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熊,林火曾经猎过两头。先不说那龙兴熊王,即便是稍小那头,也是勇力过人。算上追踪,林火用了一天一夜,才将那头稍小之熊猎杀。
若是再算上平生所见,林火所见大熊不下十头,却从未见过面前这种。
浑身白毛!
这世上,还有白毛之熊?
那白熊原是背对林火,此时耸了耸肩,“呼哧”抬起头来。
林火赶紧按住身边渡鸦,搂住她口鼻,两人蹲在坡后。
渡鸦并不慌张,她也知此时不能有丝毫大意,这种凶兽,即便是他们身负武功,也是不好对付。更何况,林火可是要这熊皮。他们便不能随意打杀,坏了熊皮,也就前功尽弃。
白熊毛皮,想来红袍儿会更惊喜。
她如此相信林火,已经在心中计划熊衣款式,根本未曾想过林火会失手。
林火却不知道渡鸦想法,心中暗暗盘算。
他从未见过白毛之熊,只听老爷子说过,在大陆极北之地,存在着白熊猛兽。力大无穷,生撕虎豹。
可那些白熊受制于天生大限,只能存活在极寒之地。即便冀国北端比龙兴还要冷上几分,却也称不上极寒。
那么眼前这头,便不是那极寒凶兽。
而老爷子也曾说过另一种白毛熊类,称作食铁兽。
只是那食铁兽也非通体纯白,而是四肢与脸上长有黑毛。若非觅食之时,还有些憨态可掬。
如此看来,眼前这头白熊,定然是头异种。
林火皱了皱眉,越是如此,越需谨慎。
只因,异种难存。
这种特异种类,必定从小遭受族群排挤,更没有保护毛色,能够存活至成年,必定比其他熊类更加凶狠,更加诡诈!
他给渡鸦使了个眼色。
两人蹑手蹑脚,退回坡下。
林火小声说道:“这熊,怕是不好对付。”
渡鸦点头,“你说。我做。”
“好。”林火望向四周,见到滕蔓碎石。他眼珠一转,拔出腰上小刀,“我要做个陷阱。”
渡鸦点了点头,同样拔出腰刀。
林火却将她按住,“你做什么?”
“帮忙。”渡鸦回答得理所当然。
林火微微一笑,“我去做陷阱,你在这里盯着,若是那白熊有何异动,立刻通知我。”
渡鸦点头,一脸郑重,就要爬回坡上。
林火仿佛见到,自己头一次带小石头去打猎场景,心中好笑。他伸出手,就和当年对小石头一样,揉着渡鸦脑袋,“不要紧张,这白熊虽然珍贵,却没你珍贵,若是危险,我们找另外一头就是,你可不要逞强。”
渡鸦脸颊微红,推开林火手掌,又狠狠瞪了一眼,这才转过身去,爬上山坡。
林火心中暗笑,只觉有趣。
随后,他便定下心神,返回小林。
他选了结实蔓藤,再加上自带绳索,做了个简单陷阱。
地上以嫩绳为引,另一端绑上重石,悬于高处。只要那白熊勾断嫩绳,重石便会锤击而知,不说致命,也能将他立即杀死。
而且巨石乃是钝器,必定不会太过伤害熊皮。
虽然将石头吊起来有些麻烦,好在如今林火伤势已经恢复,更是在卧龙窟一战,吸收了柳凤泊剩下的些许真元。
如今他运起真元,硬生生吊起巨石。
准备妥当,林火回头去看小坡,发现渡鸦还在那趴着,不时冒头观察。
倒是像土拨鼠般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小心翼翼。那背影,倒是可爱得令人忍俊不禁。
林火终是忍住笑意,轻声轻脚回到渡鸦身后,轻拍她背脊,“怎么样了?”
渡鸦浑身一震,双手捂住嘴巴,差点喊出声来。
一惊一乍,林火看得绷不住脸面,又不能发出声音,指着渡鸦,笑得直不起腰。
渡鸦一脸涨红,狠狠瞪了林火一眼。
林火却是笑意难忍,就差就地打滚。
渡鸦气得脖子都染上嫣红,拔刀就砍!
林火翻身躲避。
“蹦!”
铁刀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两人皆是愣神。
四周陡然一静。
林火按住渡鸦手腕,竖起食指,示意安静。
渡鸦心中犹气,却也不敢吱声。
“知了……知了……知了……”
密林之中,唯有扰耳蝉鸣。
“知了……知了……知了……”
林火眉头紧皱,侧耳去听。
那知了声中,似乎沙沙声响。
那熊,此刻在做什么?
林火握紧小刀,缓缓探出身子。小坡渐渐沉于眼下,然后……
林火看到一双眼睛,黝黑如夜。
白熊!近在咫尺!
它张开血盆大口,“吼!!!”
熊吼,伴着腥臭湿暖空气,喷在林火脸上。
林火当机立断,挥动手中短刀,一刀砍在白熊鼻尖!随后头也不回,拽住渡鸦手腕,翻身便跑。
“吼!”白熊吃痛,捂住鼻尖退了几步,嘶吼连连。
林火已经拉住愣神渡鸦,跑出两步开外。
他从未觉得,学好轻功,如此重要。
等两人奔出五步之时,那白熊双爪踏入土中,顺着小坡狂奔而下,“吼!”
音浪就在身后,林火不敢回头,也无暇回头。
陷阱嫩绳就在眼前,林火抓紧渡鸦高声喝道:“跳!”
渡鸦回神,两人单腿一蹬,从绳上跨过。
林火心中一轻,将渡鸦推到一边,“藏好!”随后便站在绳后,反身去看白熊。
可那白熊,居然停了!
它停在三步之外,口中呼哧喘气,却眼中满是狐疑,就是不再进一步。
这头白熊很聪明。异种难存,能存活至今,绝非侥幸。
可惜,它碰到了一个好猎人。
林火将手中短刀,往地上一掷,死死盯住白熊双眼。
不要盯住猛兽双眼,因为那样它们会感到威胁,特别当你比他瘦小许多之时,它们会将那视为挑衅。
没有谁,能挑衅熊王的尊严!
白熊被彻底激怒!
它四足趴地,扒开泥石,朝林火直扑而来。
林火一脚踹上小刀刀柄。
短刀横飞,割断嫩绳。
重石呼啸而至!
时间仿佛在此时定格。
白熊须发皆张,四足离地,飞扑空中。
林火与它对面而立,尖爪与脸颊之间,毫厘只差。
“轰!”
重石飞来,正中侧腹。
白熊滚翻在地,卷起满地石泥,一时无声。
林火坐到在地,大口喘息。
渡鸦从一边探出头来,满脸焦虑。
林火朝她摆了摆手,“不要担心,我没事。”
渡鸦脸上一红“才没……”她话音一顿,尖叫出声,“小心!”
却是那头白熊,又爬了起来!
林火立即起身,拔出千磨。
可那白熊,却摇摇晃晃,掉转头去。
鲜血,顺着唾液,拖垂地上。
它拖着沉重身躯,往来处挣扎爬行。
林火放下千磨。
它要做什么?
林火心中疑惑,看着白熊渐渐爬远。他收了千磨,张弓搭箭。此时这白熊虽然受伤,却还不至丧命,也是皮糙肉厚。林火不敢掉以轻心,却又好奇,这白熊,究竟要做什么?
白熊又爬出几步,林火便步步紧跟,未拉弓弦,也是全神戒备。
突然,他看到大白熊浑身一震。
林火心中疑惑,抬眼去看,正见到小坡之上,站着两个纯白身影。
那里竟然有两头小熊。
同样纯白无暇。
林火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头母熊,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大白熊见到孩子,立即加快脚步。
林火却不想追了。
渡鸦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林火。”
林火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去猎别的熊吧。”
渡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拉住林火衣袖,“我们,看它们一会儿,好吗?”
林火注视渡鸦片刻,又将她头发揉乱。
渡鸦却没有反抗,看着白熊背影,叹了口气,“我出生没有多久,母亲就去世了。然后其他家人也……”
林火叹了口气,“你家人的事……我很抱歉……”
渡鸦咬住嘴唇,摇了摇头,“其实你说的没错,原本就是他们要来杀你们,你们又有什么大错?可他们终究死了,死在自己的道义路上。他们或许会觉得自己是烈士,是殉道者。可他们有没有想过我?道义,江湖,这所有的所有,我都明白,可我明白,不代表我会不难过。我的家人死了,我的家人全都死了!”
渡鸦语音哽咽,落下泪来,脸上,却还是那硬要忍住泪水的倔强模样。
谁能不怜惜?
林火咬了咬牙,搂过渡鸦肩膀,将她伏在胸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家人。”
渡鸦先是挣扎,听到林火这话,浑身一颤,却是安静下来,伏在林火胸口,无声啜泣,泪湿衣襟。
面前,大白熊已经爬到小坡之上。
孩儿们站在坡上,召唤着自己母亲。
大白熊趴在小坡高处边缘,伸出舌头,去舔自家孩儿。
突然!
“嗡!”的一声闷响。
一支箭羽飞驰而至,将大白熊头颅刺穿。
大白熊浑身一僵,顺着小坡,滑落而下,只留着两头小熊,愣在坡上。
对此突变,林火也是愣在当场。
悉悉索索,数十道身影,从林边走来。
为首一人,身穿锦袍,手持硬弓,“哟!这里还有两头小的。”
林火只觉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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