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东吴进来的时候,章爷爷已经吃过药,脸色好了许多,正和林叔讨论下午的安排。他抬眼看到我领进一个人,微微有些吃惊。随即便明白过来,脸上带了喜色。还没等我介绍,他便扶着林叔的手站起身。
"爷爷,我是东吴。"
章爷爷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是个好小伙子,配的上西岭。以后她要是淘气,你来我这里告状。我告诉你个秘密,她小时候谁都不怕,谁的话都不听,把她爷爷气的直跺脚。嘿,她就听我的。所以,找别人告状没用,找我一告一个准。"
东吴笑眯眯的点点头。
我翻个白眼。
"小伙子陪我这个老头子散个步吧!"章爷爷忽然松开林叔的手,朝东吴走过来。
东吴看了我一眼,便愉快的答应了。
"他们两个撇下我们,是要去哪里?"我有些担心的问林叔。
林叔笑道:"随他们去吧。自从你和阿梁分手以后,他就一直担心你。"
我低了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叔叹了口气,"遇人不淑,换来换去的,怎么不让人担心。现在好了,和这个小伙子交往有半年了吧。没换,有戏!"
他叹了口气,又道:"他前两天找了你王伯伯,说要是破不了案,他死了都合不上眼。要你王伯伯给负责案子的警察使劲加压。你说这不是胡来嘛!
西岭,你实话告诉我,谋杀子程的凶手到底是谁?你有什么想法?"
"我..."
我担心他会告诉章爷爷,又犹豫起来。
林叔一瞪眼,"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根据酒店的录像,章子程是主动打开门让凶手进来。现场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并且章子程是被凶手一刀切断颈动脉毙命。
事先毫无防备,这说明凶手应该是子程认识的,而且没想到这人会对自己动手。
王警官说,现场一片凌乱,凶手杀人之后在现场寻找什么东西。
她的目的应该不是杀人,而是要回这件东西。只是章子程不肯,她终于起了杀心。
我想,她大概是被章子程诈骗过的受害人之一。"
"子程这些年骗了很多人的钱。"林叔忽然开口,"亲戚、朋友、同学、邻居,还有你章爷爷当年的下属。
有些人来家里要钱,你章爷爷都帮着还了。
你说,凶手应该是他认识的。你有怀疑的人吗?"
我在他的耳朵边低语了一个名字。
林叔大吃一惊,叫道:"怎么会是她。西岭,你..."
我摇摇头,"我从没对警察说过。可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她身上。如果她现在马上离开,大概还来得及。"
"她当年那样对你,没想到,你还愿意维护她!"
我无奈道:"章子程不无辜,他的死是自找的。"
林叔坐在椅子上,神情凄楚,半天没说话。
"如果你能说服她远走高飞,还是让她尽快离开这里吧。"
林叔摇摇头,"这孩子是个牛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还要再说什么,门口忽然响起章爷爷的笑声。林叔立时住了口,收起脸上的愁容。
在回上海的飞机上,我问东吴和章爷爷聊了些什么。
东吴说:"活着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什么?"我没听明白,又问他。
"他说,活着的只剩他一个人。他的战友、他的兄弟姐妹、多年的好友、还有他的两个孙子都死了。
他说,你爷爷当年不应该救他。那时候死了,是死得其所。现在死了,是老东西终于死了。
他还说,是他没教好梁子。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上海,不肯回家,都是梁子的错。"
他顿了顿,担心的看我一眼。
我对他笑笑,"事过境迁,不挂于心。"
东吴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他很高兴我们能在一起,还送了我一个礼物。不过,他对我的工作似乎不太满意。"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玉扳指。我大吃一惊,忙从他手里接过扳指,放在掌心细细摩挲。
"章爷爷居然把这个给了你!以前的时候,阿梁和他要了多少次,他都没松口!"
"这个很值钱?"东吴好奇的问道。
"也不是。玉质普通,里面还有杂质,是用剩下的边角料做的。
说它珍贵是因为它只此一件。据说是章家祖上传下来的,穷的快讨饭的时候都没舍得卖。"
我把扳指套在东吴的拇指上,大小正合适。
"他真的是把你当成亲孙女了。"
东吴感伤的看看扳指,又看看我。两人无言的沉默了半晌。
五点半的时候,空姐开始发晚餐。我没心情,更没胃口。
东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玻璃饭盒,放在我面前的小桌板上,"临走的时候,林叔要我把这个给你。他说,如果你吃不下飞机上的晚餐,就吃点这个。"
原来是一盒酸枣糕,我用手一摸,居然还是热的。我狠狠的憋住眼泪,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酸,还有蜂蜜的香甜!就是这个味道!
"我一紧张就会吃不下饭,吃点这个最好。"
被酸味一刺激,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下来。
东吴叹了口气,"大概是厨房刚做好的,还烫着,你慢点吃。"
我擦擦眼泪,"是林叔自己做的。他最擅长两样东西,一是射击,二是做饭。"
东吴像是被吓了一跳,惊奇道:"林叔真是个神人,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同时擅长做这样两件天差地别的事情。"
我切了一小块喂给他,他险些被酸的五官挪位。
"林叔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吗?"他一边吸口水一边问。
"他儿子是缉毒警察,很早就牺牲了。他有个孙女儿,叫...梅梅,小时候跟她母亲在天津生活,和林叔不怎么来往。后来到年纪要读书了才一个人搬到北京生活。不过,她还是不肯认林叔。"
"她就是那个梅梅?"东吴问道。
"对,她就是那个梅梅。"
我儿时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阿梁的妻子,他女儿的母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