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几乎是在低气压中度过的。
“我真的很讨厌这个赛制……”用筷子戳进米饭的动作像是要戳进什么人的眼珠里一样，七小姐双眼充满仇恨，咬牙切齿道：“这不就是要我们作家亲自下场参与骂战吗？”
“你参与了啊……”老肥猫苦笑道：“我根本没勇气看电脑。”
“……我，”周归璨默默吞掉嘴里的饭，慢条斯理道：“写了一万字哦。”
“……什么？！”
三个人都愣住了。
“嘛虽然不是现想的就是了……你们那么惊讶干嘛？”周归璨耸了耸肩，用筷子指着老肥猫和七小姐说道：“你们俩是职业作家吧，脑袋里就没什么存稿吗？”
“不是，这种环境下根本没法写……”
“环境啊舆论啊这种东西，”周归璨说道：“不一定就是坏的。”
“你这个一到截稿日就玩失踪的人……”陆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结果在读者面前就装高产帝吗？”
周归璨瞪了她一眼，显然还因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他没好气道：“在家那肯定是能拖就拖了，不是你教我的不要再读者面前露出真面目吗？”
“……早知道你这个人虚伪，一点都不错。”
“你！”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虚伪倒是很吃香啊。”
电视亮起，黑衣女人的声音猝不及防响了起来。
四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七小姐率先吐槽道：“你下次出来能不能做个铺垫？”
“不能，”黑衣女人冷笑道：“现在我来宣布第一天直播间人数的结果，周归璨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恭喜你啊。”
“……我还真不想跟你说谢谢，”周归璨冷笑一声，“但我喜欢当之无愧这个词。”
黑衣女人的视线扫过其他三人，“你们又是怎么回事呢？一周可是要写二十万字的，第一天就没写出来多少，往后的日子都打算熬夜补吗？”
“我都说了环境……”
“是我没跟你们说清楚吧？”黑衣女人冷笑着打断道，“即便是抄袭者和烂书作家，也都是‘职业’的，你们的本职工作就是写书，我要你们写东西，其实只是这一关的一个基础，最主要的，还是希望读者们能够擦亮眼，在这个基础上判断出谁写得更烂一点——但是现在，你们连这个基础都达不到，怎么，一个个都在等死吗？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一面写作，一面吸引观众。
陆鹤攥起了拳头。
“对了，还有你，王牌编辑大人，”黑衣女人突然话风一转，直指陆鹤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会有环境这个问题的影响吧？”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周归璨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道：“对哦，你又没什么粉丝基础，这一天应该过得相当轻松吧。”
“第一名周归璨，”黑衣女人接着说道，“第二名是七小姐、第三名老肥猫，虽然差强人意，但好歹也是写了点东西出来的——你怎么回事，直播间一个人也没有，居然也写不出一个字？”
其他三人的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在陆鹤身上，她坐立难安，屈辱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的确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就算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是她还是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盯着屏幕右下角——永远不变的直播间人数，零。
倒也并不是想要得到人气，但是先后目睹了名作家们的状况，她难免有了落差。
“不过这样也没办法吧……”七小姐皱了皱眉，说道：“这个人本职是编辑吧，这种要求本来对她就有难度吧。”
——出现了，救命的稻草。
陆鹤几乎是马上就抬起了头，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没错，七小姐说得对，人气这种东西，她根本无法去和这些作家比，而且说到底这也不是她的错，她的工作本身就是在幕后，不被人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哈？别搞错了啊，”但是这个时候，周归璨却打断了她，他皱着眉，一步步向陆鹤走来：“这家伙可不是普通的编辑……她自己秘密写作已经很多年了，对创作简直病态一样的狂热，她超热爱写作的啊！”
“是、是这样吗，”被周归璨夸张的措辞唬住，七小姐瑟缩了一下，勉强道：“陆鹤原来是文学狂热分子吗？”
“可不止这样啊——”
周归璨缓缓扭过头，面对着陆鹤。
他像是一座高山，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甚至连看他都需要仰视……
这座高山，魔鬼一样的微笑着，残忍而又轻蔑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在她心里，文学已经被神圣化了，连我这样的人写书，都是玷污文学呢。”
“……周归璨！”
“怎么？我有说错吗？”
“不，你没说错，”陆鹤深吸一口气，难堪的瞪着他，说道：“你这个混蛋，的确是在玷污文学啊。”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周归璨耸了耸肩，“我这样的人，今天也玷污出了一万字出来，不过也只是因为环境分了心不然对于职业作家来说，随随便便就能玷污出一个二十万字了……啊，差点就忘了，你根本没有被环境阻扰吧？”
“啊，是啊，”陆鹤一旦面对周归璨，就失去了理智，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根本没有弱智读者来打扰我啊，干净的屏幕不知道看了有多轻松！”
“是吗那还真是恭喜你啊！你一定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吧！”
“求之不得呢！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创作——”
不行了，她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即便心里一直喊着不能说出来，可是情感却更先一步冲上了大脑，她毫不犹豫将面前的周归璨狠狠一推，然后指着那三人说道：
“我会用实力取胜的！现在的我只是个幕后的编辑，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有数之不尽的观众，我会是第一名！我和你们这些烂书作家……根本就不一样！”
说罢，她径直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七小姐抱着肩膀，咂舌道：“她还真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