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沉整夜都睡不着, 一是为了真相不安心,一是为了素容说的那句话。
思来想去, 还是因为素容的那句话多些。自从听素容亲口说出那句话,心里就一直温暖溢满,兼之激动难平,素容已经在身边安然入睡, 他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其实什么都做过了,小混蛋喜欢他是根本不用说的事, 他以往也以为不需素容开口, 可亲耳听到,才发觉眸子里的眼泪似要掉下来, 心中的激动无可比拟。
【师尊,我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师尊, 喜欢你……】
别说了别说了!
“师尊……别说什么?” 素容从背后搂着他,“睡不着么?”
怎么醒了!
商沉尴尬地背对着他:“没什么, 发梦。” 这么丢人,小混蛋随口说句话他都能翻来覆去地想, 没有半点当师尊的风范, 让他知道就骑在自己身上了, 万不能让他知道!
素容抚着他的后颈:“要不要帮你疏导?”
“嗯?” 商沉满脸赤红, 语气却可有可无, 似乎毫不在乎,“随便。”
素容把他的肩膀掰过来,搂在自己怀里, 小声道:“今夜我亲着你入睡。”
啊啊啊啊好啊!
商沉清了清喉咙,不甚在意地随口道:“我要睡了,你那么想就随你的便。”
嘴唇在黑暗里覆上来,含住他,慢慢地揉着。
一下,又一下,生出些晕眩,却不想停,更是不能停。商沉不知不觉间搂住素容的脖子,两人之间的交融又更深了些,素容忍不住一笑,商沉立刻面红耳赤地退开来:“笑什么?”
素容的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喜欢……师尊。”
放你的屁。
小混蛋。无论听多少遍,还是一阵心悸。
“师尊亲我好不好?”
“不亲。”
“师尊的手有点凉,我帮师尊暖暖。” 说着顿了顿,“手臂也有点冷,嗯……怎么这么凉……肩也是……腿也是……”
混蛋你的手乱摸什么!哪里凉了,别脱我的衣服!
他气喘吁吁地被素容压在床上,头在他颈子上抵着:“犯上作乱!”
“师尊……”
“别、乱来。”
商沉拨开他颈上的头发:“……师尊的身子抖什么?”
哪里抖了!
商沉猛地转身背对着他而躺,一声不吭似已经睡着,素容安静片刻,自背后悄悄地把他搂紧:“今夜放过师尊。” 他的手指沿着商沉的背脊滑下,引得商沉椎上痉挛般地发颤,忍不住低声轻轻一吟。
“夜深了,师尊睡吧。”
混账东西,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花样都是哪里学来的!
“师尊,你还记得我们多年前的约定么?”
“什么?”
“我什么都不学,全都要你教。”
什么都不教都已经全都会了,还教什么?商沉清清哑了的喉咙:“你已经满师了。”
素容一笑:“学无止境,今后师尊每天教我一样。”
放你的屁,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事,还要每天教新的,教你什么!
商沉蒙头便睡,素容紧紧搂着他的腰,把他拽到自己的怀里。
夜里折腾,白天醒来时便迟了些,清晨商沉披着外衫从房里出来,迎面只见蓝英在院子里漱口,只听蓝英笑道:“宗主昨夜睡得可好?”
商沉来不及说话,身后的帘子忽得掀开,素容走出来一把搂住他的腰:“师尊……”
商沉登时满脸酡红,只见蓝英的脸上一副明了的模样,笑着道:“原来昨夜容公子在宗主房里。”
“……他有事问我。”
蓝英低了头,浅浅笑道:“有事该问便问。”
“……” 昨夜除了亲个嘴真的没别的事,别一副那种心知肚明的样子好么!
蓝英想起一事:“刚才歆公子叫人来传话,昨天夜里喂素道长吃解药,今天早上已经清醒过来,也不再疯疯癫癫了,正在等容公子过去。”
素容闻言慢慢站直。
商沉在袖子之下握着他的手:“过去看看?”
“嗯……” 素容轻轻咬着牙,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师尊陪我一起去。”
“好。” 商沉安抚地看着他,“莫急……他若是你父亲,你从今以后便多个疼你的人。若不是,怎么也是救过你的人,不是?”
“嗯。”
他吩咐了仆役几句,拉着商沉往院外走,两人一路上静静地没出声,走过柳叶坞的花亭小道,来到一间干净雅致的红墙小院外。
墙头几株兰,垂落肩头,青石地面的缝隙间几朵白色小花,清净宜人。
商沉一进门便见到了半躺在床上的消瘦老者。
他今日与昨天的疯癫的不同,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面色仍是不好,却俨然变成一位安静长者,细看之下容貌雅致,既带了些御虚的仙风道骨,又流露出一股从容气魄,好似商隐,是个出身世家的公子。
素容在他面前站着,他微笑不语,眼角却有了点泪痕:“容……公子。”
这声音比起昨日来隐忍得叫人心酸,可看着素容的目光却没变,仿佛是看见了至亲般的微笑,经年累月,叫人心生叹息。素容依旧站着没有动:“多谢素道长当年救命之恩。”
素道长没有出声,抬眸看了一眼商沉:“这位是……遥溪道长?”
商沉道:“在下正是素容的师尊。”
素道长默然片刻:“歆公子听我说起容公子这些年来发生的事,老朽无能,多谢遥溪道长照顾容公子,令他安然无恙。”
这话的意思再也清楚不过,不是素容的父亲,又何需向商沉道谢?
素容咬着唇,气息已经微有些不稳。
商沉见状微垂了头:“素道长,晚辈无礼,斗胆想问一句,不知素道长可否赐教?”
“有话便问,不妨事。”
“素容的父母当年被杀,道长是如何将素容救下的?”
素道长默然片刻,轻声一叹:“当年的事说起来其实惭愧,可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容公子的娘亲……与我也算是情投意合。”
素容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
“我当年喜欢云游,但凡是名山大川,都要却走一趟,不想有年却遇上了容公子的娘亲,她女扮男装出游,与我相识,我当时不起疑心,于是同她结伴而行,只当她是个世家的公子。” 素道长的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当时年少未经人事,说起来叫人惭愧,日夜相伴,不知不觉间相处了几个月。”
“后来呢?”
“后来我终于得知她是个女子,恼怒间急忙告辞离开,临走时她送我一样东西,我也狠心拒绝。” 素道长叹口气,“当时年少,只知道她骗我,谁知分离之后才慢慢清醒过来,终日……魂不守舍。我若当时去找她也就罢了,可我迟疑太久,打探出她的下落时已是两年之后,那时她已经成亲两个多月。”
素容生硬地说:“她已经成亲,你又去扰她做什么?”
“我……” 素道长咬着牙,“本来我根本没想做什么,可我离开时不小心被她发现,她那时才对我说了真话。”
“什么?”
“成亲不过是权宜之策,她家里逼婚,无计可施,于是同自己的远房表哥成了亲。” 素道长紧紧蹙眉,“你娘亲与他成亲两个多月,根本没有同房,她虽没有对我说为什么,可也大略猜得出事情有异。”
商沉不吭声,只是望着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得而知,只是我们当时年少,做下了不该做的事。那时柳叶坞到处都是人,我们相处不便,于是我就在附近住着,期待能与她再见面。谁想几个月之后,你娘亲写信给我,说她有了身孕。”
素道长的眸子里有丝后悔之色:“当时我想带她走,她却不忍心让家中父母伤心,于是只得隐瞒下来。那时我一年也见不上她几次面,却也不甘心走,在柳叶坞外一住就是两三年。那时只听说她生出来的孩子根骨千年罕见,家中的长辈喜不自胜。我且喜且悲,喜的是这孩子的资质,将来必有成就,悲的是这孩子的命既然如此,柳叶坞必定一辈子不会放他走了。他离不开,娘亲自然不会将他抛下了。”
素容垂下头来,不语。
“我只觉得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认他,痛苦之余只能在外面等,她知道我等得心焦,却苦于不好将孩子带出,于是同我约定了一日,假借出外游玩之机,让我见他一面。” 素道长的喉咙沙哑,“不想就是那日,我去见他的时候出了事。”
“何事?”
“不知……到的时候到处都是血,他娘亲已经断气,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一个青面的男子举着一个孩子,眼看就要把他刺穿。我当时什么也顾不得,用尽全力将那男孩夺下,将他藏到山洞里躲着,又将那青面的男子引开。当时我身负重伤,跌落悬崖,掉入水里诈死逃生,将男孩从山洞里找出来,片刻不停地送往御虚道。”
素道长的眸子里微有水痕:“当时好在那青面男子不晓得我是谁,我将那男孩交给白道长照顾,心里只是记挂着究竟是谁杀了他娘亲,于是又下了山。我又回到当初出事之地去寻找蛛丝马迹,谁知那天夜里只觉得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从此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木歆一直坐在角落里听着,插言道:“我已经叫人查过了……素道长只怕一直都在癫狂混乱之中,六七年前误打误撞离开了被关着的牢房,逃出之后在大门口胡言乱语,当时家主……木常正巧在家,将他捉住之后问出了容公子的行踪,之后又把他交给老神医照顾……可那之后素道长当天夜里消失,谁也不晓得他究竟去了哪里。”
商沉忍不住道:“木常究竟知不知道素容就在柳叶坞?”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木歆轻声道,“认出素道长的人,正是当年容公子娘亲身边的女仆,当时我不知那女仆为何认得出,竟不知是因为如此。”
素道长低着头:“这些事一时难以接受,老朽心里明白,不强求。遥溪道长,多年来容公子多亏你照顾,老朽感激不尽。”
商沉见素容没有出声,心中只觉得思绪万千,却抓不住是什么,轻声道:“素容。”
素容垂眸不语。
“容公子不必勉强,这些事——”
素容生硬地道:“素道长好生休息,晚辈不打扰,先出去了。”
说着他即刻转身而行,商沉刚要追上去,素道长却忽得叫住他:“遥溪道长留步。”
商沉停下来:“……素道长。”
“遥溪道长,此事不必勉强他,我多年不曾照顾他,从头到尾只同他相处过几日,他一时间难以释怀在所难免。” 素道长慢慢地躺下来,脸色苍白,“我为他做的不多,如今只求他安然无恙,再也不求别的。”
商沉的心中微微鼓荡,只求他安然无恙,不求别的……
有父如此,此生何求?比他那只知棒打鸳鸯的暴躁爹好太多了……
“素道长不必担心,素容不几日就能回转过来,道长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星期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041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红薯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