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言诺的语气淡淡,她并不想和林安娜待在一起太久。
即便她并没有像林安娜一样把对方正式摆在情敌的对立位置上,但她对林安娜却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同身为女人,她欣赏林安娜的干练和美丽,可她看不清林安娜的眼底。
比起沈成予身上透出的幽深的神秘感,林安娜藏起来的秘密却是莫名令人惧怕的。
“有。”面对言诺的询问,林安娜以一种坦诚相待的姿势,扭着腰身绕到言诺的斜前方,在距言诺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她微微倾身,便就又近了言诺一些。
言诺转了转脖子,眉角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就见林安娜附上她的耳垂低语,“李言诺,离成予远一些吧,这不是警告,而是忠告。”
忠告?若说起忠告,这算是林安娜的第二次了。
言诺不喜欢她的这种口气,第一次是,第二次也不例外。
她干脆转了身子,直视着林安娜,“既然只是忠告,那我是不是也有权选择听不听?”
一语既出,就像是宣了战一般,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便剑拔弩张起来。
林安娜忽然寒瑟地笑了出来,“你当然有权利选择,但……你好自为之。”
言诺重拾起地上的钟表,抱在怀里,像是护着一件稀世珍宝,对林安娜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忠告。”语罢,她毫不吝啬地回了林安娜一个大大的微笑,而后,擦过她的肩膀大步向前。
林安娜的万年冰霜被言诺这么一击,竟然化了,她转过头冲着言诺的后背就是吼道:“你也别得意太久!你以为两年前你那样求他,就真的是感动了他?你觉得他沈成予是会为感动才那样帮你的么?李言诺,你也太单纯了!”
言诺的表情彻底凝住,她回身看,这样的林安娜是如此的陌生,她不再那个冷艳漠然的女子,她只是个为爱疯狂的痴人。
爱情总会让人迷失心智,如痴如狂。
言诺冷冷地站在原地,她并没立场去同情她,毕竟,让林安娜这样疯狂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李言诺。
最后,她终究没再多停留,抱着那台属于她的旧钟挤进车里。打火,发动车子,抹了下有点歪了的倒车镜,只盯着镜中,那个曼妙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第二天在公司,陈卓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邵云卿终于醒过来了。
言诺再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邵云卿的病床前,起伏的心跳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
身上插着管子,邵云卿的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皮子跳动着,昭示着她的清醒。
“医生说,她已经恢复意识,也比一般脑出血患者要清醒些,你叫她一声吧。”陈卓清浅地对言诺说道。
言诺听后便凑过去一些,伏在邵云卿面前,轻轻叫了一声“妈”。邵云卿的眼皮子这才终于撩了起来,只是两只眼珠子不自然地向一边斜着。
言诺看着她木讷的模样,眼圈又忍不住热了起来。
“妈,你感觉怎么样?你看看我,我是言诺呀。”
邵云卿双眸歪斜了,但还算能集中,直勾勾地望着言诺的脸许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斜得不舒服,竟泛出了几点泪花。
要说出的话包在她的唇齿间,如何都是含糊不清,言诺凑近了一些,邵云卿却闭了嘴,也闭上了眼睛。
陈卓见状,拉了言诺的胳膊说道:“她刚刚醒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医生说她并没有丧失语言功能,所以别太担心。”
言诺放弃呼唤邵云卿,听陈卓的话去拿一些有关护理的小册子,却没想到刚刚出了门,竟让她又遇上了叶良。
上次的好聚好散之后他们谁都没能留下联系方式,叶良去工作室找过她,言诺曾经听张肆业说过。如今医院相遇,却又分不清是像上次一样他的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只是缘分使然的偶然相遇。
总之,言诺看到了他,他也恰好看到了言诺。因此,各自都无法逃离。
医院后院的葡萄树下,叶良将一杯清凉的咖啡递到她手边。
“怎么来了医院?”言诺张口问,却发现竟和叶良异口同了声。
一时间,尴尬不已。
叶良笑笑,坐到她面前,先解释了,“我妈妈在这里住院。”
“你妈妈?”言诺忍不住叫了起来,而后,又觉失态,忙捂了捂嘴,问道:“阿姨她……生病了么?”
言诺的脑海里浮现出叶母那张带着鄙夷的面容,时隔六年,心底竟仍是有几分惧怕。
叶良目光沉沉,提到自己母亲,言辞上多是无奈,“她……老.毛病了,胃病。”
简单的言辞中,虽然说出了主要部分,但言诺主观的觉得他是在避重就轻。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追问叶良关于叶母的事情,毕竟当初他们之间的有缘无分,全是拜叶母所赐。
就这样,六年前的那件事再次浮现在眼前,连带着被牵扯的所有人和事。
叶良的母亲,那个强势而雷厉风行的女人,她是喜欢言诺的。
为言诺有个是拖累的家族企业,为言诺诱惑她的儿子“误入歧途”。她亦是冷漠的,不同于邵云卿的,她的冷漠是带着鄙夷的冷漠。
当然,在见到叶母之前,这些言诺都并不知道。
言诺和叶良大学相识相恋,天作之合这样的形容词似乎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是再合适不过的。三年相恋的美好自不必说,在毕业之前,他们总是憧憬着能够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到达梦想的殿堂。
却终究没想到,就在叶母与言诺的一次单独会面之后,他们的美好设想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言诺记得那一天,她刚刚从画室出来,独自一个人搬着高大的油画框,气喘吁吁之时,她只能打了叶良的电话求助,然而,拨了两通都没人接。
正疑惑着,却见叶良回拨了过来。
言诺急忙接通叫了一声,“叶良呀!”
可电话那头,却并没有叶良明亮的声音,而竟是一个女人在不徐不疾道:“你就是……李言诺?”
那女人连名带姓地叫了言诺的名字,又是通过言诺男朋友的手机,言诺不自觉的,语气也冷了下来,问她:“你是?”
女人没有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叶良的妈妈。”
叶良的妈妈?那不是她未来的……
言诺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连紧张的情绪都没能及时迸放,叶母便又说道:“李小姐,有没有时间,下午两点钟,你们学院的咖啡厅见一面?”
言诺缓了口气,终于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她,心底是满满的紧张和雀跃。于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一口便应了说“有空”。
可缓过来劲儿时,叶母的那句“李小姐”却成了一块阴影,投射在言诺心上,久久不能释怀。
下午一点半,言诺便早早等在咖啡厅。
两点钟,叶母准时出现。
叶良的姣好面容显然是遗传叶母的。她仪态雍容,面若芙蓉,即便上了年纪,却也难找到岁月的痕迹,白皙的皮肤就连言诺看着都羡慕不已。
叶良曾经说过会引荐她见叶母,言诺也早做好了准备,可引荐最起码有叶良陪在身旁,此刻只有她一人面对时,却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见叶母一步一步迈到她跟前时,她才想起来连忙起身来,握了握衣角,问候道:“阿姨好。”
叶母睨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含的情绪,即便言诺在混乱中,也看清楚了。
是嫌恶。
没错,是嫌恶。
言诺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身上——她今天要做毕业创作,于是只是简单的穿了一件T恤,可尚且干净如新。末了,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说她长的其实并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入眼?
更何况,如果她没失忆的话,她记得,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叶母才对,叶母的嫌恶难道就是只凭着看到她的第一眼?
想了一圈不得其解,而她也没有贸然下决定的习惯,索性先平复了心情为叶母招来服务生。
暂且维持现状,静观其变。
叶母要了一杯柚子茶,浅浅抿了一口。言诺攥紧着双手,坐在叶母的对面,只等候她先开口发落。
“我早听阿良提起过你,实不相瞒,我也调查过你。”叶母微微颦眉放下手里的茶杯,“今天阿良去他一个伯伯家做客,手机放在我这边,没想到你打来电话,我就顺势约你出来,不冒犯吧?”
叶母的话说得分外客气,客气到让言诺浑身都不自在。
由深到浅的,言诺有种预感,叶母这个话题打开后,紧随而来的必然是洪水猛兽。
而后言诺仍然笑着道:“哪里话,应该我去拜访您的。”
叶母仰着脖子扫了她一眼,换了换交叠着的两条腿,早有准备的,将那头“洪水猛兽”放出笼来。那杯被放下的柚子茶,再也没被拿起来过,言诺看过也终于意识到,叶母此次相约,果然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她老老实实地坐在对面,强笑着,只见叶母红艳的唇一张一合,声声温柔,“李小姐,这样说吧,其实我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我今天来呢,也不仅仅是跟你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而已,我的意思是……请你离开阿良。”
所有人都说她和叶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有对面这个女人,却口口声声说让她离开叶良,并且,这个女人正是叶良的母亲。
惊讶过后,言诺努力让自己难看的笑坚持到底,“阿姨,我……不太能理解,您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叶母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名门,但我们阿良怎么说也是忠良之后,他父亲是在战场上牺牲的,他身边围着的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将来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在仕途上支持他的人,而李小姐你……能为他做什么?”
能为他做什么?叶母这样问,言诺只觉得可笑之极,她在心底忍不住冷笑。想,如果今天坐在对面这个女人不是叶良的母亲,她听到有人这样说,定然会拍案而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