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沉喉咙里干哑, 硬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素容轻轻拉他的袖子,商沉飞快地抽了, 皱眉道:“胡说八道。”
“我……” 素容心里一阵翻腾,“师尊不喜欢便算了,我只是好奇问问。”
“我知道。” 商沉暗自舒口气,冷静下来, “你的年纪不小,想这些也无可厚非。只是这种事还是等到成亲之后——”
素容垂着眸突然道:“柳叶坞里有几个女子喜欢我。”
商沉的思绪一停。
素容没再说话。
商沉眸子里看不透思绪, 掀开床幔要下床, 素容死死拉住他的袖子:“去哪里?”
“透透气。”
素容追着他下床:“我对这些事好奇,本就在情理之中。师尊难道觉得我一辈子就是十六七么?”
商沉背对着他在桌前喝水:“你才十九, 凡事当以修炼为要,不该整天想这些分心的事。”
“我这年纪就是想。”
“想试在幻境里做个人试。”
“幻境里的人都是我, 我同自己做那些事有什么意思。”
“那就不试。” 商沉转过身来,眸子里不带一丝情绪, “你喜欢人家女孩儿?”
“没有。”
“不喜欢你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素容冷冷道:“你不同我试,我将来走火入魔全都算在你头上。”
放你的屁。商沉心头的火呼啦一下子上来, 一年到头想着他, 见了面就吵架。谁家的徒弟走火入魔是因为师尊不同他亲嘴的?
素容今晚问到了他心里最惧怕的事。他跟素容住了一年, 时常怕媚气不知不觉流出来, 将素容迷惑得身不由己。素容同他相处得这么好……
还是……难道他有别的意思么?
商沉轻轻地蹙着眉:“为什么想找我试?”
素容瞬间凝住。
“为什么?”
“弟子……” 他一时语塞, “因为、因为师尊反正闲着。”
什么?闲着?因为他闲着?
恨不得当场把他打死。御虚道那么多道长都闲得很,你怎么不找他们?
商沉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你想回御虚道就给我守规矩,专心修炼, 不许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素容咽着口水:“那刚才说的事……”
“女孩子的清白关乎性命,你对人没意思就别害人家。”
“那……”
“没有那。”
素容站在桌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弯身捡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衣服,低低地说:“我要动谁是我的事。”
商沉的胸口起伏,背对着他:“你动了人家女孩就要娶她。”
“先动再娶。”
商沉低垂着头,不知怎的心里难受。他们好不容易相见,不过只有一夜的时间,怎么又为这些有的没的吵得不可开交?
“素容,我头疼。” 商沉扶住自己的前额。
素容一时间没出声,走到他的跟前,散着真气的手指在他的太阳穴轻揉。
其实根本没有头疼,可素容从以前便最吃这个,不论在做什么,一听说他头疼便跑过来。他自己知道,他觉得素容隐约也知道。
素容站在他身前,商沉微微后倾,身后抵着桌子。他安静了好半天,低声问道:“素容,我在幻境中时,外面是什么样子?”
素容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昏睡不醒。”
在素容的身边站着,素容的周身散出若有似无的真气来,不浓,如云似雨,却足以勾着商沉轻轻咽口水。他轻轻拉一下商沉的领子,真气从他的手指散入后颈,颈上的汗毛微微竖起,肩头也散出袅袅真气,透入商沉的脸。
好想舔他的手指,商沉的喉结滚动。
“师尊?” 素容低头看着他。
商沉咬着嘴唇,掐着手指,硬生生将自己的头撇开。
这样子一看就是想要。
素容拉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床上坐着。寒夜里冷峭,被窝里却是温暖,素容坐在他身旁,真气汹涌散出,商沉抓着他的衣领轻轻颤抖。
他有些坐不住了,身子一歪倒在素容的肩上:“素容。”
素容将他平放在被子上。
不行小人之事。
现在若想占商沉的便宜,自然是容易之极,他总共吻过商沉两次,两次已经能让他回味许久,下次,必然要等到商沉心甘情愿。
他看着那张满是飞霞的脸,手指拉开他的下巴。商沉的舌探出来求着他的真气,他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舌尖:“清醒时也要这么求着我亲你,知道么?”
商沉舔上他的指尖,温舌缠绕。
素容红了脸,下腹一道烈焰急剧烧起:“妖精。”
一夜无眠,清晨时只觉得身边有人轻动,在自己的头发上摸了摸。素容的睫毛轻动,不敢睁眼,也不敢抬头。
又走了么,再次把他抛下?想哭,想求他别走,想搂着他让他亲亲自己,他知道如果他以死相逼,商沉必定会就范,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一缕长发落在自己的颈上,商沉在他身边躺下来,仍旧温香满怀。
“过几个月我去柳叶坞外的镇里找你。” 那声音在自己的耳边道。
素容的喉头微动。除了将两人关系彻底挑明的事,商沉几乎什么都让他做,几乎什么借口都找得出。他以前把那妖精压着亲脖子,商沉居然能拍着自己的肩说别闹。他今年十九,血气方刚,他想的是把商沉脱得干干净净承受自己,不是同他闹。
可他什么也不能说,商沉要找借口,他便一定要让他找。如果商沉再也找不到借口,他们之间怕是要到此为止。怂,没见过这么怂的人。
想到此他攥住商沉的手腕,将他半压在自己的身下。
“我以为你没有醒。”
商沉又侧躺下来,素容不出声,任他摸着自己的发。
“我等你睡着。” 那声音又在自己的耳边说着。
“嗯。” 他听话地合上眼。
他的呼吸逐渐均匀,有人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头顶,不多时窗口传来轻微的动静,身边空空的逐渐变冷,四周寂静,房间里再也没有一点温暖之气了。
素容坐起来,捡起地上冰凉的衣服。
他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亮。出门不久便见到与他同到这里的柳叶坞子弟,有人见了他便迎上来,笑道:“昨夜如何?见你进了房间便没出来。”
素容笑了笑,沉默不语。
那人见他这种表情,更是好奇:“如何?”
“销魂蚀骨。”
素容平时不言不语的,也不同人争,对什么事都兴趣缺缺,今天竟然说出“销魂蚀骨”四个字,这是怎么了?那人忍不住往他的空房里看:“是谁,叫什么名字?”
“没问。”
“记得长相?”
“太暗,没看清。”
名字不知道,房间太暗什么也没看清,这是哪门子来逛青楼的?两人各怀着心事走到前门,只见四周来来往往都是周氏的子弟,神色肃穆,甚至有人眼睛微红,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柳叶坞的子弟都聚在门前西南,素容走上前,问道:“什么事?”
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道:“周氏死了人,就是昨夜宴请我们的周贤公子,今天早上人不见了,有人跑着过来传说城门口上挂了具认不出的尸体,我们跑过去看,正是周贤。半边脸被咬掉了,全身都是血,连腿也不见了一半,可就是他没错。”
素容朝着城门飞去,身后那弟子喊道:“歆公子和华公子已经在城门口。”
歆公子,木歆。华公子,木华。
柳叶坞中人都说,明华君木常世间罕见,不论修为、容貌都非常人能及,因此成了坞主。而木歆,便是年轻时的木常。这两人并非近亲,可气质却神似,俱都是柳叶坞名扬天下的公子。
木华,年纪不过才二十四,修为却在木歆之上。
素容平时在自己院子里少出门,同柳叶坞的子弟见面时说话也不多,见过木歆和木华十几次,都不曾交谈过。
木歆已经有二十五,少年气早已褪去,丰神俊雅,正是一代名门公子之貌。素容平时少修饰,穿衣也朴素,在自家院子里就爱穿着几件不知哪里来的旧衣,样貌上自然略逊一筹。祁婶整日里要他打扮好了再出门,直说他打扮好了比明华君还要俊得多,他只是笑。若是能凭着容貌让商沉投怀送抱,他自然不会无所谓,可就算再怎么打扮,商沉愿意看上他么?
城门上挂着一具尸体,说是尸体,他却还在动。
城门下围着至少有几十人,推搡着、指点着,惊恐的有,看热闹的有,却没人敢将他放下来。这是一具腐尸,见了人便会咬,谁知道他身上的毒性还能不能传到别人身上去?
他是被别的腐尸咬过的,可见死的并非只他一个。其他的腐尸呢,都在哪里?
“周氏又要开始死人了……” 人群中有人叹息。
“这是消停了多久,二十年?”
“二十年前周氏的子弟被灭了几乎一半,这次不知道又要如何了。”
木歆的目光扫过,见城门下站了个柳叶坞的年轻子弟:“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不只死了他一个?”
“我和木华会跟着周氏找,你回去,同其他人在一起。”
素容在公子中修为排名第九,木歆排名第六,木华则排名第五。素容也不争辩,只是道:“歆公子小心。”
“你昨夜在哪里?”
素容不想透露商沉的事:“独自睡觉。”
“去吧。”
此事不过几天便已经传遍大小门派。城门挂尸,腐尸临世,这残忍景象与当年同出一辙。那时周氏几乎灭门,现在呢?周衡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当年静禅宗之惨烈,商家之灭门,如今谁敢再插手周氏的事?
木歆和木华出门寻找其余的尸体,两日未归。又过一日,柳叶坞里已经派人来接了。素容忧心商沉的安危,趁乱也出去四处寻找,却终究没有找到什么。
当天夜里,周氏中一片混乱,十几个子弟抬着两具浑身是水的腐尸归来,原来是被人扔在一个废弃的臭井中。那夜木歆和木华也回来了,木歆如同往常一样什么话也没说,木华却一脸迷乱,低着头,像是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素容只听木歆道:“你别总是这副模样。”
“你不知道,木歆,你没见过那人。” 木华的声音与往常有些不同,“他一身血躺在溪边,昏迷不醒,我低下头去看,木歆,你没有见过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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