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气,却也失望。
犹豫的时间久了,电话铃声突然戛然而止,就像响起来时那般突然,结束时亦是如此。生气失望之余,此刻,又多了一份落寞。
好在沈成予坚持不懈,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言诺深吸几口气,想着兵来将挡,他沈成予今天还真的要给她一个解释才行,不对!是两个解释。
“喂。”她应着电话的声音显然带着怨气。
沈成予深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的时候,更富磁性,“喂,是我。”
“我知道,怎么?想起来你的承诺了。”
沈成予那边清咳了一声,才道:“昨天遇到了一些状况,是我食言在先,这我必须向你解释一下。”
“好,你说。”
可沈成予开口却说:“我想见你,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里说就可以了,我听着。”言诺一派似是他不能给出解释便不让出一丝退路的架势。
沈成予叹一口,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现在是开始知道我的雷区了,所以故意踩么?昨天是我的错,临时有意外发生,那些事情没处理好我没办法跟你解释。”
莫名沈成予只觉得,自从在江北市,他向她表明心意之后,他在她面前总会因顾怕她一丁点心思的变化而小心翼翼。
他仍然是沈成予,可却又不像是沈成予,说来说去,也只是全由她来决定的。
昨日与林安娜分开之后不久,沈成予派去调查李寻的人便打来电话说李寻到检察院投递了匿名信,沈成予吩咐截获信件之后便赶去处理,到了之后拿到那封信才发现,竟是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戈雅公司才是青叶油漆超标案的主要指使者。
李寻被关在一所废弃的旧工厂里,开始还大喊大叫,但见到沈成予翩翩而至的时候,却白了一张脸。
沈成予问他,是谁让他写这封匿名信的。他当时的声音有多寒瑟,只有听着的李寻知道。
李寻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出口,他说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哥哥减轻罪罚,没人指使。
沈成予听了却沉默了,后来放了李寻,又找人监视好他之后,沈成予就要和言诺解释林安娜的事情时,却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出了小车祸,这才拖到了第二天早上。
沈成予这样说了之后,言诺听得将信将疑,“既然你这样说了,也就是说你相信林安娜了?”
言诺没有告诉他,林安娜交给李寻一只牛皮纸包这件事情,她并不确定,林安娜是否就是李寻投递匿名信的幕后指使,但她仍然不肯松口认可林安娜的清白。这当中的出入太多了。
沈成予说:“我信她,最起码作为伙伴,我是信她的,言诺,我们能不能见面聊?”
言诺严词拒绝,“没空。我还有会。”
“那我去公司找你。”捉到她的行踪,沈成予笑道。
言诺瞪了一下眼睛,气到直接挂了电话。
言诺觉得嫉妒真的太可怕,适才她的心智几乎要被嫉妒蚕食殆尽了,即便及时幡然,可说出去的话却是收不回了的。
会议中,言诺一直心神不宁,林安娜没有来公司,据说是去和奥博瑞商讨会面的时间,刚刚电话里,她没来得及询问沈成予是否答应了她将林安娜移出合作团队便因为他说一句“我信她”而挂了电话。不过现在看来,他仍然是选择说“不”的吧。
终于熬到会议结束,沈成予的电话再次打来,言诺看一眼,又放下,再看一眼,还是放下。
最后沈成予没有坚持,而是发了一条短信。
——“公司餐厅,我等在这里了。”
一句话,言诺立刻炸起了毛。
公司餐厅?他在公司餐厅这不是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沈成予回来了么?围观什么的还能少么?
末了,言诺只能狠狠地攥了一下手机,冲去餐厅。
沈成予……你也挺会挑我的雷区踩的!
果不其然,言诺刚刚来到公司餐厅的大门口,便看到一众公司员工边走边议论着什么。年轻女职员们围在一个包间门口,端着餐饭却没去安分地去吃自己的午饭,有人一脸惊讶和意外,有人红着脸掩着嘴笑。
言诺不用多想,便钻进人群中,找到那间备受瞩目的包间后,进门,就看到沈成予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前,餐桌上甚至已经点好了几个菜送到。
见言诺进门,他邪笑着,“你这女人,爱追根究底,但却又经常听人说话只听一半,不这样堵着你,都跟你解释不清楚。”
言诺瞪着他半晌,没有接话,而是转身,将包间的百叶窗一把拉上,阻挡了外面一众含着桃心和好奇的目光后,这才转向他,学他的句式道:“你这男人,说不回来的是你,现在大张旗鼓地回来的还是你,就非要被外面的流言蜚语淹死才甘心!”
沈成予招呼她坐下,“你这么在意别人怎么说我们,不是也过来了么?”
言诺翻了他的白眼,她是在意,但她更怕沈成予会使出比出现在公司餐厅更出格的幺蛾子。
“好吧,话我听了一半,这下你说全好了。”言诺坐下来,抱着手臂道。
沈成予却开始为她布菜,这筷子一送过来,言诺的肚子霎时就开始抗议起来,她忙碌了一早上,本来就是要去吃午饭的,没想到他挺会挑时候。
“先吃饭吧,或者边吃边聊,上次没去成那家粤菜馆,我其实有些耿耿于怀的,虽然公司餐厅的菜实在比不上那家店的,但也算补足一顿饭了。”沈成予说着,又往言诺的碗里夹了一块梅干排骨。
言诺石塑雕像一样地坐着不动,静等他夹完菜才装作勉强的样子,拿起手边的筷子吃上一口菜。
沈成予看她动手,提着嘴角笑得更加邪魅了。
“好,你吃着,我继续解释。”
酸甜诱人的梅干排骨入口留香,言诺美美地咬上一口,又送一口饭进嘴,挑眉看他一眼,意思是,准了。
沈成予清咳一声,倒把气氛搞得更加庄重了,他讪讪的自己开口:“我先说公事。”
“就说昨天李寻送匿名信,我今天找人跟了他一早上他都没有动静,接下来我会继续让人跟着他,一方面,防着他再去生事,一方面……我要看他和安娜到底有没有关系。”
话说一半停下来的男人看一眼言诺的表情,发现言诺对他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心底不免有些落寞。
想他沈成予在外面都是别人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话啊,何时这样怂包的说完话还要等别人回应过呀!
言诺只是听着他的话,嘴上不停地吃着桌子上的饭菜,沈成予停顿中,她抻了一下胳膊,去拿沈成予手边的纸巾擦嘴巴,可手伸过去时,却又猛然停住了。
她想也不想一把拽住沈成予的左胳膊,这时,本一脸落寞的某人突然脖子一勾,挡住了言诺贸然冲动的手,“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言诺瞪圆了眼睛看他堂堂男儿此刻却皱眉难忍的样子,徒然拔高了声音,“你……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你……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见言诺终于有所反应,沈成予立时觉得手臂上的疼痛已经不能撕扯他了,心底莫名泛起了一丝欣喜。
他故意苦着脸,扬起了胳膊解释说:“不是说了么,昨晚我处理完李寻的事后,回去的路上出了个小车祸。”
“小车祸?”言诺大叫一声指着他的胳膊,“你胳膊都包成这样了还说小车祸?”
光是想想他伤成这样的过程就已经心惊肉跳了,可早上的时候,他明明说得很是轻巧。
言诺一对秀眉自此打结,不肯放松。
沈成予窃喜片刻,不敌言诺的愁容,终于稍稍压制喜悦让自己显得淡然一些,沉着眸子将胳膊放到言诺手上,说:“你自己摸摸看,真的没大碍,皮肉伤而已。”
言诺小心地将手抚上他用绷带缠得结实的手臂,细细摩挲着,又看了看沈成予只是淡笑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沈成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很辛苦?”
沈成予笑说:“没有,”停了一会儿,他又肯定一遍,“真的没有。我从来都知道,你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所以,言诺,我答应你了,让安娜退出和奥博瑞商谈的那只团队。”
言诺听他这样说,心底更不是滋味,“她不是你的左膀你的右臂么,怎么,你舍得?”
沈成予扼腕,道:“我为你愿意自断双臂。”
言诺听罢,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到沈成予面前了。
她总能因为他的一点点细微的表露而悸动,这种滴水穿石的办法,对待她是再合适不过的。
言诺放低了声音,说:“沈成予,我不是任性一定要争个什么,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的事情,这件事情的利弊我们现在都还看不清楚,但我有权对我所处的环境做出选择,如果说,这件事到头来是我做错了,那么到时候,你要怎么埋怨我我都会心甘情愿!”
她说的认真,惹来沈成予一阵叹息,他用受伤的那只手撩过她额前的发,笑道:“好,到时候谁输了谁就学小狗叫。”
言诺无奈的笑,却生怕他那只手再出意外,忙护在手里不放。
最后临走前,沈成予告诉言诺,安娜仍旧在戈雅做后备工作,不再打入前线,而她退出合作团队之前,敲定了与奥博瑞商谈的时间和地点。
依照沈成予说的意思,他们是打算借[MT]和奥博瑞商谈时半路插上,直接三方会谈。这样既能给[MT]公司一个措手不及,又能平等地去争取机会,而带头人这个职能,自然也落在了言诺身上。
至于公司里关于沈成予要回来的流言,言诺决定采取放任自由的政策。
她想,虽然沈成予说暂时不回来,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半个月后,会谈当天,沈成予的手臂已经结痂大好。驱车赶到言诺公寓楼下,言诺恰好收拾妥资料,下楼便见沈成予倚在一辆白色的凯雷德上,风姿卓然得活像个花花公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