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虽止，但痛仍刺骨！
刺骨的疼痛，终于让欧阳落梅冷静下来。
他回想起刚才的情况，一滴冷汗已从他额头慢慢滴落。
燃烧的怒火竟促使他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若是方才姜无炎并不闪躲，而是与他硬拼，那么不但有可能杀不死姜无炎，还有可能丧了自己的性命。
“呼……”
他长出一口气，抬起左手用力一扯，将被划破的左袖扯了下来。一撒手，衣袖随风起舞，像是夜间升腾起了一朵火烧云。
姜无炎终于收起了他的笑容，暗念道：“没想到，他竟然懂得什么叫沉着冷静了。”
他看得出，欧阳落梅的眼神已经变了。
欧阳落梅虽然还在死死地盯着姜无炎，但他眼中的怒火却已经消失。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专注的猎人，死死地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他也不再主动出击，他在等，等待时机来临。
姜无炎点了点头，赞许道：“落梅，你终于成长了。你这样的人才，若是杀之实在太过可惜。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与我共夺帝位吗？我们完全可以平起平坐。”
欧阳落梅摇了摇头，说道：“姜无炎，你放弃吧，我不会与你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姜无炎一挑眉，说道：“我这样的人？我不明白，咱们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他抬手指向欧阳落梅，冷冷地说道：“你若还以正义自居，那你便该醒醒了！若论正义，那清风门的步老头儿可比你正义多了。那老头儿虽然贪恋权力，但他一直嫉恶如仇，从未做过危害武林正派之事。而你呢？你一剑把他杀了，你算什么？”
欧阳落梅被说得一愣。
就这一愣，便是姜无炎等待的时机！
“唰！”
身影闪动，姜无炎已欺进欧阳落梅身前，挺剑直刺欧阳落梅心脉。欧阳落梅向右一闪，堪堪避过剑锋。但姜无炎这一剑本就不是要刺他心脉，只见他剑锋一转，划向了欧阳落梅的左腿。
血珠飞溅，欧阳落梅的小腿已是鲜血淋漓。
这一剑划得极深，几乎把他的小腿划开一半，一片血花随着剑锋一起划出，落在地上，画出一弯残月。
欧阳落梅吃力地站着，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额头落下。
姜无炎放声狂笑，得意到了极点。
他实在已经赢定了。
明帝赶忙向叶勇问道：“叶勇，那姜无炎笑得如此猖狂，是已胜券在握了吗？”
叶勇道：“回陛下，依微臣所见，恐怕是的。方才二人的较量，几乎就是身法的比拼。他们二人都是凭借快速的身法幻化出数道身影迷惑对手，可以说谁的身法更快，谁就能压制对方。可现在落梅公子伤了腿，恐怕无法再施展快速的身法，只怕是要任由姜无炎宰割了。”
他突然跪了下来，又道：“微臣斗胆，恳请陛下随微臣先行撤退！”
明帝摇摇头，说道：“逃有什么用，保得住性命，保得了江山吗？”
说罢，他叹了口气，又看向了欧阳落梅。
他突然瞪大了双眼，赶忙说道：“叶勇，你快看看，落梅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叶勇闻言，赶忙站起身看向欧阳落梅，只见欧阳落梅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站着，看起来是认命了，在等着姜无炎给他最后一击。
姜无炎是知道这一招的。
他曾听他爹提起过，当初李岩就是用这一招飞剑而出，以石针神剑洞穿无锋重剑，取了欧阳笃行的性命。
可现在欧阳落梅所持乃是无锋重剑，剑身宽大，不可能脱手飞出。
“难道他在虚张声势？”
姜无炎思索片刻，决定祭出自己的杀招，用出全力，不给欧阳落梅一丝反扑的机会。
他踏出一步，挺剑直刺欧阳落梅胸膛，下一瞬，一道道身影接连幻化而出。
明帝和叶勇都瞪大了双眼，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此刻，姜无炎竟化出八道身影！
这八道身影铺天盖地，已将欧阳落梅所有的退路封死，无论他如何避开这刺向胸膛的一剑，都有下一剑在等着他，哪怕他跃到空中，都无所遁形。
八方绝杀，天地无门！
这一剑，已经超越了神剑山庄的剑法，是姜无炎结合魔功，自行领悟而成。他有信心，就算是欧阳落梅全盛状态也未必能接下这一招，何况他现在已不能施展身法，已是必死无疑！
但欧阳落梅还是没有动静，他对姜无炎这惊天动地的一招竟没有丝毫反应！
“果然是虚张声势。”
姜无炎毫不犹豫，剑势骤然提升，八影合一，剑锋直刺欧阳落梅胸膛。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哪怕是姜无炎自己，都已经避不开这一剑。
“当！”
一阵剧烈的金属撞击声突然响起，在场的人全都捂住了耳朵，无法忍受这震耳欲聋的响声。
姜无炎却愣住了。
他实在无法相信！
若是欧阳落梅避开了这一剑，他都不会如此惊讶。
但若说欧阳落梅能将石针神剑劈成两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石针神剑明明比无锋重剑强！
难道这世上真有邪不胜正？
这实在太荒谬！
可这事实就发生在他眼前！
他手中的石针神剑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已飞了出去，淹没在夜色之中。
他甚至没能看到那一剑出手。
让他回过神来的，是冲天的杀气！
欧阳落梅提剑一指，释放出的杀气似乎凝结成了实质，就如连环箭失，一下下穿透了姜无炎的全身。
姜无炎颤声说道：“我……我错了！”
他立马跪倒在地，扯着欧阳落梅的裤脚乞求道：“落梅，我知道错了，我改邪归正，我不造反了，我归隐山林，你放我一马，不要杀我。”
此刻，他的冷静与狂傲已半分不剩，他就像是一个三天没吃东西的乞丐，乞求欧阳落梅让他活下去。
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欧阳落梅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姜无炎又赶忙说道：“对了，冰晴她怀孕了，你也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父爱有多重要，冰晴也不能没有我的！我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兄弟啊，你忍心杀我吗？”
欧阳落梅想起了苑冰晴的话，也想起了从前那些美好的时光。
他曾经与姜无炎是那么的要好，他真的非杀姜无炎不可吗？
对，非杀不可！
因为他知道姜无炎绝不会改邪归正，绝对不会！
这实在是最难的一剑。
可就算再难，也要刺下去！
“噗！”
“啊……”
姜无炎惊讶地看着刺在自己胸膛上的无锋重剑，他没想到欧阳落梅真的下得去手。
他瞪大了双眼，说道：“为什么……”
欧阳落梅叹了口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无炎又笑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他笑着说道：“落梅，我错了。”
他紧紧地抓着欧阳落梅的手，死死地瞪着他，突然大声吼道：“但我错在哪里？错在哪里！”
这一声大吼，将他的最后一口气也吼了出来。
在最后，他还是不肯闭上他的双眼。
可惜，他永远得不到答案。
他倒在了血泊中，一把折扇也从他怀里摔了出来，与他躺在一起。
这是一把无题扇，姜无炎曾说过，等他们的理想实现，才会在上面题字。
欧阳落梅捡起折扇，慢慢地打开。
浓浓的血雾，竟也没能冲淡这两个字。
这扇面上只题了两个大字。
无燕。
太阳逐渐升起，红色的光芒穿过宫墙，照亮所有黑暗的角落。
朝阳美极了，总能给人希望。
欧阳落梅抬头看着朝阳，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他实在太需要这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