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传来轿车的鸣笛声,以为自己站的位置挡住了来往车辆的道路,伊郁喆赶紧朝里面挪动了几步。身后的喇叭声仍然嘀----响个不停,不对呀,侧目看了看,自己已经站在停靠的两辆轿车中间的夹缝里了,应该不妨碍后面车来车往呀。
伊郁喆转身一看,面前停着一辆黑色厚重的大越野车,崭新裎亮的外壳,显得硬朗霸气,主驾驶座旁的车窗已经摇到了底部,手握方向盘、精致装扮的赵琴笑脸嫣嫣望着自己。
伊郁喆刚要凑上前去打招呼,只见赵琴车后又来了一辆白色越野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伊郁喆想起刚才找停车位时,自己车旁还有一个空位置,赶紧朝她挥挥手,走在赵琴越野车前面把她带到那个空位置旁。停车位置有点狭窄,要是伊郁喆来停这辆高大气派的越野车,绝对要折腾半天,可能要打好几次方向才能把越野车停好,自己的停车水平一直成为家人的笑柄,自己在狭窄位置停车的过程就是人们常常调侃的“又是一个女司机”。
就在伊郁喆站在空位置前面的台阶上准备指挥赵琴停车之际,赵琴三下五除二,一把方向盘就干脆利落将车停好,一点没有拖泥带水,如同她做事的性格。
自己车技与赵琴相比有自知之明的她再次感到自愧不如,伊郁喆看着越野车车头前世人瞩目的标志,伸出右手大拇指对下车的赵琴打趣道:“又发财了,小宝马换成了大奔驰,我发现你换车速度比我换衣服速度都快。”实话实说的话语中含着浓浓的赞誉之情。
“去你的,连你也逗我。要不借你几天开开,咱俩换换车。”边按了下遥控钥匙,赵琴边跟好友斗嘴。
“得,你这辆豪车我还真不敢开,怕给你刮了蹭了。”伊郁喆摆手婉拒,虽然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赵琴会毫不吝啬把车借她几天过过瘾。
赵琴穿着一套咖啡色裙装,脚下蹬着一双白色低跟鞋,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顺滑发亮,白皙的脸上化了点淡妆,精致美丽,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一年多没见面了,依然那样年轻漂亮,浑身洋溢着成功女性特有的那股自信高贵的气质,赵琴比以前越发得有气场了。同舍友的俩人站在一块真是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刚才在车里,赵琴就发现伊郁喆依旧是多年不变的朴素穿着,上身着一件桃红色冲锋衣,下身是一条洗的掉色的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红色旅游鞋,素面朝天的脸上仍旧不饰一丝粉黛,穿着上依旧是怎么舒适怎么穿,一看就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女子。
对于一向穿着朴素、不太讲究的伊郁喆,赵琴很是纳闷,明明出自书香门第之家,咋样也是县机关的领导干部,应该穿着讲究、气质高雅,可是她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一副个普普通通上班大妈形象,只有在与她谈话时,从她的言语谈吐、眸子里闪烁智慧的光芒,才能知道,哦,原来外表朴素的她是个内秀的女人。
记得在上大学时,307宿舍的6个女孩中,伊郁喆家与成蕙家境是最好的,经济上都很宽裕,成蕙的父母当年是国家机关干部,伊郁喆的父母都是人民教师,俩人生活条件差不了多少,不像宿舍赵琴等人,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那个年代,上师范大学都是国家公费包吃包住包学费。家里给点零花钱顶多是买点生活用品啥的,赵琴她们4个女孩一个学期家里顶多给50元钱就相当不错了。而伊郁喆和成蕙家一个学期给她们邮寄200元,那时,成蕙的钱几乎买了脸油、衣服和零食,而伊郁喆几乎都买了书籍,要不就是谁家有点困难,慷慨大方得帮助了家境困难的舍友或同学。
所以,人家成蕙打眼一看就是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女孩,可是伊郁喆穿着从不讲究,为人随和朴实,普通掉渣得跟她们这些农村家庭的孩子一样。
怎么了,一年多不见,伊郁喆眼角那清晰可见的鱼尾纹,看起来整个人很疲惫。她显老了不说,虽是笑脸满容,可是敏感的赵琴察觉她眉宇中藏着淡淡的忧伤。哎,也可能是这俩年下乡很少回家不能照顾她的老妈妈,也许是自己多想了,赵琴甩掉思绪上前搀着伊郁喆的胳膊晃悠悠朝大厦大门走去。
走在电梯里,看到赵琴按了九楼,伊郁喆知道午饭是吃海鲜自助,早就通过手机美团了解到,半年前这家海鲜自助涨价了,午饭由以前的一人238元涨到了一人288元,晚饭似乎都涨到318元一位了,贵的吓人。
“琴子,找个便宜点的饭馆随便吃点就行了,没必要破费。”伊郁喆真心实意道。
“咋?瞧不起我?尽一下我的地主之谊都不行?”直爽的赵琴挑眉问道。
一见赵琴的神情,想想她的话不无道理,自己驻村在农村生活,到了宁西市也算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了,虽说自己在宁西市也有家,可是那个家很快就不属于自己了。伊郁喆神色黯然,也没再拒绝,就客随主便吧。
说话间,到了九楼,电梯门开后,俩人走进饭厅大门。
海鲜自助餐厅拱形大门前站着两排帅哥靓女,清一色长袖白衬衣、黑色长裤,笑容可掬得热情迎接着客人,点头浅笑、伸手欢迎,动作整齐划一,从他们这些招呼客人的细微举止中,看得出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
俩人都有些饿了,跟着赵琴一顿胡吃海喝,大厅东北角传来悠扬的琴声,是《秋日私语》,仿佛让人看见了在秋日的树林里,闪烁着黄色的金光,风儿轻轻的吹着,树上的叶儿随风飘扬……
钢琴曲意境很美,当年在大学的休息日,6个豆蔻女孩拿着厚重的书本坐在校园的树林里,靠背而坐,边听着校园喇叭播出的这首《秋日私语》,或畅想未来憧憬明天,或者低头苦读增长学识。夕阳西下,宁西师范大学西南角那片茂密的树林下,金黄的叶片堆积成黄色的地毯,几个女孩席地坐在上面……
那是多么美好的大学生活,令人向往、让人怀念,时光荏苒,转眼间大家毕业近30年了,走过了青春年少的浪漫、越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她们经历了阳光明媚、也经历了阴霾黑暗,更见识了风霜雪雨、电闪雷鸣,成了半老徐娘,有着丰富的阅历和人情世故,早已都物是人非了。
触景生情,赵琴端着浓浓的美酒,双腮绯红,美酒让人沉醉、让人贪杯、甘甜绵长,优美的钢琴曲让人久久回味,也让赵琴产生了一吐为快的淋漓,赵琴酝酿已久的人生计划真愁着没人倾诉,面对着多年的好友,她将自己最近决定的人生重大设想对着伊郁喆和盘托出。
当听到赵琴准备将炙手可热的爱家二手房交易公司过户给别人,打算与另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合伙开一家经济贸易公司时,伊郁喆感到不可思议,赵琴的决定每次都能让她费解。
“琴子,你这样不是挺好?已经是个成功人士了,干嘛再次改行?咱们都不年轻了,50岁的人了,也该歇歇了。”伊郁喆好意相劝。
“喆喆,你知道吗?经济公司他妈的太来钱了,我这个二手房交易公司跟它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半年前尝试着入了点股份,知道吗?什么也不干,就百分之二十五的回报率,听说我这个回报率还是最低的,有些大公司回报率高达百分之四十。这个钱来的太快了、太轻松了。现在有钱人都不炒股票、不炒房了,都把资金抽出来投到经济贸易公司里,资金来源渠道一点不发愁,不用担心资金链断的事情发生。”赵琴谈起生意来双眼发亮,激情四射。
刚才听赵琴解释半天经济贸易公司的运行程序,听着似乎跟做期货有点像,但是又好像不是一回事,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是没搞懂。
伊郁喆听着感觉是个虚无缥缈的项目,总觉得不踏实,在空中飘浮着,为了提醒好友不要上当,直言不讳说着自己的看法,“我认为还是开你这种二手房交易公司比较实在,至少是看得见摸的着的工作,让人踏实。你开一家经济贸易公司,还是在网络上交易,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听着咋让人不放心呢。”
“干嘛要知道对方是谁呢?只要交易方提供他的身份证号、正确手机号、银行卡号就行了。得,喆喆,你这是老古董老观念了,现在都是4g时代了,知道吗,马云都说过,如今的电商、微信都已过时了,以后是自媒体的时代了。你下乡两年了,观念咋一点没进步,反而后退了,亏你还是扶贫办堂堂小领导。得学习呀,抽空就学,多上上网学习新鲜知识,别整天到晚跟那些个贫困户打交道,你的头脑也贫困了。”赵琴一本正经的教训着好友。
手指摩挲着饮料口杯的边缘,依然不放心得善意提醒:“反正我觉得不靠谱,你就脚踏实地干你的房产公司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已经成为大学同学茶余饭后的敬仰对象了。琴子,还是慎重慎重再慎重。”
“知道吗,喆喆,这几年炒房挣钱,如雨后春笋般的,宁西市一夜之间冒出了多少家二手房交易公司吗?见炒房挣钱,好像全区人民都一窝蜂赶来炒房,新开的二手房公司让人应不暇接。如今是狼多肉少,二手房交易公司生意也不好做了,不像以前,就那么几家,竞争对手少,房源又多,利润大,钱好挣。哪像现在,一套二手房多少家二手交易公司虎视眈眈盯着,现在做二手房的成了给买卖房打杂的小伙计了,还得态度好,服务到家,否则人家立马换二手房交易公司。”赵琴如实说着目前二手房交易市场的实情和现状。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这是释放了一个信号,我看着苗头不对,国家肯定会出台相关政策控制房价,我还是见好就收,打道回府吧。再说了,在这个行当上干了快十年了,我也干得够够的了,烦烦的,实在不想做了。”赵琴说完,仰头喝下酒杯的鸡尾酒。
“琴子,你这么多年来,已相当成功了。挣了不少钱了,一套高档别墅不说,光门面房就五套,其他的就不用提了,实在不愿干了,咱就转让给别人。自己回家休息,安安稳稳当个收租婆一样过得滋润舒服。”伊郁喆绞尽脑汁、磨破嘴皮子苦苦劝说,“面对着5套商业房,收些不低的租金,没有风险,顶多交些税收,多实在呀,多让人放心呀。”
“得,喆喆,十年前我辞职时,你也是这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得劝我。当年你家傅韬干得可是实实在在的事,上千亩的土地,成片的树木,看得见摸的着,可是咋样?这么多年了,挣上钱了吗?一分钱没挣上不说,你家宁西县那套平房还搭进去了,多好的院落呀?早知道你卖那院落,我第一时间高价买上让我爸妈住在那里。”说起伊郁喆在宁西县的平房,赵琴就惋惜不已。
虽说,是个平房,可是完全按照楼房功能设计的,关键是排水设施和供暖设施与宁西县的公共设施相连着的,傅韬在院子里种植葡萄、树上干杏树,还有小片地可以种蔬菜,那环境幽美适用,真是老人养老的好地方。当初他们急用钱还债,出售的价格不咋高,真是可惜。
赵琴说着实情,虽然直来直去的大实话有些让人接受不了,但是道理很对。伊郁喆一听赵琴提起傅韬种地的事后,蓦然感到,自己刚才的劝说那样苍白无力,那样没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