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旧事
沁着夜色的琉璃瓦顶，一行黑衣劲装的人悄然出现，为首的便是苏玖甄，在他身侧，立着苏江卿和墨予川。
苏玖甄右手抬起，握拳收紧，羽瑾城的姿势随之一僵，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镇妖府司的人？”语罢，青霜出现在他身边，抬手同时，指尖带出一道冰线，紧接着，数根冰线同时而起，寒冰一路蔓延向苏玖甄的方向，羽阙这才看清，束缚住羽瑾城动作的，竟是苏玖甄握在手中的丝线。
眼看寒冰将至，苏玖甄不慌不忙地一收手，丝线猝然崩断，冰线随之碎裂消散。羽阙看准时机，重新握起自己手中的刀，横刀挥向羽瑾城的小腿，羽瑾城余光扫过来，起身后撤出去。
羽阙翻身而起，迅速退到三愿身边。
三愿眉尖微蹙：“玄武司的人为何会在这里？”
“不清楚。”羽阙低低应了声，他望向神色冷漠的苏玖甄，眉目半沉，苏玖甄的样子.......和素日里不大像，仿佛是同一副皮囊下的两个人，一个是整日除了叫嚣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另一个便是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击便阻断了羽瑾城攻势的、满目阴郁的苏玖甄。
苏玖甄淡淡扫了眼羽阙，方才情况危急自己便直接出了手，既然已经露了能耐，也就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更重要的是，如果言风刚刚听到的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羽瑾城的阴谋，那么当年阻碍四部镇妖府司彻查羽家一案的势力应该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十年前的青石山......他现在没心情演戏。
苏玖甄一扬手，寒声道：“羽家一案的元凶羽瑾城——拿下！”
羽阙眉尖一跳，玄武司如何得知？！
玄武司众已在苏江卿和墨予川的带领下跃下房顶，朝羽瑾城和青霜袭来，羽阙见状心下一慌，方才一番交手，他太清楚羽瑾城的实力了，他转眼望向苏玖甄，脱口而出：“你们不是对手！叫你的人撤回来！”
苏玖甄低眉瞟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羽瑾城后撤几步，一抬手道：“火诀，炎怒。”
滔天的青焰裹挟着火风席卷而去，呼啸着冲向一众妖捕，羽阙心道糟了，不料预想中的惨叫并没有传来，羽瑾城饶有兴趣地一扬眉，却见火焰消散之后，露出两个真人高的傀儡，手持护盾护在众人身前，那护盾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竟能挡得住狐火。
苏玖甄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拢，傀儡随着他的动作收起护盾，刷然自手臂中甩出两柄尖刀，一左一右冲向羽瑾城，身后的妖捕在傀儡的掩护下纷纷上前。
羽阙打量着苏玖甄的眼神中略略带上了一丝诧异，看样子方才就是他在操纵这两具傀儡，不露则已，一出手当真让人摸不清他有多少能耐。
借着玄武司同羽瑾城周旋的间隙，三愿低声道：“羽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来打开三生晷的吗？”
羽阙稍稍喘了口气，他一边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一边望着玄武司的战斗，默默思忖着。
苏江卿在一侧调出第三俱傀儡，墨予川一身藏匿的暗器于交锋中神出鬼没，加上苏玖甄操纵的另两俱傀儡，这三个人主要牵制住羽瑾城和青霜，而玄武司的其他人步伐诡异，看似丝毫没有章法，可所过之处皆留下了几不可见的丝线，羽阙视线随着他们的身形四处晃动，如果自己猜得没错，苏玖甄应该是想利用这些丝线做什么阵法，困住羽瑾城。
可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些战术行得通吗？
果然，羽瑾城有所察觉之后，似乎就没心情继续“欣赏”苏家的傀儡秘技了，两道风刃略过身侧的两个妖捕，鲜血迸溅直接封喉，羽瑾城自倒下的一人手中接过丝线，他望着那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极细的丝线，似乎很有兴致：“让我看看这线究竟连到哪儿。”说着，猝然收紧，身边几处缠了丝线的地方传来锵然绷紧之声，同时，苏玖甄的右手也随之一动。
“哦——”羽瑾城抬眼望过去，轻笑一声，“土诀，升壁。”
脚下土石翻涌而起，羽瑾城带着青霜豁然离开地面，他低头望了眼妖捕们身边缠在各处、看不真切的丝线，忽而开口：“火诀，灼流索。”
火焰顺着他手里的那根细线猝然蔓延而下，触到其他丝线同样立即蔓延，妖捕们身边的的丝线瞬间成了危险的火绳，将他们团团围困，其中一根火线顺着细丝飞速朝苏玖甄的右手爬而去。
苏玖甄眉目半沉，甩手断掉丝线，同时飞身跃下房顶，手指微动，几次呼吸的时间，两具不怕火的傀儡便将被困的玄武司妖捕悉数救出。
苏玖甄站定，两具傀儡被收回身边，如两个屹立不倒的护卫，一左一右立于他的身前。
羽瑾城转眼望向他：“苏家傀儡术，百闻不如一见。”说着，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角微挑，倏尔笑了，“我羽家十年没人拜访过的老宅，今日当真热闹。”
“羽阙！”夜空中忽而传来戚哲的声音。
羽阙一愣，循声望去，却见戚哲自一旁的房顶上一跃而下，不仅他自己，他还顺手稍来了一个言风。
戚哲在羽阙身边站定，望着庭院里这一大群人，眉心直跳：“羽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他望见了羽瑾城和青霜，一惊，“那是.....”
“是羽瑾城，”羽阙截住了他的话，声音低沉匆匆道，“事后再解释，简单说就是,”他说着顿了一下，双眉蹙起，“羽瑾城就是十年前羽家一案的元凶。”
言风迅速回到苏玖甄身边站定，低头无奈道：“属下办事不力，戚指挥使突然自身后出现，我一直在盯着这边，一时没留意就.....”苏玖甄一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他望向戚哲，神色更沉了一分。
羽阙看着苏玖甄难看的脸色，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玄武司是如何得知了这边的事及时赶过来的，但看这情形，苏玖甄应该是一来就留了一个言风在暗处埋伏，准备配合他们偷袭羽瑾城，结果被后续赶来的戚哲发现，因为长久以来两司打交道的不愉快经历，戚哲又不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于是看到言风潜伏的样子本能地起了防备，索性直接揪了出来。
然后直接坏了苏玖甄的事。
苏玖甄微微抿唇，意味不明地望着戚哲和羽阙。
羽瑾城目光落到戚哲身上，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许久不见的大哥一般，扬眉笑道：“是阿哲吧，好久不见。”他说着不急不慢地转眼，望向垂着头立在苏玖甄身边的言风，“玄武司看来还留了后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望着言风的脸，笑意逐渐淡了下去，他的目光染上不明的寒意，“阿哲啊，你还真是......一来就给我捎来了一份大礼呐。”
羽瑾城说着转过身，缓步朝言风走去，结果未及走近便被苏玖甄的傀儡上前挡住，他停下步伐，半合双目，望着言风轻嗤一声：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个熟面孔，十年不见，不打个招呼吗，长荷？”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注意力皆落在了言风身上。羽阙沉下眉目，十年未见？不对，这个言风年龄应该比自己还小一点，不可能十年前就同羽瑾城相识。
苏玖甄斜睨向身边的言风，言风抬起头，不闪不避地对上羽瑾城的视线，眉尖微挑疑声道：“长荷？那是谁？你认错了，在下是玄武司的妖捕，名叫言风。”他说着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十年前我怕是还没修成人形，即使成人了也不过垂髫之年，又怎会同你相识呢？”
“也对。”羽瑾城略一点头，微微思忖，接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继续道，“不过说来可真巧，十年前我认识的一个人，同阁下当真是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时他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也是蓝发的鲛人妖，”他说着上下打量着言风，放慢了语速，“不过与阁下不同，他那是已经拥有了大妖怪之力，哦对，说起来，羽家灭门，我也是在他的帮助下才得以完成的。”
语罢，羽瑾城顿了一下，他望着言风波澜不惊的脸：“他叫长荷，在场的各位若是将来不幸遇到了他，记得帮我招呼一声。”
羽瑾城明显意有所指，可言风自岿然不动。
羽阙深沉的视线晃过言风，又回到羽瑾城身上，帮助羽家灭门——攀咬？可羽瑾城实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苏玖甄沉着眉目，收回视线重新望向羽瑾城，似乎并没有因为羽瑾城的话对言风有什么看法——自然，羽阙很清楚，他就算有也绝不会在现场这群人面前有什么表露。苏玖甄打了个手势，玄武司的妖捕再次动了起来，成合围之势，试探地一步步靠近羽瑾城。
羽瑾城环视身周，忽而轻笑一声，他抬手搭上青霜的肩膀，神色颇有些兴致阑珊的意味，道：“罢了，四部镇妖府司的人今日已经露面了一半，又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连朱雀司也要来了，我实在没有兴趣陪你们这群妖捕玩儿，”说着，他转眼望向羽阙，扬眉笑道，“有机会再会了，阿阙。”
话音刚落，一条庞大的冰龙平地而起，托起羽瑾城和青霜，裹挟着寒气直上九天，一头扎进茫茫黑夜里甩尾而去。
羽阙暗骂一声，视线随之晃了过去，然而以他现在的伤势绝无可能动身追上，却在这时，言风先动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羽阙的错觉，他望向言风的时候，言风有一瞬微微变了颜色，但他很快便转过头，给苏玖甄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待苏玖甄一点头后，言风这才动身去追。
苏玖甄望着言风离去的背影顿了顿，距离稍远，羽阙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见他转眼对苏江卿道了句：“跟上去。”
苏江卿领命，带上一队妖捕紧跟言风朝羽瑾城离去的方向追去。
庭院中的人转眼便少了将近一半，蓦然安静了下来，羽阙望向苏玖甄，沉声道：“苏指挥使，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