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看你还睡着,就没吵醒你,随便拿了书架上的书看了一会。”她倒是也毫不闪躲,说时视线落到她面前那本刚合上的书本上去。
“挺枯燥的,你应该不会喜欢看。”厉寅北说时已经起来,也走到书架那边,他自己对于书架上的排列明显是熟记在心的,随手抽了一本过来,是本散文集,之后才不经意的把许诺面前的那本书放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我翻了几页,看到上面偶尔有两个颜色的批注。三哥,你买的是旧书吗?”
的确。那上面第一行的字迹言简意赅张狂随性,而紧挨着下行的字迹却是极为工整隽秀,好在这两种风格的字迹看着都是无比赏心悦目的,也不会让人看了觉着厌烦起来。
许诺接过去厉寅北递过去的那本散文,眉目清浅,然而还是在讨论着前面的话题。
“不是。以前借给朋友看过一阵子,她但凡阅读后都喜欢做批注,就在上面写了一些。”厉寅北解释道,不知为何,他说完后视线分明落到她的脸上,目不转睛的,这样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目光里看出别样的世界似的。
他解释的磊落坦荡,她转念一想便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只当方才是自己一时间任性才会多问的。
许诺和厉寅北一直呆到傍晚的时候才离开。
临走前,厉寅北的父母一定要把他们送到楼下,厉寅北拦不住,便也由着他们一起下来。
“诺诺,你看小北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他这人就是不上心,我和你说,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玩伴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就他还没成家。伯母知道你还年轻,不过小北也不怎么听我们的劝,有些事情伯母也只能和你唠叨了,你不知道你伯父嘴上不说,心里有多羡慕儿孙满堂的隔壁邻居。好在这次看到他带你回来,这么多年来,小北还是头一回这么干过,伯母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厉伯母看着脾性极为温和的,不过这话里话外的都是颇有深意的,许诺一听就明白了她的主旨,不过这种事,她当然是还要看厉寅北的意思,她正要开口,厉寅北的母亲又接着说道,“诺诺,伯母可能是有点心急,你也不要见笑。伯母想早点约你爸妈出来,一家人碰个面一起吃个饭,你觉得怎么样?”
厉伯母和许诺两人走在后面,她说完后又一脸期待的看着许诺的反应,脚下便愈发缓慢起来。
许诺闻言脸色也跟着一僵,她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知道厉寅北肯定是毫不介意的,不过厉寅北的父亲母亲那边可就不一定了。而且厉寅北的父母看起来就像是老一辈极为保守的知识分子,怕是把许永建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他们也不见得会愿意相信。
这种事情上,她是已经有过经验的。
她记得大四上学期那会,林程远的父母有次到学校看林程远,那会见了许诺后也看的极为满意,不过没一会就事无巨细的问起了许诺父母的工作情况。听到许诺说母亲早年出车祸走了,林程远的父母也是跟着叹息了下,随即又问起许永建的工作情况,那时的许诺小声应道在家闲着,她留意到林程远父母的脸色就跟着僵硬了下。
虽然那样的神色也只逗留了极为短暂的几秒钟,那个画面却是一直就在许诺的脑海中烙了下来。她本来还想着和林程远父母如实提下许永建的真实情况的,不过那刻带到林程远父母的神情后,她自己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世上没有人会愿意和赌徒沾亲带故的,尤其那个赌徒还会不知分寸的索取无度。
寻常百姓是如此,眼前的厉伯父厉伯母想必也不会例外罢。
“诺诺?”旁边的厉伯母也留意到许诺有些走神,不解的喊了一声。
许诺想得有些惆怅,眼下还是轻声应道,“伯母,我这阵子工作还有点忙——”
“你说的也是。尤其现在快近年底,你和小北工作肯定都忙的。那等你们正事忙完了,你到时候记得和伯母说一声。还有,诺诺,今年过年你和小北一起回来在这边过,好不好?”厉伯母说完后又亲热的拉着许诺的手心看了又看。
许诺不知为何有种错觉上来,恍惚里觉得她是在看自己的手相,无端有些不自然起来,幸亏一小会后厉伯母也松开了手,两人这才继续朝下面的阶梯走去。
等坐进车内开出去前,厉寅北习以为常的替许诺及时扣上了安全带,抽手回来时,身子正好离她的前侧靠的极近,他视线一抬,就见着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为何,就连略显紊乱的气息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妈刚才和你说什么了?”厉寅北随口问道。
“啊——也没什么,就是问我们年底了工作忙不忙?”许诺有些走神,他这么出声一问,她才像是如梦初醒似的应道。
“恩。”他看出她神色不太自然,不过才说了一句又及时的安静下来。他便也止住没有继续问了下去。
有时候感情这事的确是够匪夷所思的。
若是热恋时分,两人身上的荷尔蒙都像是要分泌的过头了似的,于是才有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而觉得生分时,便又是同样的道理。
不单是她,他自己也一样。
他觉得他似乎从来就没看懂过她,就譬如他自己也没有坦诚到将他的过往一并和她说了去。
在卧室里的时候,他以为她那时会继续追问下去的。
然而她并没有,神色淡然,一直在和他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
不可否认,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若是她再问一句,说不准他便要和她说了这一切,不管她生气也好闹脾气也罢。
“三哥,你以前也是读广告学专业的吗?”他以为她会一路沉默到家的,不知为何她又突然冒出一句。
“不是。我是后来误打误撞进入地产这个圈子的。”厉寅北应道,说完后抬头朝身侧的许诺多望了一眼。
“误打误撞都能到现在的位置,你把专业出身的其他人都要打击的没了动力,我看我也干脆早点改行才来的实际。”她说这时,像是叹息又像是一句不经意的调侃,当然多半是对厉寅北的崇拜之意。
他听完也不禁跟着莞尔,嘴角微微上扬,两人方才还有点莫名的生分起来,在这刻,不过是她云淡风轻的一句玩笑话,便觉得那些在意的过往都只是过眼云烟而已。
是不值得一提的。
有她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改行——再过上一小段时日吧。”他像是深思熟虑了好一会,之后才抛出这么一句话。
许诺听得没头没脑的,又特意扭头过来。
夜色苍茫,她却看到他的眸光深邃的像是要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似的。
其实她并不喜欢夜色,漆黑的光线总是会掩盖掉很多真相的。
回到住处后,许诺觉得有点累,她自己洗漱好后就早早的回去休息了。
未料到接下来那一周,为了赶锦城的楼书,许诺所在的那个小组又开始进入了疯狂的加班模式。许诺负责文案还好些,往往在晚上十二点前都还能回去的。她的任务完成了,剩下设计师的工作就是最苦逼了,完全的倒时差的晚上工作,白天睡觉,组里的两个女设计师整日看着脸色惨白黑眼圈青压压的,许诺和她们一比,立马就觉得轻松不少。
她加班到这么晚,厉寅北不放心,晚上就特意开过来接她。
毕竟这深更半夜的,加之许诺也没有习惯和其他同事一起下班,在地下车库里也几乎不会遇上同事。她也由着厉寅北的意思。
一连整整一个星期都是如此。
这晚许诺下来的时候,厉寅北见着她比昨天又晚了一个小时,她分明已经倦的不行,才上车子系好安全带,脑袋朝座椅上一靠,半睡半醒的说道,“三哥,我先睡会——”话音刚落,立马就没了声响,显然就已经闭目睡了过去。
是困到极点了,才会这般吧。
厉寅北嘴角抽动了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才将车子开了出去。
许诺睡醒的时候才觉得身子有点僵麻,她自己睡着睡着坐姿都有点溜下去了,过了十几秒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坐在厉寅北的车上,她又立马朝左侧望去,正好对上某人无可奈何的冰块脸。
“呀!三哥,你怎么不叫我?”许诺说时留意了下车上的时间,居然已经显示是凌晨三点多了。
显然厉寅北也陪着她在车里坐了好几个小时。
“我看你睡得这么熟就没叫你。这份工作值得你这么卖命吗?”厉寅北不置可否的问道。
“呀!三哥,外面居然下雪了耶!”许诺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忽然无比欣喜的出声喊道。
果然,她的视线看到之处,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前面的车窗上则是有暖气的缘故,还没有积了冰霜的。
其实这雪晚上就已经开始下了,只不过她自己一直扑在工作上,居然也没有察觉到。
在这天寒地冻中,外面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明明是凌晨时分,被那雪光映衬起来,比之平常连着光线都是亮堂了许多。
“诺诺——既然这份工作这么辛苦,你愿意改行吗?”厉寅北也像是丝毫没有听到许诺的欢呼似的,自顾自的问道,不过他说这时,身子不知何时微侧过来,堪堪的看着她,神情专注。
“改行哪有那么容易的,我都做好几年了,改行就要从零开始了——”许诺见他不像是说玩笑话,而且脑海里隐约想起就刚刚上星期厉寅北似乎提过改行的念头,她怕厉寅北真要劝说自己,早已开口解释起来。
“改行当我的专职太太,即便从零开始应该也不会太难的吧?”他低沉的嗓音在这冰天雪地里听来,就像是隔了几个世纪久远似的,那么远又近在咫尺。他话音刚落,右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盒子,那盒子发出细微的声响便打开,而他已经拿起那里面的戒指,无比绅士的替她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