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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头发蓬乱,脸庞黑灰,她苦笑,难怪刚才那些人看她的眼神犹如看见疯子,这模样简直是鬼非人。
一辆绿呢马车从眼前疾驰而过,泥水溅起,溅了她一身一脸。聂无双怔怔看着这马车,忽的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咬了咬牙:如今无计可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万一不成……她面上浮出绝望,万一不成,如果父兄都死了,她也不要独活了!
想着,聂无双踉跄地向一家茶楼走去。茶楼前人来人往,她往后门走去,躲在拐角处。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一顶绿呢轿子停在了后门,不一会,轿门的帘子掀起。
一抹清朗俊逸的身影从轿子中缓步走出。
聂无双眼眶一红,再也顾不得多想,从藏身处扑出,扑到他的脚下:“顾郎,你当行行好,救救我爹爹!救救我聂家!我求求你……”
她眼红如血,只是盯着他,字字泣血:“顾郎,你我三年夫妻,我自问不曾负你,如今我聂家大难,我知道求你救我父亲太过强人所难,那我求你,你让我进天牢见我父亲一面,求求你,就让我见见我父亲……”
顾清鸿一怔,等看清是她,挥退了身后欲阻止的小厮,俊眸里的神色复杂难辨:“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聂无双抬头,她的狼狈映入他的眼中,顾清鸿定定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叹道:“我都放你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聂无双心如刀绞,是,他放她走了,逼她打掉孩子,休她下堂,不肯庇护她。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父兄通通下到天牢,这就叫他放她走?!
顾清鸿慢慢摇了摇头:“你进去,也是个死。”他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她:“如今皇上震怒,我也保你不得,你赶紧走吧。这点银子……”
他的话突然停住,聂无双忽然从地上站起冷冷看着他。他见过她各种各样的眼神,妩媚的,清澈的,纯真的,唯独没有在她脸上见过她如此怨毒地看着自己。
“你——”他忽然觉得一阵说不出的心虚。
第十八章 问斩(一)
“沈如眉是你休我的借口,是不是?”
“打胎药是你早就熬好的,是与不是?”
“我父亲是你陷害的是不是?”
她冷笑着步步逼近。顾清鸿儒雅的面上渐渐变色,他知道她聪慧无双,但是人心就是这样奇怪,她不在眼前时总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她通通不知。
聂无双面容狼狈,但是一双美眸仿佛粹了剧毒的箭,一一射向他的心里。
“你做这些我都不会再问为什么,顾清鸿,我从没求过你。他是我的父亲!我今天来是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让我见我父亲一面。”
她脸上的泪纷纷落下,但腰肢依然挺直,犹如在她孱弱的身躯中有一根百折不屈的傲骨立着:“我不是来找你要银子。你可以休我,可以逼我打掉我们的孩子……但是你不能这样侮|辱我!”
气氛顿时凝固,顾清鸿震惊过后眼中掠过一丝疲惫:“拿去吧,夫妻一场……”
“哗啦”一声,聂无双伸手打掉了他手中的银袋,银子落了一地。
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往日的清贫如洗的顾清鸿,如今也会拿钱打发人了。夫妻一场,原来你也曾记得我们夫妻一场。可你曾记得我当日下嫁与你,你说过什么话?你说你我夫妻一定会白头到老,你会永不负我……当然,这也只是你一句玩笑话罢了……可笑我竟到了今日还对你存有一丝奢望,奢望你能帮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冷笑如刀:“顾清鸿,你狠心打掉自己孩子,难道你就不会寝食难安?”
她抬头看着这茶楼,冷冷一笑:“看来你也不会,你有闲情逸致来这里喝茶品茗。说明你一点也不在乎。顾清鸿,我祝你活得长长久久,聂家若被皇上问罪,上天入地他们的冤魂会夜夜找你索命!!哈哈……”
她说完,转身踉跄走了。一路走,一路笑,竟像是疯了。
“大人,这……”小厮犹豫上前:“要抓住她送去官府吗?”
顾清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必了!”他睁开眼,眼前早已没有了聂无双的身影,只是她刚才的话,依然字字诛心。
孩子……他的孩子……长袖下,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心中有一个地方在分崩离析。
他的妻,他的孩子……通通都被他毁了。
……
第三天了,聂无双盯着刑部威武的石狮子,忍着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难受,缩在街角。
忽然,刑部门口涌出一大队官兵,囚车驶来,轰隆作响,她猛地站起身来,看见里面推出几个满身是血的人。
只一眼,她眼前一黑,踉跄一下,要不是扶在墙边,几乎要软倒在地。只见囚徒中她的父亲满面血污,她的二哥,她的小哥铁镣加身,神情木然,脚步沉重……
她的泪哗啦落下,依在墙边,十指几乎生生扣进石缝中。
————
求收……
第十九章 问斩(二)
不知哪里来的百姓围拢过来,看热闹一样地对囚车中的人指指点点。她只觉得四肢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一步。
囚车轰隆隆地驶走了,聂无双张了张口,脑中一片空白,泪飞快落下,仿佛没有尽头,她被人群推搡着,跌倒再爬起,追上,再跌倒,再爬起……
反反复复,终于囚车停下。
她怔怔看着那大大的监斩台,终于跌坐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聂卫城……”太监尖利的声音传得很远,说了什么,她统统听不到,她只流着泪盯着父亲苍老的脸庞,二哥,小哥哥……他们仿佛认了命一样面无表情。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聂无双想要喊,但是喉咙怎么也喊不出一句话来。
春日的正午阳光很暖,可是她却察觉不到一丝丝暖意。
直到许多年许多年以后,每当春日,如果可以她都拒不出门,她怕,她怕这三月的天光揭开她死命压抑在心底最血腥的那一幕。
“斩!”那张白皙修长的手举起,又重重落下。她睁大眼睛,眼前一片血光……
……
春雨最是缠绵,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水冲刷着青石地面,红的血丝丝缕缕,渗入地面,了无痕迹。
她坐在雨幕中,仿佛傻了,呆了。天色已经黑透,所有的生的死的,在漆黑的天幕中都隐匿了踪迹。
许久,许久,她吃力站起身来,浑身已湿透,只有她一双眼明亮得吓人。她一步步走到那血腥味久久不散的青石板前,仔细看了许久。
抬头,万千雨丝落下,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苍天在上,我聂无双今日在此发誓,我若不死,当卷土重来,报满门血仇!”
“顾清鸿,我若不死,当卷土重来,报满门血仇!”
“我若不死……”
“将报满门血仇……哈哈……”
空荡荡的街道回荡着她的声音,她狂笑而去,隐入了黑夜之中。
……
“婆婆,开门。”她木然地敲着老妇人的门。老妇人打开门,一见是她,不由低低惊呼一声:“姑娘,你怎么……”
眼前的聂无双脸色惨白,木无表情,只是一双眼通红得像是厉鬼。
“婆婆,前日拜托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聂无双淡淡地问。她已经冷得浑身发抖,雨水顺着她的发丝落下,身上臃肿的衣服紧贴着她玲珑的身躯,更显单薄。
“姑娘,打听到了,你要找到人在……”老妇人连忙说道。
聂无双仔细听了,忽然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婆婆,无双得你救命之恩,若有来日,当好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她说完,掏出几锭金子塞在老妇人的手中,转身离开。
“姑娘,你要去哪?”老妇人急忙问。
“我要报仇!”她回头冷然一笑:“倾尽我一生,我也要报仇雪恨!”
第二十章 路何归(一)
雨还是不停地下着,聂无双紧紧盯着打听来客栈的门口,身子已经发热,热得发烫,但是神志却异常清醒。
苍天可怜,竟让她遇到了那个男人,看来她命不该绝!
聂无双就着雨水,木然地擦着自己的脸,雨水洗去了她脸上的泥土,露出了白腻如雪的肌肤。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渐渐显露出来。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
过了半个时辰,客栈的门忽然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一顶油布大伞把那个男人罩得密密的,滴水不进。
那人上了马车,几匹通体纯黑的骏马打着响鼻在车夫的鞭子下扬起铁蹄向前奔去。
这就是机会!聂无双不知哪来的力气扑到马车前,喊道:“小女子有要事求见王爷!”
拉马车的骏马有一人多高,神骏异常,眼见得有人冲来,嘶鸣一声,铁蹄扬起,眼看着要重重踏上她的身子。
马车上的车夫忽然呼啸一声,骏马忽然立起,犹如通了人性一般铁蹄生生挪开几步,这才落下。
“大胆!你不想活了!”车夫见差点踩死人,怒气冲冲地冲到她面前,一把拧起她的衣领,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他眼中流露而出。
“王爷!王爷!”聂无双一咬牙,闭着着眼睛喊道:“小女子有事要求见王爷!”
车夫的脸色一变:“哪里的王爷,你胡说什么!”
“阿四,让她过来。”车厢中响起那个悦耳慵懒的声音:“我不可是什么王爷,这位姑娘莫不是病了胡乱喊的么。”
车夫惊异不定,只能把聂无双拖到马车跟前:“主上,就是她惊了我们的马。还胡说八道。”
雨水落下,聂无双使劲眨着眼睛盯着车帘,压低声音:“小女子求见应国王爷!”
“哦?”车厢的车帘一动不动,那慵懒魅惑的声音依然漫不经心:“姑娘是谁?”
聂无双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小女子聂无双。家父……聂卫城,大哥,聂明鹄,二哥,聂明徵,小哥……”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车内一片沉寂。
“进来吧。”一道似叹息的声音划过她的耳边。
聂无双心头一松,挣扎地爬上马车。
“阿四,走吧。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车帘掀开一条缝,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掌向聂无双伸去。
聂无双愕然,他已经握住她冰冷的手,微微一用劲,车内暖意扑来,就着微光,她终于看见了那张俊美到诡异的脸。
他斜斜卧在车中软垫上,发如墨,眸色如琉璃,看着她却是笑:“姑娘难道就是相国夫人——聂无双?”
他轻轻抚着肩头的白狐裘衣,神情散漫:“你让我怎么信你?”
聂无双已经冷得说不出话来,他忽然俯身,抬起她的下颌,俊眸微眯:“你也就这张脸还不差。”
第二十一章 路何归(二)
“如果你说你是哪家落难小姐,本公子说不定看你如此美貌还能收你做妾做。但是你说你是聂无双,这可难办了,今天聂家才刚被满门抄斩,你可是通缉犯呢。”他扶着额头,似笑非笑:“窝藏通缉犯,可是要杀头的!”
“公子不相信我是聂无双?”聂无双只觉得自己想好的计划在他的目光下已经溃不成军。
“相信你是的话我又有什么好处?”他的声音冷清,但依然悦耳。
“我……”聂无双绝望,心中掠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猛地扑在他的脚边簌簌发抖:“若公子肯收留我,无双知晓齐国皇室秘密,边疆边防布局,官员喜好任用等,公子此行会用得上无双的地,无双一定万死莫辞!”
她望着他俊魅的面容,燃起最后的希望的火焰。只要他肯收留自己,自己就能在这风声严密的京城中保住这一条贱|命,她就有机会报仇!
她已经不止千百次幻想着有一天顾清鸿跪在她的脚下痛哭流涕。她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她要查出是谁诬陷了她聂家满门!!然后把自己所受的痛苦千百倍加在那人的身上!
雨夜中,车轮碾过,马车中死一样的寂静。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叛国?”
“是!”聂无双猛地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