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二牛山下的鬼子依旧没什么动静。
大眼子愈发摸不着头脑，原本临战前略有些紧张的情绪，渐渐变得平淡。
原先他一直控着手里的重机枪严阵以待，现在已经斜依在沙袋上，枕着双手望着头顶的伪装网发呆。
这不，无聊的他又开始了。
“妈了个巴子，鬼子这是要跟咱们唱大戏吗？还打不打了，不打该回去吃晌午饭了。我跟你们说，我们东北那旮沓可不仅仅有猪肉炖粉条子，乱炖知道不？那玩意儿贼过瘾！打完这仗回去我就想办法给你们这群灰孙子整去。”
重机枪阵地前面的战壕里，一个川军老兵忍不住回道：“不对头呀，龟儿子滴小鬼子，这是要搞啥子？”
“你管他整啥，消停些你还不乐意呀？”
“哎——山下的鬼子们，你们是怕死不敢来了吗？”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直起身子对着山下使劲吆喝。
他的这一声大喊，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不远处新八连的士兵有意别下苗头，也跟着高声起哄。
“你们快白吆喝了，内鬼子又不是你们的种，你能听你们的话嘞？”
新八连毕竟刚入伙，团队之间的磨合还不是很融洽，这段时间与五连和后勤的小摩擦一直就有。
大眼子急忙扯着嗓子回应：“我们可是爷爷辈，孙子们不听爷爷们的话，这不是常有的事儿？”
话音刚落，从南边隐约传来“隆隆”的声音。
大眼子愣了下，就听到前面羊倌那声嘶力竭的嘶吼。
“飞机！鬼子飞机！防炮洞！”
原先静悄悄的阵地，仿佛瞬间沸腾的开水，一个个手忙脚乱，寻找附近的防炮洞躲避。
大眼子二话不说，拉起一旁的孙小明就往东边跑，那里有他们挖好的一处防炮洞。
防炮洞虽然扛飞机炸弹的效果不高，近距离爆炸很容易被震死，可总比待在这白挨鬼子飞机炸要好得多。
而且在洞里，起码有个心里安慰。
“大眼哥，重机枪，重机枪不管啦？”
“管个屁，穿甲燃烧弹都在后面，跟着劳资跑就是。”
刚进防炮洞没多久，鬼子飞机就到了。
大眼子在洞里双手合十，求各位神仙保佑，连他们老家的保家仙都默念了一遍。
“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震得防炮洞泥土直掉，大眼子一动不动，继续默念仙佛保佑。
孙小明被航弹那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有些心慌，不由得求助般看向他心中的大英雄。
大眼子感觉到了，抬了下眼皮。
“不用瞅劳资，飞机轰炸，全看命……”
“轰！轰！”
“大眼哥，你说啥？”
大眼子没回答孙小明的话，静静等了一会儿，使劲张合下嘴巴，抖落掉头顶的泥土，悄悄探出头往天上看。
鬼子飞机扔完炸弹之后，开始降低高度，应该是要低空扫射了。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突然多出了五道火舌。
即使是白天，曳光弹的弹道依旧清晰可见。
“狗日的交叉打得不错，就是指引的那个有点傻，先干中间的那架呀！对，就是它，狠狠艹它，有飞机了不起呀。妈了个巴子，等劳资以后有了儿子，一定得让他去学开飞机去。”
德什卡那特有的怒吼声还在持续，可这次鬼子的飞机有些多，足有六架。
在最先俯冲的那架飞机差点被击伤之后，剩下的五架飞机分散急速拉高爬升，并没有因为下面有防空火力害怕，盘旋了片刻就对着正在射击的几处机枪阵地重新俯冲。
大眼子急得拽住孙小明就往他们的机枪阵地跑，孙小明还有些懵，天上飞机那巨大的引擎声，让他的注意力也一直在天上，根本顾不得脚下，差点摔倒两次，完全是被大眼子拽着走。
“大眼哥，你快看，它们要下来了。”
大眼子现在只想着帮自家兄弟吸引火力，因为他知道，六架鬼子飞机，己方的那点防空火力根本不够看。
“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重机枪声音还在持续，还没等大眼子赶到阵地，后面的孙小明就突然兴奋地喊道：“鬼子飞机掉下来嘞，掉下来嘞！”
大眼子抬头扫了一眼，就看到一架飞机被两道交叉火力击中，已经冒起了黑烟，正往山后面坠去。
可同样的，剩下的鬼子飞机也开始了回击，机翼两边的航空机枪虽然口径不大，可那持续力夸张的射击，让他心中为防空的兄弟捏了一把汗。
阵地上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有受伤的兄弟哀嚎着喊救命，大眼子充耳不闻，赶到机枪阵地后，就看到原先负责搬弹药的一个兄弟，就死在了重机枪不到十米远。
“你搬底架，跟我走。”
说着他就怀抱起那挺沉重的民二十四式，离开阵地跑到了后面十多米的高处。
等孙小明好不容易抬着底架赶到之后，大眼子瞧了眼天上的鬼子飞机，指着脚底说道：“放这，头朝这。”
天上的火舌只剩下两道，另外三道不知道是不是被鬼子飞机打掉，大眼子心忧同僚的安全，特意到显眼处吸引飞机。
“大眼哥，咱们一共就分了四箱子弹，据说得打好几天，得省着点。”
“妈了个巴子，现在哪还顾得子弹，帮劳资指引目标。”
他手中的这挺民二十四式没有防空的瞄准镜，是平射版，上下的活动范围有限，必须依靠坡度倾斜射击。
而且他没有穿甲燃烧弹，对鬼子飞机的威胁并不高，除非碰巧击中鬼子飞行员，或者是击中了油箱，让飞机漏油不得不离开。
一架低空扫射完的飞机从他们头顶掠过，似乎并不屑于与地下那个无能狂怒的机枪计较，拉高之后，盘旋了一圈，继续俯冲。
“快指引目标，你踏马的在整什么，告诉我打几点钟方向！”
孙小明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从来没干过这活，根本不懂怎么指引。
大眼子也明白这小子根本就不懂，只能徒劳地对天上继续射击，直到飞机飞远，他才无奈地停止了射击。
“你去帮忙救人，我去看看老周他们。”
鬼子飞机击伤了两架，可同样的，最后还坚持射击的苏联货，只剩了一挺，大眼子担心同为狗爷名下的同门安全，急匆匆往后面的机枪阵地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