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所相遇的一切都不是偶然,都是命运轨迹交织的必然。
苏愔愔再次睁开眼,尚觉得还有些迷糊的时候,感觉这屋子有些扎人。所有的眼神都盯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着实有些难受。
“小婶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笑山到底还有些孩子脾气,再加上自己便是由这小婶婶带大,心中难免有些着急。
“我……”
苏愔愔看着笑山满脸的担心,还有赖幻安那一脸的郁色,她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说了,视线再次转移到赖如白身上,那头白发在她眼里,宛如一块挽布一般扎眼。
“你可以不说,我们有其他的办法从你的脑子里提出我们所需要的答案。”
对于苏愔愔的印象本来就不太好,凤七对着她倒是有些无所谓。
苏愔愔苏护见到了赖如白就凭空的多填了些力气,咬着牙,指着赖如白:
“都是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害的!”
“那一年,我怀着四个月的孩子,听说苏州的一家观音庙很灵,我想求菩萨保佑我的宝宝,于是你叔叔陪着我去那庙里烧香。”
苏愔愔无不怀念的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个小小的生命。她在回忆那是,尚还在肚里的那个可怜的孩子。
“我们从庙里出来,就遇到了她。”苏愔愔抬起头,瞪着赖如白,“莫说你头发变白了,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得你!”
本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现在却是满满的恨。
“她说她是算命世家的,要给我算一卦。我本来拒绝了,但是你叔叔说听听也无妨。起先她说的也没有差,倒还是让人相信的,可是她越说越偏,竟然让我小心肚子!说什么里面还不一定是我的孩子!”苏愔愔想来就有气,“是不是我的孩子难道我还不清楚么!她竟然说我命里无嗣,让我小心我这肚子!”
“当年我们在苏州遇到了一些问题,有些人家在家里养小鬼,扰乱了自然的秩序。那****见到她觉得很奇怪,她命里无嗣,那肚子里的,指不好就是哪家小鬼!我却是太心急此时了,命里无嗣并不代表不会怀孕,只是……”
只是不会成为被生下来的孩子,就算被生下来,估计也容易夭折吧!
她没说完的话众人心里都知道个大概了,都有些同情的看着苏愔愔。只是其他人却不像赖幻安与赖笑山般沉痛,毕竟他们不知道,小婶婶到底有多喜欢孩子。
“拜你所赐,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无故流产了。”
苏愔愔满眼的泪水,她捧着肚子,似乎那日的景象就在眼前。
五个月的孩子已经在肚子里成型了,小小的身子还只是一小团嫩肉,带着血,从她的肚子里被迫提前出来。她的孩子还来不及学会呼吸,就已经离去了。
“后来,不管我们用什么方法,都字啊也没有办法怀上孩子!就连试管都不……”
苏愔愔捂着嘴巴,已经落成个泪人,赖幻安将自己婶婶圈在怀里,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没有人说话,一股子悲凉在房间里徘徊。
哭了片刻,苏愔愔哽咽着抬起头,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平复了会儿心境。
“我跟你叔叔怀疑是被人下了咒术,也找过高人,可是都说这是命。后来云青他也就认命了,年纪也大了,也就慢慢的放弃了。”
“可是我却不相信,我苏愔愔一辈子没有做过坏事害过人,凭什么不能有孩子!只要是能让我有个孩子的,我都会去做!”
“当笑山和笑真来到我身边时,我是哭笑不得。”她抬头看着笑山,“我悲伤赖家兄弟的早亡,却又高兴能让两个孩子来到我身边,让我看着他们长大,让我有机会做一个母亲。我有了笑山和笑真。”
“直到几个月前,我去给我那早夭的孩子上香。”
虽然没能把他生下来,但是,苏愔愔还是为那孩子立了一个衣冠冢,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做易玄。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云青守着店子,我自己一人去的,也就一人回。在路上,只觉得那晚的月色真是美极了,像是这十五年来我见过最美的一个月亮。”
武阳几人互看了一眼,他们知道,真相来了。
“那条路你们也是去过的,不是很偏僻,有时候我也会和你云青叔散步去到那里。”苏愔愔似乎整个人都回到了那一天,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无双听得很认真,她看着她的脸,似乎能看见那晚的场景。
身边的景象似在高速行车一般的快速往身后退。
她抬起头来,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于顶,几颗明星相伴,倒是不错的月色。
她面前,苏愔愔正穿着一件素色的开衫,米色的短裙独自行走在某座山间小路上。不远处有灯火似星光,像是有人家的样子。
“没有孩子,似乎令你很悲伤。”
一道低沉的男声宛如晨暮的钟声,惊醒了还沉浸在回忆里的苏愔愔。
是谁?
声音的来处似乎在上位,无双稍稍仰起头,看见前面树梢上,落下了几条白色的绒毛,在月色下闪着微光,轻轻的摆动。
她数了数,整整九条。
“九条尾巴!”
无双有些不可思议的喊了出声!凤七告诉过她,这世上唯一的九尾狐仙,只有沃雪了,沃雪她只见过一面,凤七说他还在修行中,怎么出现在这里!
她扬起头想看那人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有些模糊。
是太远了么?
她想走近,却觉得一阵眩晕,天旋地转的,站不住身子。
“姑姑!”
只听见无双突然喊了句“九条尾巴”然后人就软了下来,武阳一把接住她软下去的身子,有些慌了神。
“姐姐刚才还是好好的,这是怎么呢?”
几人将她扶到一边坐下,却只见她瞪着眼盯着前面,呼吸有些急促。
眼前一阵恍惚,无双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左朗的办公室里。眼神过处,她看到凤七三人正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心里一暖。
“我没事。”
一只手搭在凤七握着她的那只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对着武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然后稍稍的侧过身坐直了,看着苏愔愔:
“在回家的路上,你遇到了九尾是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愔愔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那天晚上周围的确没有人,这件事,也只有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刚才你溯回过去了?”
武阳面色有些不好,时空点与这里是不相合的,她现在的溯回之术本身恢复得就极为不稳定,如今依靠着对方强烈的感情回到事发地点对现在的无双来说实在是太勉强了,很是伤神的。
“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瞬间,我就看到了。”无双眼里似乎还闪过了那树梢上的九条白尾,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情景好生熟悉,似乎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
可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你可看见了它的模样?”
无双摇了摇头:
“只看到树上落下的九条白尾的尾梢,便回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晚,他的确坐在树上!”
苏愔愔有些奇怪的看着无双。
“后来呢?”
武阳侧过身,巧妙的挡住了苏愔愔的视线。
“他就坐在树上问我:如果有机会,想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后面的故事都可以猜得到了。
赖幻安的符禺草也是从那人处得到的。
想来他让苏愔愔拥有自己的孩子的方式极有可能是通过无启之民的孕育得来。可是大家都知道,前两位误食赤红之心所得到的的下场是什么样的。还有那破体而出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怪物,都已经心照不宣了。
这根本就是在害人。
“小婶婶,你说那些药在每次送出之前,你都向他祈求过祝福?”
赖幻安心中有些不安了,根据这样的逻辑推断,那位仙风道骨的“九尾神仙”怕不是什么善类。
“是的,他说这样才会让药起效果。”
左朗与武阳对视了一眼,这种恶的培育,与无启之民恶化的方式几近无差。
“也是他让你散布谣言的?”
苏愔愔点了点头。
武阳皱起了眉头,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人,他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这些病人暂时留在我这里,今天折腾了一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既然话已经说明白了,左朗不客气的赶人了。
“沃雪叔绝不对做这样的事情!”
“耽误之急先是将这些人身上的恶拔出。”左朗的视线落在隔壁墙上,“然后我们要找到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是的,不管他是谁,现在都由不得他这样胡作非为了。”
无双的却听不进这些话了,此时在她脑子里,那树梢上的身影久久不能散去。她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沃雪,是上次在这里见到过的那个人么?”无双抬起头问三人,“如果是的话,找到他便是了嘛!”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一阵沉默。
这个方法大家都知道,但是现在,没有人能找到沃雪了。唯一能找到他的方式,已经被某人遗忘了。
本来说好,若是她不问,便不提,可是现在,却不能再逃避了。
“姑姑,沃雪叔经过上次的大劫至今任未苏醒,已经沉睡有千余年了。”
“睡了千年?唤醒来便是啊!”不知为什么,无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觉得,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可是无双姐姐,这里唯一能唤醒他的,只有你了。”
“为……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的师父。”武阳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
“也是你唯一的爱人。”
死一般的沉静。
“或许是我不够爱他,”无双不知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悲伤迷了眼,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竟然将他忘的这么干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