连个名牌都没有!你又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他说的没错,她在戈雅连个名牌都没有,她不过是外人认为的傻子,沉浸在内疚的漩涡中做着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而已。可即便是这样,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筹码。
他的司机终于把车子休整好了。
“沈先生,车子好了,可以走了么?”
沈成予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可就在这时,言诺突然扒住他将要摇上去的车窗,“等等,你不是说我要有自己的筹码才能跟别人谈条件么?”
沈成予皱着眉头,“所以你说的筹码就是把戈雅送给我?”
“是!你现在觉得可笑,可这就是我的筹码!”她保持了那样别扭的姿势和他说话,脸上的倔强却一点也让人笑不出口了,“我把她送给你,你帮我救活她!”
“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父亲的遗嘱还没有公布……”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颤抖的不像是自己的。
她最后的筹码,不是别的,是她整个人生和所有的希望。
医院。
当看到那女人像枯叶般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沈成予还是让已经开出十米外的车子停了下来。
走过去抱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可真是不得了!那额头烫的他猛然缩回了手。
再不敢耽误,直接送到医院来。
仿佛就是命中注定的,他几次三番对这个女人放手不管,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皱着眉头看躺在病床上面色如白纸的言诺,心里涌出的不安不知道是对她的担心,还是为失去和他选择的那家外企的合作机会而惋惜。
“怎么烧成这样才知道来医院呀!”急诊室的大夫是个看上去让人肃怕的中年女人,摸着言诺的脑袋臭着脸训斥道。骂完手指灵活的将针头扎进言诺手背上那细小的血管里。
血液一时间倒流着,站在一旁的温流看着止不住的跺脚,“大夫,她没事吧?”
那大夫瞥她一眼,“没事儿!”
“那她怎么还不醒?”这话却是沈成予问的。
温流和大夫齐刷刷看向他,前者神色有些意外,后者则是依旧冰冷不客气。
“她身子虚,让她睡会儿养养精神吧。”大夫说完便抬脚离去。
大概是看到那大夫并没有厚此薄彼,温流看向沈成予的眼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情绪,这边看一眼言诺睡得并不安稳的容颜,终是无声叹了口气。
“算你还有些良心,当时竟然没有丢下我们就走!”温流挑眉看着沈成予道。
急诊室中床位排成一排,药味浓重,过往人也多,他们夹在走道上时不时的要给出门的病人家属让位置。沈成予听温流那样说的时候,这边正好有人路过,他边让着身子,边挪到门前,才道:“我去看看有没有空的病房可以安排。”
话刚落下,人就已经不见了。
温流冲着门口撇嘴,这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沈成予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护士帮忙换病房,两个小护士倒不比那大夫冷淡,反倒热情的有些过。温流转转心思就知道了因果,索性放手让她们来帮忙,这边却还是没放过沈成予。
“你还没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呢!”
沈成予看她一眼,沉沉道:“我要是再一走了之,恐怕你们该恨我入骨了。”
他说“又”。温流想,他倒是也知道自己先前做得过分了,这一下子,之前对他的怨气竟然全部烟消云散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