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乌丸营地
晃晃悠悠的马车前方，无数隐约可见的小黑点慢慢进入汗西里部落车队的眼中。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带着大量干草等必须物的汗西里部落，终于抵达了北疆中部去卑大帐。而陈涛，也已经在车队中整整驻留了一个月。
游牧民族不擅长建造城市，对于水草的追求，也让他们无法保证在一片草原上长时间停留。因此，各种大小的营帐便是他们的家。没有汉人家园里那么多细碎的物件，除了必备的生活物品之外，牛羊马匹等牲畜便是他们最重要的财富。
在草原上，贵族们占有着大量的牲畜财富，而那些普通的族人则要靠军功来积累自己的财富。因此，在作战中，抢劫对方的牲畜就成为相当重要的一件事。在仍然存在奴隶制的乌丸人中，有一种十分另类的财富，那就是奴隶。对于乌丸人来说，奴隶的重要性甚至不低于牲畜。乌丸人的男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从超过车轮的身高时，就开始学习弯刀的使用。长大之后，更是人人都会成为军中骑士，承担起各自家族以及部落的希望。如此的生存方式，让他们不会有太多的时间来放牧，因此替代的最佳人选就是奴隶。
在每个乌丸人家庭中，几乎都能见到奴隶的身影。这些奴隶的种族、来源相当复杂。其中又以汉人为主，绝大多数是乌丸人进攻大汉时掠夺回来的奴隶。奴隶们承担起几乎所有生活琐事。不管是迁徙时驾驭马车，还是平日里生火做饭，除了提刀战斗之外，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包揽了一切工作。就像是牲畜的多少显示着乌丸人家庭的富裕一样，奴隶的多少也在显露主人家的军功和勇武。
依附在去卑大帐的乌丸人高达七十万，其中控弦之士超过三十万。如此的数字，除了汉武帝时期的匈奴之外，几百年来，没有哪个北方蛮族可以相比，这也是去卑能够自立为单于，公然对抗丘居力等人的本钱所在。而被这些骑士掳劫的奴隶也足足有十五之多，其中近十万都是大汉子民。
和韦儿一起坐在干草车上的陈涛举目望去，视野之中尽皆是那一顶顶颜色各异的帐篷。无数的战马、牧羊等牲畜被集中圈养在营地的最外围。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但是从哪些大小不一的栅栏圈可以看出，这些牲畜应该是按照各自部落不同，而分别建造。
汗西里部落车队的到达，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不过区区两千人的队伍，和近百万人的营地比起来，就像是大海和一滴水的区别。而汗西里部落的人，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在问明了乌塔塔部落的位置之后，车队向南面绕行，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大约有五万人左右的营地。
也许是汗西里部落本身实在太弱小了一些，就算是在乌塔塔部落里，也被安排在最外围。这个有上千顶帐篷，人数大约五千左右的小部落，是车队抵达之后，唯一出来迎接与欢呼的人群，因此十分容易辨认。
交割牧草、将携带的牲畜赶入栅栏，与家人团聚等等，整整两个时辰，这个车队成员都在忙碌中度过。只不过，陈涛发现，一直十分活泼的韦儿，此刻却显得有些沉默。
韦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些与亲人拥抱的人群，不管是乌丸人亦或者是奴隶。眼神中的深邃落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羡慕。这种目光，陈涛见过许多次，那是一个孤儿对亲人的思慕。
“韦儿，陪涛走走吧，涛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生活在营帐中呢。”陈涛拍拍韦儿的肩膀，小跳着跃下马车。
“啊？哦，好的。”韦儿回过神来，麻利的跃下马车，和陈涛并肩向前走去。
乌丸人似乎并不在意奴隶们四处走动，更别说陈涛现在和韦儿一样，在汗西里部落车队中有着不同一般奴隶的身份。辽阔的大
草原，几百甚至几千里的无人区，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囚牢。若是没有携带足够的食物，想要从这个囚牢中逃走简直是痴心妄想，更何况乌丸人天生擅长追击，一旦发现奴隶往往不出几日便会拖着奴隶的尸体返回。久而久之，除了一些胆大包天的奴隶之外，几乎不会有任何奴隶想要从营地中逃跑。更何况，奴隶中有不少已经习惯了草原上的生活，有的甚至已经娶妻生子，因此冒险逃亡更是不得人心。
如今的陈涛，身上穿的早已经换成了乌丸人的装束。原本穿在他身上绢衣早已经破损到无法继续穿着，现在这身麻布与兽皮组合成的异域服饰，让陈涛气质中带了一丝粗犷，也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乌丸人。
“陈先生，巫医大人请你去头人的大帐。”
正当陈涛带着韦儿漫无目的的游走在乌丸人的营地中时，一名年轻的汉人奴隶，来到他的面前，带着几分恭敬，对陈涛鞠躬行礼。
自从用开刀放血的方法救助了卡塔之后，不论是乌丸人还是汉人奴隶，都会陈涛异敬重，眼前这种带着小心的说话方式，更是十分常见。
“好的，请带路吧。”给对方一个和善的微笑之后，陈涛带着韦儿跟随在那名汉人奴隶的身后，想着营地的深处行去。
虽然汗西里部落不过是个小小的乌丸部落，但是头人的帐篷却一点也不比那些大部落差。地处营地的中央，门口站着四名手扶弯刀的乌丸人近卫，平顶圆形的帐篷占地面积极大，甚至可以和陈涛出征时的中军帅帐相比美。
经过通报之后，帐篷里传来一声略带沙哑但却异常洪亮的招呼声，随即两名乌丸人亲卫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让陈涛和韦儿进入其中。
韦儿似乎很少能够走入头人的帐篷，跟在陈涛的身后，显得小心翼翼。反观大步而入的陈涛，却一脸的平静，丝毫没有露怯。
原本以为帐篷中会显得昏暗，但事实上，整个帐篷的透光性很不错，再加上合理的设计，虽然仅仅只有几个不起眼的透光口，以及对方在营帐中央的火盆，让整个大帐看起来十分敞亮。
放眼望去，中央主座上盘腿坐着一名壮实的乌丸大汉，此人必定就是众人口中汗西里部落的头人。而巫医老太太正坐在那乌丸大汉的下首，眼见陈涛进来之后，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你就是那个可以把死人救活的汉人？”乌丸人头领上下扫视陈涛几眼之后，带着一丝疑问开口。看他的样子，似乎发觉陈涛太过年轻，即便是已经有巫医推荐，还是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怎么信任。
“见过大人。”陈涛先向头人躬身问安，随即摇头轻笑道：“大人误会了。卡塔当时只是重伤垂死，涛也不过是尽力救治，并非能将死人救活。”
乌丸人豪爽，不喜欢过多的繁文缛节，头人自己也不例外。陈涛那种坦然的态度，以及不往自己身上胡乱扯功劳的样子，让头人十分开心，豪爽的一阵大笑之后，只听他说道：“不管怎么样，就是你救活了本该跟随天神离开的卡塔。好，很好。来，坐下。”
顺着头人的话，陈涛在营帐边缘的位置上坦然坐下，而韦儿则小心翼翼的低头跪坐在他的身后。
命人给陈涛面前的空酒杯中注满美酒，又亲自割了一块正在火盆上烤制的羊肉，头人走到陈涛的面前，豪爽的说道：“部落里每个勇士都是我的亲人，既然你救活了卡塔，那你就是我的客人。我已经听说，你是落难受伤被族人给救回来的。既然这样，你就留在这里吧。”
头人的话虽然说的很好听，可是其中却带着几分不容反抗的意味。陈涛自然明白那头人心中的想法，本就没有奢望过可以轻松的离开此地的他，当下也不过是笑笑，双手接过头人递来的羊肉，算是接受了那头人的邀请。
眼见陈涛没有任何反对，那头人心情更好，举起酒杯对着营帐中的乌丸人们说了一通乌丸话，随即便引来众人高声喝彩。一时之间，营帐中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远处坐着的老巫医，直到此时才微微松了口气。对于她来说，最担心的就是陈涛执意要离开，若是真的如此，那么恐怕就算是有她的引荐，想必头人也不会放过如此一个能干的汉人。现在眼见陈涛顺从了头人的招揽，老巫医也算是放下了自己心头的担忧。
其实，这些问题陈涛早已经考虑过。若果头人直接让他提出要求，他会回应想要离去。但是即便头人已经用不可拒绝的语气对他招揽，那么他也只会暂时顺从。毕竟，此刻和头人对着干，最终引来对方的反感，这是相当愚蠢的一件事。
有韦儿在，即便是陈涛听不懂乌丸话，但还是可以经过翻译知道大概。今日的宴会，是会为回到部落的乌丸人庆功，也算是头人一种凝聚人心的手法。相比来说，招揽陈涛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自从递给他羊肉之后，那头人便再没有正眼看过陈涛。对于头人来说，陈涛也不过就是一个懂得医术的汉人奴隶罢了。
与众人热闹的互相灌酒不同，陈涛却显得安静异常。只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他的动作，却会发现，每每当其他人不注意时，他总是会将眼前案几上的肉块，偷偷塞入自己的衣袖中。如此古怪的动作，自然引来了身后韦儿的担忧。瞪着大眼睛的小丫头，几次一脸惶恐的悄悄拉拉他的衣袖，却完全被他无事。
一个多时辰之后，热闹的宴会在众人的酒醉中落下帷幕。而陈涛也对头人和巫医拜谢后，离开了营帐。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帐篷中，油腻腻的肉块变魔术一样，很快堆上了小小的木质案几。
“来吧，赶紧吃吧，虽然有些凉了，不过味道还算不错。”陈涛笑着对坐在自己面前的韦儿说道。听闻他的言语，韦儿的眼睛一下瞪大，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陈涛偷偷带出来这些肉块，竟然是为了她。
眼见韦儿还在发呆，陈涛笑着抓起韦儿的小手，在她的手心中塞入一大块羊肉，随即便四平八稳的躺在了那破旧的羊皮毯子上。
韦儿看看陈涛已经闭起来的眼睛，又看看手中的肉块，最后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轻轻咬下一块慢慢咀嚼。忽然发现，难得吃到的羊肉中，除了香醇之外，还多了一丝甘甜。
……
“子龙将军，羌族七万骑兵已在城外集结完毕，只待将军令下，便可北征塞外！”马超站在赵云面前，抱拳大声说道。
“好！”赵云沉稳的拿起将令，随即说道：“按军师所定路线，我等即刻开拔！”
武威城中本有几万韩遂麾下的西凉大军，但却已步卒为多。想要去塞外找寻陈涛的下落，若是没有骑兵，一旦遇到乌丸人的铁骑，恐怕就是凶多吉少。原本这是赵云等人最为头痛的问题，其他的都好解决，但战马和骑兵可不是随意可以变出来。
然而，当这个问题摆在马超面前之后，她不过是出城去转悠了三天，竟然就拉回来了一支总数高达七万人的羌人铁骑。原本传闻马超在羌人中地位无人可比，众人还觉得是言过其实，但直到此刻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才明白，西凉战神绝不是浪得其名。
不管羌人铁骑的战力究竟如何，但有如此一支大军随行，塞外草原上那些小部落绝对不敢轻易招惹。而赵云等人的目的，也不是真的去征伐草原上的部落，她们日夜兼程唯一的目的，就是向着天书指引的方向前进。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天书指引的方向就是陈涛的所在地，但起码此刻的众人也没有其他任何可靠的信息，权且当成是一种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