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雨。”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甜而空灵。
像融进夜色的雪。
他恍惚了一下,这才发觉对面说话的那人是谁。
“沙耶?”
“嗯。”
“原来是你啊,抱歉,我之前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挂了,怎么没用自己的手机打?”
对面停顿了几秒钟。
“嗯,我出门忘带手机了。现在在电话亭里。”
“是吗……”踌躇片刻,优雨还是想确认一下。
“沙耶之前,公司在开会吗?”
为什么电话明明都打通了,却莫名其妙地挂断。
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才回复。
“开会吗,没有哦。”
“那……”
“优雨是给我打过电话了吗?”对面突然冷不丁问道。
“嗯,是啊,打通了却被挂断,我以为你在开会呢,哈哈哈……”
优雨活跃气氛一般地干笑两声。
这对话,搞得像是在查岗。
“可能是家里的爸爸还是妈妈看到后挂掉的吧。”
啧!
竟然连未来女婿的电话都不接!
不过没什么,只要沙耶还站在他这边就行。
不过……
他记得下午给沙耶打电话时是六点左右,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也就是说,她五个多小时以前就出门了,然后出门还不带手机。
对于现代这些离了手机就如同失去了半条命的年轻人来说,她竟然能忍住五个多小时在外面不带手机!
“这么晚了,沙耶还不回去吗?”
“和朋友在一起。”
“聚会?”
“嗯,吃东西。”
聊到这里,优雨总算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只是和朋友一起聚餐去了。
“虽然和朋友在一起,回家时也要注意安全。”
“嗯。”
“啊,对了,沙耶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既然手机落在家里了,那她先前就不知道优雨给她打过电话。
所以不是回电话,而是主动地找他。
对面沉默了。
“沙耶?”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很久没听过优雨的声音了。”
Emmmmm
这是在变相地说想他吧。
嘿嘿嘿嘿嘿……
优雨裹起被子,翻过身趴在床上。
“咳咳!”
“那个,我也在想沙耶。”
对面许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
太害羞以至于不好意思说话。
“沙耶?”
“优雨我挂了。”
诶?!
“我身后有个大婶,好像等很久了。”沙耶解释道。
“啊,是吗?”
这么占着公共设施,只是情侣之间聊天似乎也不太好。
可是,这么晚了,年轻人出来和朋友聚会倒没什么,她一个大婶大半夜的打什么公共电话啊!岂可修!
“那优雨,我挂了。”
“不不,等一下!沙耶,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去东京看看你。”
“明天?”
电话对面显然吃了一惊。
“明天的话……不行。”
“公司有事吗?”
“嗯。”
“那好吧,改天见。”
“嘟——嘟——”
直接挂了!
优雨重新躺会床上看着天花板叹气。
怎么感觉沙耶最近冷淡了很多。
会不会是因为那天见面,遇到危险后自己推开她一个人跑路了。
可是优雨当时是抱着不连累她的想法才跑的。
事实证明,后来石川英助的鬼魂确实追着他过来了……
等等!
说起来,石川英助当时是鬼魂状态啊!
也就是说,沙耶当时是看不到他的。
呃……
如此一想,当时的情景,就是自己走着走着,突然鬼叫一声,然后一把推开自己身旁的女朋友撒欢似的跑开了,嘴里还嚷嚷着,叫沙耶一起跑。
“啪啪!”
优雨两巴掌打在自己的额头上。
过去这么久了,才反应过来。
完了,在沙耶眼里,自己那天的表现一定是疯了。
难怪这么多天都没有联系。
不过,今天她既然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就说明情况还不算太糟。
哪天见面了解释一下吧。
可是具体要怎么说呢?
也不知道沙耶会不会像松屋双叶一样,哪怕自己从没见过也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幽灵妖怪的。
万一这样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经历全说了,沙耶会更加确认,自己男朋友已经疯了呢?
伤脑筋啊。
————
看到电话亭里的女孩走出来后,在夜晚的寒风中等了有一会儿的大婶立马从门里钻了进去。
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几个月前就发现他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一查手机,果然约了小妖精见面。
她一路乔装打扮,跟踪到这里。
偏偏酒店前台说她没有登记,几个保安把死活不让她进去。
自己的手机也被拉黑,打不通。
索性决定用公共电话,好好质问一下这家伙。
躲进电话亭,封闭的空间里稍有些暖意。
即将入秋的季节,白天太阳出来热得人大汗淋漓,午夜时分气温骤降,又冷得厉害。
这鬼天气!
大婶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双手。
刚才的那女孩,看样子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吧。
“哼!”
现在都是如胶似漆的,想当年,自己家那个臭老头不也是天天为了她要死要活,现在年老色衰了,就开始在外面找小妖精了。
她倒要听听,这老不死的接到她的电话后是什么反应。
这么想着,大婶拿起了电话一旁的听筒。
塑料外壳没有金属制的那般冰冷,却还是在皮肤与之相接触时产生了一丝凉意。
接着,掌心就传来了湿润粘腻的触感。
还有一股令人不快的腥臭味。
汗水?
是之前那个女孩手上的?
看上去是个那么干净整洁的女孩,没想到却是一手的汗。
“真恶心!”
大婶丢下电话听筒,拿开手时,却无意中瞥见手心里多了一团乌黑。
夜里的灯光晦暗,电话亭外树枝的阴影也遮挡了不少光亮,大婶一边疑惑着,一边把手拿到了有亮光的地方。
掌心和手指上斑驳的乌黑,在光线的映照下,反射出它本来的颜色。
殷红,刺目。
“血!血啊——!”
大婶尖叫着,沾了血污的右手抖得像筛糠一样。
她一边哆嗦哀嚎着,一边掏出包里的纸巾疯狂擦拭着手上的血。
手掌上的血迹渐渐消失,只留下了一点儿淡红色的印迹。
先前拿出来的白色纸巾,此时已经变成了红白两色。
怎么回事?!自己的手上怎么突然沾上了血!
大婶脊背发凉,颤抖着向那台挂式公共电话看去。
仔细一看,听筒和一旁的按键上好像确实覆盖了一些斑驳的阴影。
她拿起手机,用屏幕微弱的光亮向上照去。
血!
听筒上,按键上,都是零零散散的血手印!
大婶张大了嘴,嗓子却干涸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半晌,短路的大脑才重新连接,大婶哭嚎着,转身准备跑出去。
下一秒钟,大婶僵在了原地。
她瞪大了眼睛,指尖冰凉,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隔着一层玻璃,之前已经离开的女孩,不知何时又出现在电话亭外。
她的声音清甜又空灵。
像是融进夜色的雪。
“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