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刘云走在前面,阿佐里和房小沫分两侧左右跟随。刘云迈着碎小的步子,边走边在心里整理着托马斯博士方才的话。
如托马斯所说,前日在会展中心收集的液体上曾发现的神经元都已经全部死亡,证明这些细胞类的组织无法脱离本体在空气中长期生存。这起码让人心中有底了,那小孩不是神,他也不是托马斯一开始说的妖怪,他只是一个生物体;他的生理构造是可以被分解和消灭的。
刘云轻了轻心情,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只要知道它是可以被消灭的,那已经足以抵消掉大部分的畏惧,事实上自己为什么有时会感觉到害怕,正是因为目标未知及因未知而自我延伸的臆想。
房小沫着一套咖啡色套装,辫子盘在脑后,手中夹着一个文件袋子,组合起美丽而成熟的气质,完全符合她的角色分配。阿佐里动作的频率则放缓许多,他一向习惯大步走路,但因为刘云走得碎,自己一步几乎相当于他的两步,所以他只能以慢一倍的频率跟在刘云后面。从侧面仔细看这三个人,便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感。门口的保安员在他们走过去后无来由发现自己全身的毛孔竖了起来,如同刮过去一阵奇怪而阴冷的风。
阿佐里并没有闲着,他仔细观察这别墅里的所有通道,来之前他们已经明确赵星铉是干什么的,不管即将发生什么,进出的路线都是非常重要的。路不长,每棵经过的树木花草都翠着,合着光线欢愉,院子里隐觅着许多只有刘云能察觉的细小昆虫动物,自由自在的活着,可惜并没有谁能有心情去寻解了。
赵星铉在他的书房中接待了这三位不速之客。
刘云甫进门就看到坐在房子正中、长长木沙发上那位穿着老式唐衣的人。他望第一眼时觉得沈天衣是一位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多两步,又觉得他应该有五十多岁,等到赵星铉招呼他坐下的时候,沈天衣的年纪已经成了刘云心里一个迷。
另一边沈天衣和赵星铉对了一下眼,他们也许觉得来访的三人中最主要的人物不应该是走在前面看上去还有些稚嫩却一脸冷漠的青年人。赵星铉的眼光在阿佐里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低下头,手指在膝头上轻轻敲着,当有人为刘云等人送上几杯热茶时,赵星铉面前的茶已经冷了。
阿佐里和房小沫站在刘云身后,他们跟前的桌子上各自有一杯摇晃着热雾的冻顶乌龙在发散诱惑,可他们都站着没动,房小沫在看赵先生,阿佐里则用他那只白色的眼睛望着沈天衣。刘云并没让他们喝茶。
刘云没有摘下墨镜,虽然有些没礼貌,但他并没有浪费时间在这个动作上,他开门见山说:“赵先生,您的门卫应该已经知会了您,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我叫郭毅*云,此次登门拜访是想了解两天前发生在地产大厦的离奇命案。”
赵星铉抬起手指,轻轻摇了摇说:“郭先生,我知道地产大厦两天前曾发生过命案,但却不了解这桩案子和我有什么联系。其次,据我所知,命案调查好象也不是贵单位的份内事。”
“你说没关系?站在窗户边的那位先生可的确在命案现场出现过,录像资料里面记录着呢!再者,如果是普通命案,本不需要我们插手,但这案子并不简单,我想我们不需要回避眼前的问题。坦白说你对刘长河也不是第一次下手,在这一系列的过程里,你也应该发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问题,正是因为这些问题,我们接手了!”刘云不紧不慢地说,声音细小如蚊,却不让赵星铉有回避的余地。
赵星铉站起来,他绕着红木椅子走了半圈,而后抬起手指点了点刘云,抿了抿嘴,却没有否认什么,只是用他独特的声音说:“请继续!”
“你不是普通人,你对刘长河这个人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应该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认知,刘长河更不是普通人,他并非是你对付得了的。现在我们只想知道,你和刘长河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据我们调查,你们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刘云依然低声说话,他的眼睛瞟了一眼沈天衣,但并没有问赵星铉旁上这位穿着唐装者的身份名字,这许就是他还不够成熟的地方。
沈天衣并没有看刘云,只是安静的坐着,偶尔才抬起眼来望一望阿佐里。刘云心想,阿佐里的外表也确实张扬了些,身材魁梧倒也罢了,主要是那一只混白色的眼睛,本该让他也戴上墨镜。
赵星铉重新转回椅子边上时,便感到有种压迫力从面前或站或坐着的三个人身上泛射出来,他们那样随便的站着或坐着,就透露出危险的气息,这本来不被看好的年青人,躲藏在墨色眼镜后的眼睛,究竟在望着哪里?他并不太相信刘云的话,这些人不象本市国家安全部门的那些工作人员。他侧过身体,挪着脚步走到书柜边,看着肖婷送给他的绿萝草,那杯里面错综复杂的根须委婉的曲折着。过了一会儿,刘云也没有打扰他,赵星铉终于转过头,接了沈天衣抛过来肯定的眼神,便靠在书柜上,低沉的声音终于飘出来,却重重敲捶在刘云的心上:“为了肖婷!”
“为了肖婷!”这几个字利刃般穿透刘云心底,他望着赵星铉,这个坏事做了一堆的年轻男人眼睛中竟然荡漾着亮洁的光芒。于是他顺着赵星铉的眼光,看到了肖婷自信甜美的笑容,这位美丽而神秘的女人诱使着刘云站起来,向书柜走去。
刘云来到身边时,赵星铉轻退了一步,他并不喜欢陌生人距离他太近。“这么说您知道肖婷是怎么死的?”刘云看着肖婷的照片问,那躲藏在书柜深处的相框囚不住她的美;而他自然被不可理喻的哀伤侵袭着,却只能狠狠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赵星铉回答说:“我并不知道具体细节,据在场勘察的警察朋友说,现场非常诡异,和这一次地产大厦发生命案一样,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我知道肖婷死得惨。”他的眼睛红了红,“任何人都会死,但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那么死,她的死和刘长河脱不开关系,她给我留了遗书。”
“什么!”刘云的声音忽然高亢,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赵星铉把眼光射进刘云墨镜里,“假如郭先生非要答案,这就是了!”
“请等等,您说肖婷给您留了遗书?”刘云轻轻把手按在赵星铉的手臂上。
刘云碰到他的手臂时,赵星铉感到有股异常的寒冷从刘云手指传了过来,使他手背上浮起来一片寒栗,但他没有摆脱掉这位郭先生的手,不管这帮人是什么人,起码从他吐出肖婷名字时声音里所包含的关切,就已经值得自己与之合作,哪怕他们最后目的就是要把他锒铛入狱,那便如何,自己对付不了刘长河才是最大的悲哀!
刘云转过身,忽然对赵星铉产生了敬佩,他说:“肖婷本来是我们的人,我们发觉她的死因非常离奇,而且刘长河确实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刘云对赵星铉的称呼已经由你转变成您!
赵星铉一愣,他并没听清楚刘云的话,准确说是无法理解刘云的意思!一颗心沉了沉,不过却很快明白过来,不管肖婷是什么人,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在乎她,永远在乎她;反正,自己永远得不到她。她象自己小时候最喜欢海边的那一片涂,已经永远消失了,却留下了美好回忆。赵星铉勉力呼出一口气,仿佛被一种滫味塞住喉咙,人生不就是图一个感觉吗?
一道眉苏差儿汗的声音略带慌乱,急促响起:“赵先生,刘长河在别墅门口,指名要见您,他只有一个人来,但带了一个长长的箱子!”
刘云心里一愣,心想怎么这么巧?他看了看阿佐里和房小沫,他们神情依然,从进这个门开始他们的表情便一如雕塑。
赵星铉走回椅子,刘云也坐下来。赵星铉说:“郭先生,假如您不介意的话,我想现在会见刘长河!”
刘云点了点头:“我当然不介意,但我们有在场的必要,以最近发生的事态来说,刘长河所在的地方就是危险的地方,这也是对您的人身安全负责。”
沈天衣笑了笑,插上一话:“郭先生当然可以在场,但星铉的安全我们心中有数。”
刘云对沈天衣的话不以为然,虽然他至今不知道这个半老头子是谁,但是那个小孩的恐怖之处并不是这些人能理解的。
“请他进来!”赵星铉转过头对一道眉说:“阿苏你自己去请,他必定认得你!”
苏差儿汗应了一声,刚抬起脚步又问了句:“搜不搜?”
赵星铉转回头,看了看肖婷的相片,轻轻说:“不搜了,有什么好搜的,他真能耐,我今天就把命给他又如何!”此时此刻,他只想着不该在肖婷面前示弱,哪怕那只是她的一张照片。
苏差儿汗转过身的时候刘云见到他的脸由白转黑,仿佛被一种恹气笼住了他的背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