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间, 宫里素来要过两个小节日, 一是立春,二是上元,也就是正月十五。
十五的小年自然是要吃元宵的,这天晚上, 康熙却是又病了一回,已经陪他装过两次病, 琳琅也就依样画葫芦,人前端药送水, 外加各种忧心(在梁九功和知道内情的几个亲信面前算是人后), 也是足足尬演了大半夜。
不过, 这也是最后一回折腾了。俗话说事不过三,过了这一回,万岁爷的头风病就算是‘确诊’了。
做皇帝的,就是得个感冒拉个肚子那都是大事,真要是得了这种顽疾,不管是发病还是治疗, 都得绝对的讳莫如深。再大张旗鼓反倒假兮兮了。合情合理的做法是明面上装没病, 私下里悄悄治疗。
所以, 十五一过, 一切照旧。
趁着冰雪未化,康熙起驾去了西苑,才打完胜仗,今年太液池上的冰嬉大会也是热闹非凡。
眼见演武堂起来了, 京内老八旗的人怎么能心服,又有年后皇上可能要再打准噶尔的风声在,就是滑个冰,八旗的人也是个个铆足了劲。
到冰上手球比赛时,因为激烈过头,赫然死人了。一个正红旗的兵丁一头撞在冰面上,当场肝脑涂地,红白相间。
这种突发的流血事件不堪入目不说,也实在晦气。
能跟着御驾来西苑看冰嬉的,没谁是二愣子,见状都装隔得远没看见,直到康熙笑着和左右道:“能这么卖力,也是兵心可用啊。”气氛才算是恢复正常了。
事后,康熙也没怪罪,反叫人去厚葬了那人。见皇上这么给面子,正红旗旗主巴布尔不日就上了折子,感激滴零到泪洒奏折的地步。
所以说,一个巴掌一个糖的招数永远不过时,关键你得用对时候。琳琅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
看完冰嬉,也就该离宫去园子了。二月不到就去畅春园,可是比往年早了不少。在有心人看来,皇上这是想赶快去园子里治病。
咸福宫里,郝嬷嬷才得了消息,这一次皇上又要带平嫔去。其余的还有惠妃,敬嫔。
二格格如今连床都下不来,反倒能次次伴驾了,瑜贵妃可真是会打如意算盘……郝嬷嬷不禁就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成全她了,能跟着去园子,事情自然更好办。
二月的畅春园里草长莺飞,本是看花游园四处溜达的好时辰,可琳琅心里惦着康熙和她说的引蛇出洞的大事,哪里有心情。
不过,这倒是更符合人设了,试想,万岁爷都病了,哪个知情的宠妃还能有心情各种嗨皮。
听她这么一说,康熙点头道:“也好。”他装病,其实就是拿自己做饵,引太子/党的人上钩,好让他一举成擒。
这做饵的有他一人就够了,玉儿一个小女子,要不是怕她担心伤心,连他在装病的事儿康熙都不想叫她知道。
一晃就过了三个月。到了五月间,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和谐得很,琳琅也是纳闷了,心想这怕是在憋什么大招吧。结果,一过端午,就如她所愿的(呸呸呸!)终于出事了。
四月里,探子八百里来报,准噶尔部内乱,在密探们的煽风点火下,噶尔丹的长子色布腾巴尔珠尔,和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终于打起来了。
康熙大喜,立刻定计,秋后出兵,去帮喀尔喀蒙古平乱。然后点了将,福全为征远大将军,佟国纲为其副将,大阿哥则还做佟国纲的副将。
大着胆子跑去和康熙请命,没想到皇阿玛真就让自己去了,大阿哥立时喜翻了心。
结果转头就有一个消息灵通的聪明人,见大阿哥前途有望,就想自荐给他做幕僚,生怕自己分量不足,这人索性胆大包天的道:“皇上两次点将,一来是怜惜大阿哥您,二来,怕也是觉得可疑吧……试问,长孙出事,还能便宜了谁?唯有那位啊!”
小阿哥的夭折,一直是大阿哥的心病,在这之前,他从没往太子身上想过。
毕竟是亲兄弟,只为了一个长孙的名头,就对还在襁褓里的小侄子出手,太子的心眼没那么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太子向来心高气傲,就连他这个当阿玛的,怕是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又哪里会如此忌讳小阿哥。
也是歪打正着,大阿哥总算恍然大悟,也许小阿哥就是福薄,“可把瑜母妃拉下水,却是冲着我来的!”
肯定是这样,太子就是见不得他好!一想明白,大阿哥也是恨得直咬牙。
生来就能坐皇位,却容不得兄弟们也得点好处,杀千刀的!大阿哥既气恨又心灰,闷头喝了一夜的苦酒,隔天早上竟是发起高烧来。
见他都有些烧糊涂了,大福晋也是吓得半死,赶紧就叫人进园子去请太医,也往春晖堂报信。
得信时,康熙正在批折子,他立刻就派梁九功去西花园看望大阿哥。到了下午,批完折子,听说大阿还没退烧,他索性亲自去看。
大阿哥一家住在西花园里的承露轩,旁边是一处湖泊和三阿哥的篱下轩,四阿哥等皇阿哥也住在不远处。康熙的御辇进西花园时,阿哥们还在园子里读书。只有奴才们不论远近的,全赶出门来跪了一地。
大阿哥叫一个太监搀扶着他出了承露轩,带着大福晋等人跪迎康熙。
“保清,快起来,朕来看你了……”
被康熙抚着肩头安慰几句后,大阿哥感动得痛哭流涕,鼻涕都哭出来了。
可就在这天晚上,自从小阿哥没了,就一直病着的张氏却是一命呜呼了。
“赶紧把人挪出去,按规矩好好安葬……另给张家五十两。”大福晋吩咐完张氏的后事,又把伺候张氏的两个宫女叫来问话。她自己先问清楚了,要是大阿哥再问,也有话可说。
就在大福晋问话时,张氏屋里却是出了一件惊天大事。
张主子咽气了,屋里也没其他人,被派去收殓的四个粗使嬷嬷手脚可就不干净了,床头的钱匣子四人是不敢动的,可其他地方,搜一搜,指不定就有三瓜两枣。
果然,翻起被褥后,四人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布包。
然后,小阿哥会哭啼而死,张氏心里总以为是瑜贵妃害的,所以竟是偷偷找来茅草,扎了两个草人,诅咒瑜贵妃和十四阿哥的秘密就得见天日了!
大福晋又被吓了个半死!
人多口杂,关键是还有人在背后搞鬼,大阿哥和大福晋哪里压得住,没几天功夫,格格张氏诅咒瑜贵妃母子的风声就从大西门外的西花园传进了园子里。
一定是太子干的!这下子,大阿哥简直要恨死太子了。
风声越传越邪,等传到琳琅的耳朵里,已经变成她要和惠妃撕——至于为什么撕,惠妃傲气不服她管呗,所以她害死了小阿哥,然后惠妃母子气不过,于是唆使丧子的张氏用自己的命来魇胜她和福宝。
妈呀,想象力好生丰富。琳琅听得咋舌不已,同时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得了头风病,忌讳颇多,不能多喝酒,也不能劳累,动怒更是大忌。闹出这种事来,这是就想让万岁爷动怒啊。
她叫茴香取了薄荷油,擦在两个眼角上,然后泪汪汪的就去了春晖堂,结果康熙不在春晖堂,却是还在九经三事殿那边批折子。好得很!她转头又红着眼眶跑去了九经三事殿。
被瑜贵妃这么一告状,万岁爷立时勃然大怒。
张氏敢行魇胜之术,大阿哥夫妻都难辞其咎!所以,大阿哥被罚俸三年,去打准噶尔的事也泡汤了,大福晋则被太后叫去好生责骂,也是脸面全无。
罚完大阿哥和大福晋,康熙也没让人多等,只过了两天,他就以夜梦孝庄,思念不已,于是想亲自为皇祖母抄经祈福为由,突然宣布罢朝一日。
御前管得越发森严,一时难以打听到消息,可郝嬷嬷已经猜到了:皇上这是头风发作,所以不能上朝了!
太好了!郝嬷嬷忙就往韦氏那边传信。
两天后,魏珠经高粱传话给太子——皇上确实是因为头疼难忍,才罢了早朝。韦氏手里可是掐着高粱的把柄的。这话太子一知道,韦氏也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仙的一章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