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在哭累的时候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十分。在余下的时间里我将东吴留在家里的东西收拾干净,寄到酒店他的房间。换了门锁密码,写了一封郑重的分手信,发到东吴的私人邮箱。
又写了几封邮件,分别发给张巡和我的几位朋友。只有在给城姐的邮件中,我将实情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呆呆的看着空了一半的房间,又忍不住开始落泪。
仔细检查了自己所有的证件之后,我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行李,带上一个应急旅行包,打算晚上去李刻家住一宿。
我需要快些离开这里,东吴在看到邮件之后大概会马上过来。
李刻在假扮我男友这件事情上很是用心。
在我出现在他家草坪上的时候,他立时丢开坐在一旁的一位中年男士,起身快跑几步来到我身边,又殷勤的从我手中接过行李箱。
"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个房间给你,就在我隔壁。"他在我身边走了几步,似是有些尴尬,又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布置。"
我停住脚,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我只住一个晚上,不用那么麻烦。"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在不经意间闪过一抹受了伤的神情。我忽然有些后悔,心道,我究竟是在做什么。
"对不起,也许有其他办法。"我伸出手去够自己的行李箱。
"若是你有其他办法,一开始就不会找我。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挡的住东吴。"他撇开我,快步往前走,"随便你住几天,我才不在乎呢。"
我们在二楼南面的一间客房前停下。
"这是你的卧室。"他朝右手边撇撇嘴,"我睡你隔壁那间。"
我接过行李箱,自己走进去。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窗下摆了一排青瓷花盆,里面种着月季和芍药,指甲盖大小的花苞累累的挂在粗壮的枝干上。
我回过头,对依然站在门口的李刻笑道:"看起来你很会招待女孩子嘛!"
"你满意就好!"他吹了一声口哨,"我得先去招待客人,吃饭的时候再来叫你。"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他坦白,"一会儿东吴可能会过来,我告诉他我在你家,昨天晚上就在这里..."
"交给我就好,不用担心。"说完他转身下了楼。
我丢下行李,仰面倒在床上。今天就要过完了,我只需要再挨过明天、后天两天时间。大后天去香港,见过最后一位当事人之后,再动身去纽约。
我的眼睛酸涩疼痛,额角好像在被一只兔子用后腿使劲踢蹬。我叹了一口气,爬起来朝浴室走去。虽然热水冲淋不会缓解心痛,但眼睛到底是舒服了许多。
时间还早,李刻一时半会不会再来,我便随意裹了一条浴巾,赤着脚走出浴室。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吹风机的影子,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朵初初绽开了花苞的月季花。
我半跪在地上,低了头轻嗅花香。月季花香味极淡,可这株月季,不知为何,却隐有玫瑰花的香味。
我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花枝花叶,并不像玫瑰,心中不解,自言自语道:"难道不是月季,是玫瑰?"
"是月季,不是玫瑰。"
我闻声大惊,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种分手的方式很伤人。不过没关系,如果我哪里做错了,我愿意道歉。"
我用力抱住自己的腿,将脸埋在膝盖上,眼泪又开始不争气的流出来。
我听到东吴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他正在一步一步的向我走过来。
我不能让他看到我泪流满面,痛苦纠结的脸。因为只需要一眼,他就会知道我急着与他分手定是有隐情。
"西岭,我帮你吹头发吧!"李刻从浴室里走出来,像是忽然看到东吴也在这里,吹了声口哨,"抱歉,我不知道还有外人在。"
我抬头看他,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你..."东吴的声音十分干涩。
我咬住嘴唇,极力忍耐回头看一眼东吴的冲动。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既然你自己看见了,那我就不用再说什么了吧!"
我心跳如擂鼓,耳中嗡嗡作响。几声拳头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过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李刻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此时我的两条腿已经麻了,只好借着他手上的力气,一瘸一拐的走到床上坐下。
他摸着脸颊,口中嘶了一声,又咕哝道:"他还真是好打发,我还以为他会杀了我呢。"
"你怎么会从浴室里出来?"
"忘了告诉你,这间浴室和我的房间是连着的。"
见我没什么反应,便也在床边坐下,"东吴应该不会再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过两天我会去香港,然后去纽约。我在去年十月份申请了一所学校,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现在倒成了我的避难所了。"
"哪所学校?"
我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是不会说的。"
李刻自嘲的笑了笑,"为你挨了一拳头也不行吗?"
他一侧脸颊已经肿的很高,破了的嘴角又流出血来。我打开行李箱,翻出一个急救包,将跌打药膏轻轻的涂在他的脸上。
"西岭,其实我们两个是最像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爱上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不能爱我,对吗?"
他轻轻的捉住我涂药膏的手,放在唇下深情的一吻。
我笑道,"是。"
顷刻间,眼泪又流出来。
"东吴说我很坚强,其实不是这样,我一直在逃避,有些事情由不得我。"
李刻叹了口气,"你不说,我不问。如果哪天我再遇到你,就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到时候,你要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点点头,"我总会给你个交待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连下巴也肿起来,我有些担心。
"光涂药不行,你得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李刻呲牙咧嘴,"绝对不行,我可丢不起那个人。再说,也不是很疼,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等明天消了肿就没事了。"他好奇的拿起装药膏的小盒子看了看,"你这是什么药,见效很快,还蛮舒服的。"
"章家的祖传药膏。"
李刻皱起眉头,"你当我傻啊,你又不姓章!"
"章家就是那个被我推下楼的男孩子他们家,他爷爷和我爷爷是战友。这个是很早之前章爷爷配的药,也给了我一份。"
过了半晌,李刻低声问道:"我之前是不是给你找了很多麻烦?"
我将手里的最后一点药膏抹在他的下巴上,"现在已经扯平了。"
李刻的声音透着委屈,"我已经失去了东吴,不想再失去你。一直以来,别人看我的眼神要么像是在看一捆美金,要么像是在看一套行走的器官。可是,你看我就不是这样的。对你来说,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虽然大部分时间惹你烦,可偶尔也会让你高兴。西岭,为什么一想到你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茫茫人海,我就会感觉到彻底的孤单?"
他将头轻轻的搁在我的肩膀上,"走之前,不想再去看看那些小朋友吗?"
我摇摇头。自从星星离开以后,我就很少再去照顾他们。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我已经品尝的够多了。与东吴的这场离别,权且当成是人生最后一场分别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