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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炸年糕 多木木多 6595 2024-11-16 00:12

  唐宣告诉唐老太,这次回家可以多待几天。(手打)只要营里不叫他回去,能歇上半个月。

  唐老太:“这倒是正好。你回来了还没去你岳家看看,明天带着你儿子和你媳妇去走一趟吧。”

  二天就让驴拉着板车,唐宣跟宋佳期带着六六去宋家。

  一到宋家,王氏见了吓了一跳。见唐宣两只脚包得像个馒头般大,鞋都穿不进去,只能拄着拐杖走,头上也包着头巾,剃了胡子的脸看着青惨惨白森森,他又一口气瘦了十多斤,人都在衣裳里打晃。

  宋佳期抱着大胖儿子在一边笑:“娘,我们来看您了。”

  王氏眼含热泪,只想抱着自己女儿哭一场。可怜她啊!唐宣这必定是残了!受了重伤!她的女儿要吃苦了!

  等人进了屋,孙婆婆带着六六去厨房找好吃的,王氏和宋佳期坐下来话,才知道一场虚惊而已。

  王氏捂着胸口直叫阿弥陀佛。

  “真是菩萨保佑!”完又打宋佳期,“你这孩子!想吓死你娘啊!”

  宋佳期委屈得很,又无法分辨,只能白吃这个哑巴亏。再把唐宣叫进来,当岳母的拉着他又是一通埋怨。

  王氏还是不放心,让他坐在凳子上,解开脚上的药布看,头:“这大夫的活挺干净的。”完把家里存的以前宋大海用过的药拿出来给宋佳期,让她回去给唐宣用,是专治脚上的伤的。

  “他们当兵的平时只靠一双脚,不管是翻山还是过河,那能骑马的都是当官的,他们这种的只能自己走。这种药回头你去多抓一些,让药馆制成膏子,下回记得让他随身带上一些。”

  宋佳期抄了药方,打定主意回家就先去办这件事。她觉得不只唐宣要用这药,唐老太只怕也要。有几回她明明见着唐老太脚疼,她想看看,她都死拦着不让。只要药配好了,给她送去一些,到时她自己就会用了。

  王氏看完了脚,知道女婿不是一口气瘸了两条腿,心情好了不是一半,再看那包得严严实实的头,问:“这头怎么也包着?”

  唐宣一张俊脸红透,宋佳期见他不,就道:“他回来头上长了虱子,就把头发剃了。”

  王氏一听就傻了,大骂:“糊涂!这头发也是能乱剃的?长了虱子用药擦两回就好了!这剃光了什么时候能长起来?”她恶狠狠的目光往宋佳期这边一扫,想该不会这死丫头出了门胆子越来越大,敢在她男人头上动刀子了?

  宋佳期看到她的视线,赶紧死命摇头做手势。

  王氏把唐家院子里有这个胆子的人轮过一圈,孙婆婆是宋家出去的,她深知她的性格,绝不会有这个胆子自做主张,何况唐宣到底跟宋家远了一层。招弟那个丫头历来见了唐宣这个兵老爷就打哆嗦,让她去剃唐宣的头跟让她去摸老虎屁股差不多,借她两个胆也不敢。

  那就只剩下唐老太了。

  王氏叹气,人家自己的娘剃自己儿子的脑袋,她也不好什么。只能教训自己女儿:“一事都不懂?这事就是你自己不知道,去问问大夫有什么难的?”

  宋佳期回家不大会儿功夫背了两个黑锅了,还只能认下来,悔得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了。

  从宋家回来,过了两天唐宣去把这三年的饷银领回来了,不过区区五十四两而已。他把这些银子送到唐老太屋里,唐老太见了只是叹气。

  唐宣以为她嫌银子少,就:“娘别恼,这些银子是少了。不过儿子这次出去遇见贵人了,不定过几天还有贵人的赏呢。到时我都拿来给娘。”

  唐老太叹气:“我哪里是为这个?我不过是觉得这区区几块疙瘩块就买了你一条命不值得!”

  听她这么,唐宣赶紧劝:“娘,儿子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娘别伤心了,好日子都在后头呢!”着四处想找六六,没看到他在这里就:“还有您孙子呢,以后还有他兄弟呢,娘以后只管跟着儿子享福就是!”

  唐老太拉着他:“你是我儿子,我这一颗心里都是为了你。我生了五个,你们兄弟三个里只有你现在还在我身旁,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这辈子可不是白活了吗?”

  唐宣只能拿话去劝她,唐老太了一通后,自解自消道:“算了,我不过是白而已。咱们家如今也就指着你这一个人赚钱养活全家老,没有这个,又去哪里找钱呢?”又想起他刚才四下找,想是找六六,:“你儿子在你媳妇屋里睡着,你过去看看吧。”

  唐宣从唐老太屋里出来,回到西屋来。宋佳期见他回来一声不吭,脸色也不好看,问他为什么,他开始不,后来见她一直问才了。

  宋佳期听了倒是能明白唐老太的心思,:“别看娘那么,她是疼你才这么想。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把手里的针线扔回筐里,想起这三年不知有多少回猜唐宣可能已经死在外头了,又想与其这么煎熬着,天天担心他的死活,倒不如就当他死了,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后全抛到脑后,然后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算拉倒。

  “就是你搬个金山回来,我宁愿你不干这个了。”宋佳期这话倒不是白的,就算真有个金山也换不回一条人命。要是唐宣能从此不离家,那就算家里过得穷,她也愿意。

  以前宋家爹爹出去打仗,家里有王氏和宋家老太太在,她也没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现在嫁出来了,自己又有了孩子,才明白了父母的心。

  她想起宋家一家的男人都在兵营里,宋大海、宋天保这次更是一口气都去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可真是剩下一屋子女人了。

  她早就想把这个话跟王氏,唐宣回来后越来越忍不住。她想着等宋大海他们这次平安回来了,想想办法全家换个营生,要么就换到不用去打仗的营里去。

  唐宣过了一会儿才:“我心里有数。”

  宋佳期见这话越他的脸色越不好,想想他在唐老太那里就是的这个还不欢而散,她这边又啰嗦一遍,想必他更烦了。

  她有后悔,换了个话题:“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拿给娘放着吧?”她以为唐宣只是把那些金块珍珠先放在她这里,让她看一看过过眼瘾,家里的钱还是要让唐老太收着的。

  唐宣却摇头:“娘那里我给了钱,这些东西你收着,别给旁人知道。”他有些心里话就是跟她也不敢直,怕她不明白又加了句:“以后给六六娶媳妇买房子用得上。”

  宋佳期听是给六六的,那她收着也应该。就不再提这个了。

  唐宣不想提这些烦心事,扭头去看睡在炕上的儿子了,这子不管旁边有多少人,睡着了雷打不动,醒了却把全家人都闹得人仰马翻。

  宋佳期坐在一旁补六六的裤子,见这爹看儿子,越看越喜欢的样子就笑。

  唐宣总是忍不住想逗六六起来,儿子活蹦乱跳的样子他更喜欢,看他睡着,他就想把他闹起来陪他玩。

  见他从炕上的扫帚头上折下一根扫帚苗,要往六六的鼻孔里扎,宋佳期哼了一句:“你别闹他,孩子觉多。”着又笑,打量着唐宣:“以前倒也没见你这么孩子气。等他醒了,你再跟他玩不就行了?”

  唐宣还是忍不住动动六六的手啊脚啊,宋佳期干脆把他扯到她这边来,:“你给我坐着!不许去闹他!他好不容易能安静一会儿,你就让我也静一静,好好的干一会儿活!等他起来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她低头缝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就见唐宣坐在她这边却伸长两只脚,用脚丫去夹六六的脚丫。

  宋佳期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捡起旁边平常用来打六六的扫帚敲他:“你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胡闹?”

  唐宣只是笑着让她打,还竖起手指挡在嘴前,示意她声,免得吵醒了六六。

  宋佳期干脆把他从炕上扯下来,推着他出去:“你去别处转转!别老在屋里闹孩子了!”

  唐宣不肯走,两人一个推一个搡,拉拉扯扯从里屋到外屋,隔着帘子才敢大声话。

  唐宣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我这个样子能去哪儿?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当了和尚。”

  宋佳期回屋把他的帽子拿出来摔在他怀里:“赶紧走!赶紧走!等孩子睡醒了你再回来!”完不由他分就将他推出去,连门都栓上了。

  唐宣站在屋门口笑,孙婆婆几个早听见他们两口子在屋里的动静,唐老太奇怪的问:“香儿,让你媳妇撵出来了?”老太太这就要过来,香儿媳妇脾气也太大了,这天下哪有当媳妇的把男人撵出来的道理?

  唐宣赶紧过去,哄着唐老太回屋:“是我老在那里闹六六,她怕孩子睡不好才撵我出来的。”

  唐老太一听,瞪了他一眼:“跟你爹一个德行!”

  母子两人又转回来,唐老太想了想,回屋拿了二两银子塞给他:“你回来也有几天了,一直在家里也不像样子,也去找你的朋友喝酒去。”

  唐宣把银子推回去:“娘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头怎么出去啊?让人瞧见了我怎么?”

  唐老太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能的?这生了病还不许人治了?早晚会长出来的,你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天天守在家里啊。出去,出去转转!”

  唐宣的脚底不过刚刚长上一,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出得门来也没往别处去,就在街边一个摊上坐下来,旁边有人蹲在街边下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口一个‘吃炮啊!’喊得震天响。

  他要了一碟花生米,就着摊主白送的茶慢慢吃着。一抬眼竟然看到营里的兄弟关大哥新衣新衫的从前面过来,赶紧招手叫。

  “关大哥!”他这么一招呼,哪知关大哥一看到他,竟像做了贼让人看见了,扭头要躲,可能是想着躲不开才慢慢过来了。

  唐宣见关大哥这个样,知道自己可能撞见什么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干笑着起来请他坐下,摊主赶紧又端上来一碗茶,问他们还要什么?唐宣胡乱又要了两个菜,再加一壶酒。

  等酒满了,两人喝了几杯后,他才敢问关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当年我成亲时还是关大哥给我做了那花轿呢。关大哥千万不要跟兄弟外道,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兄弟帮忙的话,一定不要客气!”唐宣这些年跟原来营里的兄弟渐渐有些疏远了,这次出征,关大哥就没去。一晃三年不见,他是想赶紧再把这交情给捡起来,不然就越来越远了。

  关大哥原名关旦,名就是蛋,以前在村里人都喊他‘蛋儿!’,时候长了这个名就被叫起来了。他当兵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爹娘都死了,叔伯兄弟也早就不来往了。他在村里是做棺材的,手艺不错,所以吃喝倒是不愁。但也是因为他干的这个活,亲事一直不上,村里人都嫌他晦气,天天跟死人打交道。

  虽家里死了人要用他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蛋儿’叫得亲热,可他看中人家姑娘上门去提亲时,当娘的多数都是一盆污水泼到门外,连门都不肯让他进。

  他看在村里找不着媳妇也成不了家,又觉得凭着自己这一身手艺,去哪里都能混口饭吃,毕竟人都要死,棺材总是要用的。

  可他出来以后,东游西荡的也没找着一个地方能安家。恰好碰上抓兵丁,见他不缺胳膊不缺腿也不是傻子就给抓到营里去了,从那以后就过了二十多年。

  关大哥脸膛黑红,不知是羞的还是臊的,他今天打扮得格外鲜亮,头梳得一丝不乱,脸上好像还擦了油,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下巴上还有一道刮出来的伤。

  他从坐下起就不停的灌酒,唐宣见一壶不够又要了一壶,他连灌两壶,似乎是壮了胆了,跟唐宣:“兄弟,我也不瞒你,我今天是来见媒婆的。”

  唐宣赶紧再给他满了一杯,问:“那……可是有好消息了?”

  这话一问,关大哥灌得更凶了,唐宣只得再要一壶。

  在关大哥喝醉了边哭边中,唐宣知道了他其实一直都借着放假出营的机会出来找媒婆给他亲,来去也有两年了,愣是一家都没找着。

  唐宣听了觉得挺稀罕的,再听下去就明白了。

  一般的人家,家里有十五六的姑娘的都看不上他。没地没房子,连自己的家在哪都没有,还是个当兵的,什么时候死在外头都不知道,所以不愿意。

  有家里女儿多的,只当是卖一个给他的,又狮子大开口要聘金,他拿不出那么多,人家当然也不肯理他。

  有从良的愿意跟他,他又不乐意,嫌人家不会过日子,日后生了孩子名声也不好听。

  有守寡的想结缘,他又跟媒婆想找个大姑娘。

  媒婆让他干脆买一个,聘金也不用了,买回去了是生孩子还是打着玩,生死都由他。他还是不愿意。

  “我是想在这里安个家……”关大哥打着酒嗝,“那买来的……她那亲戚都不认她了,那不还是没家吗?”

  两人在摊上喝到半夜才互相扶着摇晃着回唐家了,这么晚了关大哥又不能回营,唐宣就留他在唐家住一晚。

  唐老太听是儿子在兵营里的兄弟,就那在厨房搭个板子,让他睡那里吧。家里也没多余的空屋子给他。

  唐宣回屋喝得半醉,晕晕呼呼的把关大哥的事告诉宋佳期,她一边给他脱衣服洗脸,一边冷笑:“这么,你这个兄弟还想找个十五六的大姑娘?他想得倒美!”

  唐宣笑:“我这兄弟人品模样都可以,还有一身手艺,娶个大姑娘也配得上啊。”

  宋佳期把他推到炕里去,边脱鞋边道:“配得上才怪!他都五十多了,想嫁十五六的大姑娘?他也不看看他……”还能活几年!她把这后半句话咽了,吹灯盖上被子躺下了。

  唐宣虽然喝得浑身发软,可是却不困,上来搂着她,在她耳朵边:“你把那金块和珍珠都藏好了?”

  宋佳期嫌他喝醉了,推他道:“都藏好了。”

  唐宣喝醉了力气大,人也迟钝,她推得他的脸都快扭到南墙了还不觉得,哼哼着:“那就行。”然后瞪着一双醉眼,盯着她道:“你藏好,别给娘知道!”

  宋佳期这下奇怪了,往常看唐宣也是个孝顺儿子,这是想瞒着唐老太藏私房钱?她顿时大感兴趣,也不嫌酒气难闻,凑过去哄他:“为什么不让娘知道?”

  唐宣已经打起了呼噜。

  宋佳期哄不出来,见他转眼就睡着了,气得捶了他几下才翻过去睡了。

  唐宣恍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娘怀了孩子,他很高兴。爹他要有一个弟弟了,他就天天等着自己的弟弟从娘肚子里出来。

  然后那天,同村的三婶来帮娘接生,他跟哥哥们在村口玩,等太阳快落了,他听见有人喊他们回去,他娘生完了。他赶紧往家跑,看见三婶抱着一个襁褓出来。他拦过去跳高想看,问这是不是他弟弟。

  三婶让开他不是他弟弟。

  他回家,娘没有弟弟,她的肚子也扁了。一家人照常在一起吃饭。过了几天,他听邻居娘生了个女儿,当时就让三婶抱走了。

  唐宣半夜醒来,嘴里发苦,心翼翼从宋佳期身旁迈过去,下炕倒了茶漱口。他这一醒也没了睡意,坐在炕沿就着月光看宋佳期。

  他回家看到儿子才想起来当年的事,他不敢想如果当时他媳妇生的是女儿,娘会不会立刻就送人了。他知道他应该还有一个姐姐,也是生下来就让人抱走了。

  他拉着宋佳期的手,这手已经粗了。他还记得刚娶她进门,掀盖头以后看到的是个像玉娃娃一样的媳妇,他连让她扫地做饭都不舍得,买了丫头侍候她。

  那时她连大声话都不会,跟他话都害羞。

  现在她脾气大了力气也大了,敢在街边大喊着找儿子,找着了敢当着邻居吵他,家里的事也能撑起来,跟娘处得好,儿子也养得好,跟娘家也没远了。

  唐宣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上去躺到她旁边。

  他当时就想,如果他有女儿,一定不送人。他知道佳期的脾气,她一定也是不会把女儿送人的。如果真有那一天,她手里不能一钱都没有。宋家是她娘家,可也不会养她一辈子。

  幸好是儿子。

  但唐宣还是决定把黄金的珍珠给佳期。他的饷银给唐老太,家里的吃穿什么的就不用愁。但这些黄金和珍珠要留给佳期,万一他有个好歹,她和孩子不至于连个活命的钱都没有。他相信她不会不管唐老太,可这钱要在唐老太身上,会不会还管她就难了。万一唐老太只要孙子呢?万一不要她呢?

  他想了很久才决定这样做。

  唐宣闭上眼睛,手伸到被子里抓住宋佳期的手,手变粗了,不像以前,他握上去就像握着一团温热的膏脂,又柔又嫩。

  他用力的握了一下这只手,这是他媳妇的手,是他儿子他娘的手。

  唐宣喉头哽了一下,眼圈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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