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沉是从浴池里逃出来的, 浑身滴着水,一件衣服裹着身体, 溃不成军。素容说的是看看而已,可他如今已经不是柳叶坞高风亮节的公子,信不得。
一时又觉得着急,他是来求素容放人的, 到底如何开口还没想好,如今竟敢这节骨眼上跑出来……将来该怎么求情?
须臾, 素容从沐浴房里走出来, 披了一件上衣,裤子湿淋淋的, 望着商沉笑了笑:“师尊冷不冷?”
冷了他定要抱,抱着抱着就会进屋, 现在一整天没有正事,那时两人孤男寡男在房中面对面独坐, 能做些什么?
他力持镇定:“不冷。”
“不冷来陪我看书。” 素容打理着商沉湿透的长发,声音平静, 不慌不忙地在他身后道, “来日方长, 师尊来了, 我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 日夜陪着师尊。”
来日方长……白天晚上都没事……日夜陪着他……这小子是在同他说,不是会跑么,跑呀, 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微凉的手指又在他的肩头扫过:“来,跟我去书房。”
商沉微微一笑:“……你近来在看什么书?”
“没看什么。”
书房就是个简简单单放了书的地方,桌上铺着笔墨纸砚,装饰朴素,惟有一扇门通向后山,门后高高的一个木制台子,面向远山,下面是悬崖绝壁。他与素容以前的时候就喜欢在这台子上半躺着看书,看累了或者说话,或者抚琴,或者笑着打闹。素容走之后,他睹物思人,坐在台子上面便怔怔地胡思乱想,也去得少了。
商沉拉开门去看那叫人怀念的台子,素容却叫住他:“师尊,陪我在这里坐。”
商沉转过身来。
“外面山谷里下雨。”
商沉在他身边的软垫上坐下来,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雨点敲打,门窗紧闭,这里与世隔绝。素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低下头来笑了笑:“下雨天没事好做。”
没事好做,舌头在我嘴里就有事好做了么?
阴暗的角落最能让人忘记一切,两人在墙角里吻着,越吻越是热切,身上仅剩的衣服被他扯散,揉进素容的怀里。商沉的气息不顺,哑着喉咙脱口而出:“跟我回御虚道。”
素容的动作倏然间停下来:“你说什么?”
商沉一呆,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说这句话,素容的罪名尚未洗清,父亲又要置他于死地,他怎么能跟随自己去御虚道?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勉强地笑着:“我胡说了,御虚道对你不公,你怎么会想回去?”
素容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商沉又低头地笑了笑,知道那句话真把他得罪了,不得已手指在自己的衣上轻扯,将最后的带子散了:“容容,我腿疼,帮我揉……”
素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两人的唇又胶合在一起,素容将他压在垫子上。
下雨天里最容易昏昏欲睡,雨点子敲着窗,外面风声不停,身边是最能让自己舒心的人,哪里还能睁得开眼?
颈下枕的是素容的手臂,商沉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划动,自他的手臂划到到手心,点了点,又要重新再划时素容将他的手抓了:“你要不要睡?”
商沉半坐起来:“睡不着,想同你说话。”
“说什么?”
“你那时候究竟为什么要去周氏?”
素容嗤笑一声:“去杀周萱和你姨娘。”
“素容……” 商沉被他堵得难受,却又不能怪他,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你气别人冤枉你,气我爹冤枉你,说实话,当时为什么要去?” 说着说着又有些底气不足,“你听说周萱是我的未婚妻?”
“她是么?” 素容咬着唇,抬眸。
“不是!” 商沉知道他多少受伤了,忙不迭地澄清,“我娘亲和我姨娘曾有戏言,将来若我姨娘生个女儿,我们又情投意合,将来便结亲。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我那时在襁褓之中,怎可当真?我们根本连面都见不了几次,怎么情投意合,何来亲事之有?我爹不过想借着亲事将周萱和姨娘接来御虚道……”
素容低着头:“师尊若是结亲,是要同谁?”
商沉一下子干了喉咙,转过脸哑哑地说:“自然是要找个长得俊的。”
素容半天不说话,突然间将他压着倒下来,狂风暴雨似的一阵猛烈的亲吻。商沉招架不住,摸着他的头发,断断续续地说:“容容,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俊的人……”
素容一把将他拉起来抵在墙上,压抑地低叫:“给我!”
商沉低了头,半天,红着脸强作镇定地说:“再给我、给我准备几日。”
“几日?”
“十……” 商沉见他的脸色变沉,急忙改口,“三、三日。”
素容低下头来吻他:“说好的,三日。”
思念是思念得很,可他同素容想要的东西似乎有些不一样。他想同素容亲吻温存,想同他夜里依偎同眠,想同他清晨看雾夜听雨,想同他打闹着说知心话。于他来说,就算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也没什么,一辈子做师徒也没什么,只要素容不同别人成婚,自己也不同别人成婚,夜里偷个吻,暧昧着过一辈子也好得很。
可素容想要的……很有些不一样。
商沉被他吻得气息不顺:“容容,你怎么……会来到阴山的?”
素容停下来,仰面躺在他的身边:“这里被人封了多年,已经快要封不住,我无意之间进入一道裂缝,寻到控制古阵的要诀,住了进来。”
“之前之所以去周氏……”
素容不说话。
商沉趴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吻:“别人不信你,我信你。”
素容仍旧不语,手指抚着他的下巴,说道:“我在藏身的地方收到一封信,说你的未婚妻有难。”
“你——”
素容将脸撇开:“信不信由你。”
这话说出去当真不会有人信,柳叶坞、周氏撒遍了网似的找他都找不到,怎会有人轻易知道他藏身在何处?在他们眼里素容早已经是杀人凶手,素容的话无凭无据,就算拿出那封信来,也不过让他们大笑而已。
“信呢,在哪里?让我看看。”
素容的手从他的颈下抽出,起了身,从书橱里找出一封撕开的信。商沉摇着那信纸,问道:“你从柳叶坞里逃出来之后,住过什么地方?”
“开始时居无定所,只在你……在御虚附近转悠,后来你将我赶走,我便在尸门旧地的残垣断壁中住下来。”
说起将他赶走,商沉的脸色又是变黯,微微一笑:“胆子倒也大。” 周氏、柳叶坞先前去尸门多次,料定他不敢住在尸门,想不到他偏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素容冷笑:“他们说我是周衡的传人,传人不去尸门,去哪里?”
商沉摸着那张纸。纸面光滑,且厚,市面上如此厚的纸只有恒记有,多是有些家底的人才习惯用。所以这写信的人是何用意,直接用了自己寻常用的纸,还是特意混淆视听?
素容站在他身旁,看他竟然低了头嗅纸上的墨,忍不住一笑。
“你笑什么?”
素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闻出来了么?”
他又不是狗,闻墨怎能闻出什么来,不过是随便闻闻,就让他笑了。
商沉将这碍事只想亲嘴的徒弟推了,又转到桌前翻他桌上的东西,神情专注,素容默然无声地望着他,说道:“我不在,师尊平时在御虚道里做什么?”
商沉的睫毛动了动。他这几年做了什么,也不过终日调查素容的事而已。
“吃饭、睡觉。” 商沉一咬牙,“想你。”
素容又是一阵长时间的不语,两人各自垂着头,书房里只剩下商沉翻书的声音。
商沉翻了许久,捡出一块碎裂的花青瓷:“这是你在尸门找到的?上面有周衡留下来的幻境。”
“无事便在断壁中走走,捡到了一片。” 素容从书橱上取下一个白色小瓶,“这是在柳叶坞里得的,据木秋的母亲说,那是木秋留下来的东西。”
商沉摸着那小瓶之中的裂痕:“这些幻境,你都进去过了?”
“嗯。”
“里面有什么?”
“没什么,都是周衡与木秋平常的生活小事。”
商沉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小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我这里也有两块片,是周氏里的一个少年多年来小心搜集,一并送给我的。”
那少年名叫周荷,如今也被素容关在牢里,同他爹一起,可他这时候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问:“这里的幻境我一直进不去,你带我进去看看。”
“师尊要我做事,没报酬么?”
什么报酬,这不是为你洗冤?!
商沉亲他一口:“这就是报酬,好了。”
素容紧紧搂着他,商沉只觉得眼前一阵明暗,已经来到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商沉将他轻轻推开,压低了声音道:“隔壁有声音。”
素容不语。
商沉这才想起两人是在周衡的回忆之中,说话声音大了也没有什么,更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虽在夜里,也隐隐可见房中摆设。这不大的地方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朴素无华,似乎是个仆役住的地方。
他推开房门走到隔壁门口,刚要推门,里面忽然间传出叫人脸红耳热的羞耻声音来。
竟然又是……!
他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住,一时间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素容从他身后慢慢走上来,笑着看他。
“笑什么。” 商沉一看他的脸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板着脸道,“有正事。”
素容低着头,轻声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师尊还要带我来上课。”
商沉的脸色半红半青,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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