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盈站在镂氏身后无声勾笑。
冬至严寒渗人,白玉石宫砖上覆盖上层层积雪。
楚宴轻拢身上镶嵌兔儿毛的狐裘,捡着铺了薄毯的地方走。
宫女卷起织金垂帘,一股暖气迎面袭来。
楚宴迈步进去,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凤塌上身穿玫红色妆花裙袄女子身上。
“臣女参见德妃娘娘。”
主位上,云德妃仿若未闻拨弄手中碧玉垂花步摇笑道;“这玉钗乃是襄国进贡,光泽饱满耀人,皇上令人赏了一对给本宫与刘贤妃,可本宫向来不喜并蒂生莲,何不如牡丹一枝独秀来得耀眼醉人。楚姑娘说是吗?”
楚宴皱眉没有说话,云德妃拾起玉钗正欲放入漆盘中,却指柔一松。
“吧嗒”一声,玉钗顷刻碎裂成几段。
宫女脸色大变跪在薄毯上,云德妃轻扶发髻,脸色厌厌道;“来人,拖出去砍了。”
玉碎,这便是要玉石俱焚了。
这是警告,也是下马威。
楚宴面无波澜维持欠身的动作。
直到良久,云德妃才佯装诧异让楚宴起身。
“瞧本宫,这一来了兴致竟忘了让楚姑娘起身。”
话罢,又令人呈上茶盏,“这是皇上近日才赏给本宫的大红袍,楚姑娘可要好生尝尝。”
大红袍楚宴不感兴趣,让楚宴感兴趣的是这茶里边放入的其它东西。
可如今箭在弦上,便没有选的余地。
楚宴轻饮茶水,目光猛然一变,却看云德妃笑意更盛。
茶里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室内熏香!
可如今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楚宴浑身发软,头晕眼花,死死瞪向云德妃。
“楚姑娘既是累了,青芙扶楚姑娘去寝宫歇息。”
室内青烟袅袅,楚宴被青芙强制拉进里屋。随着殿门大关,最后一丝光亮也掩藏在黑暗中。
楚宴料到上次苏弘的死云德妃不会善罢甘休。
但却没想到,她竟敢在自己的寝宫对她下手!
碍于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楚宴松缓口气拾起藏在衣袍里的银针往身上扎去,趁此摸索出项上戴着的玉石软璎珞贝壳,取出药丸吞下。
感觉身上提了些力气,没等楚宴缓过劲儿,大殿之外传来步履与恭维声。
“凌王殿下这边请。”
凌王?
楚宴倒吸口凉气。
该死,难道是……
随着步履声逼近,楚宴浑身发冷扫过室内翠纹屏风与浴池,银牙一咬扎入水底。
与此同时,凌王身穿锦衣华裳迈步进来扫过空荡无人的大殿,眼底杀意愈显。
“人呢?”
“难道云德妃是在戏耍本王,诓本王来这里相看美人不成?”
“啊?这……”太监如雷轰顶,诧异瞪向青芙。
青芙不可置信咽了口唾沫,搜查室内一圈确定没人后,吓得腿软。
“我,奴,奴婢不敢欺骗王爷,这人确实被奴婢关入大殿中,奴婢一直在外守着,不可能出去或凭空消失。”
“这么说是本王蓄意挑事,亦或眼瞎了?”
凌王眯了眯双眼,吓得青芙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
青芙脸色发白攥着双手,余光不经意掠过妆台旁对准浴池波动的铜镜上。
凌王大怒嗤笑,“回去告诉你主子,本王可不是这般好戏耍的,既云德妃这般不识抬举,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
说罢,卫凌滔一甩长袍大步离去。
青芙脸色煞白瘫在地上,转头看向镜子里反射出浴池水波荡漾,正欲起身过去却被太监给拉走。
众人刚走,楚宴便钻出浴池大口扬着粗气游到岸边,扫过掩盖的大门。
看来,这里不能久留了。
思及此,楚宴强忍寒意破窗离去。
谁知才翻身出来,身后便出来青芙叫骂声。
“快,别让那贱人跑了!”
该死!
楚宴余毒未散,刚拐过玉石长廊就撞上迎面赶来的马车。
“站住,晋王的马车也敢冲撞是不想活了?!”
什么?晋王?!
楚宴脸上说不出的难堪,但终究迫于形式妥协,“王爷能否借我避一避。”
“本王凭什么要救你?”
枣红色马车里传来男人漫不经心戏谑声。
与第一次拿着银针强硬逼迫相比,卫煜对楚宴如今这态度倒甚是受用。
楚宴面色泛红愈发不自在了。
这男人……
若不是她身中魅毒浑身发软,又岂会在这里看卫煜脸色?
“王爷若不救我,便是得不酬失了。如今王爷寒疾尚未痊愈,若臣女真死在这里,王爷岂不是得不偿失?”
“本王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卫煜寒眸一眯,眼底蕴藏着说不出的笑。轻拢了身上狐裘,“招安。”
招安臭着脸撩起车帘,楚宴蹬起双腿上了马车,还没落坐便浑身发软朝卫煜栽去,失去意识。
卫煜眸光一沉,脸上毫无波动。
但却不动声色取**上狐裘盖过楚宴浑身湿漉。
青芙缩在玉柱旁,脸色阴鸷领着宫人无声离去。
却无意注意远处朱红色跨院里,妘昭瓷身穿织金妆花袄裙站在白玉石玠上,目光阴狠目送逐渐消逝在白雪皑皑之中的马车。
严冬寒人,房檐上冰凌结成了串儿。
卫煜坐在轮椅上浇灌已经挪动位置养在矮几上的兰花。
一身狐裘皓白如月,彰显出男人星眸之中的繁星璀璨。
“醒了?”
察觉到目光,卫煜转过头对上软塌上面色苍白的女子。
楚宴淡淡应了声,压低了围在颈脖的兔儿围脖。脸上显露出不自在与红晕。
卫煜冷漠的脸上没有变化,修剪起矮几上正盛开绽放的兰花。
室内气氛陷入死寂,楚宴僵持了半会儿缓过声,“今日之事多……”
“不必谢本王。”
卫煜漫不经心放下剪子,脸色一如既往沉寂。“本王说过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在你我尚未银货两讫之前,本王不会让你死了。”
这话,已经够明白了。
“既如此,臣女也定会兑现诺言。”
楚宴镇定道,这才察觉自己体温已转换正常。
目光转而落在矮几上盛开的幽兰上。
如今虽是严冬,但卫煜养成的这盆君子兰却繁茂盛景。
清风摇翠环,凉露滴苍玉,美人胡不纫,幽香蔼空谷。
兰花,确实更适合卫煜。
卫煜转动了轮椅,一如既往闭上双眸淡淡道;“过来给本王按摩。”
楚宴也难得规矩过去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