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营寨风声鹤唳,更多是人心惶惶。
飞羆军分崩离析,将士们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昨日袍泽耳边细语,今天可能便成了呈堂证供。无论是戏言,亦或是确有其事,都可能成为入罪之因。
是故。
营中谁还能信?袍泽还是袍泽?
不过是第二日,被监察营揪出军寨之人,已达数百。这些五大三粗甲士,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沉默是金”。
闭口不言之中,燕军营寨分外压抑。
又是一排将士,被斩首营外。
钢刀反射刺眼光亮,头颅咕隆隆就地翻滚,而鲜血铺成支流,汇成长河,流到万彰,董普,独孤孝脚下。
万彰看着脚下血流,便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扭过头来,不愿再看,对身边两人低声说道:“真要做得如此决绝?”
董普手中捧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董蛮武军中威望过剩,我们若是不将他清洗干净,你还等着夜半之时,有人来你帐中,将你首级取走?”
万彰又看了一眼斩首刑场,颤声说道:“即便是将那些谋逆全部杀死,这番血腥镇压,此事过后,只怕飞羆军荡然无存。”
独孤孝立在一边,望着眼前血流成河,面上无悲无喜,“大将军时候,飞羆军早已荡然无存。”
董普点头微笑,万彰低下头去,面上如有戚戚。
三人便继续在刑场之中,看着这场血腥闹剧。
而他们都未曾注意到,就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从他们身上掠过。
林火,做农夫打扮,正在办燕军营寨运送蔬菜食粮。
想要进入营寨,这是他能够找到的最简单,也是最便捷的方法。
若是在平时,送入燕军营寨的粮食蔬菜,必定是由军中伙头亲自押送。
如今只怕连伙头都被送上了刑场,不用动用民夫,难道这些将士统统要啃干粮,或者是直接饿着肚子?
松懈的管理,这便是林火混入燕军营寨的第一步。
而林火的最终目的,自然是偷走军中战马。唯有骑马,他才能够在三天之内赶到疫区,只有在疫区之中找到石镇,姜杉才有一线生机。
况且如今姜杉会迷不醒,林火只能将他藏匿在树林洞中。为了保护姜杉,他虽然做了许多掩护,也弄了一些陷阱,防止猛兽与人伤害,但是难免时间拖得越久,姜杉便是越发危险。
留给姜杉的时间不多。
留给林火的时间,亦然不多。
现在不是找独孤孝算账的时候。
林火推着蔬菜小车向前行进。他将目光从独孤孝身上收回,转而观察四周。不过十数步,他已经将来路看了个大概。
看来独孤孝这几日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明明已经经历如此大事,军中人员调动频繁,将士建制也混成一团,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对营地布局做出改变。
若是林火没有猜错,昨日他将那些战马放出牢笼之后,燕军定然是将它们重新捕捉,而后又放回原本马厩位置。
毕竟林火只是打开马厩,并未将马厩破坏。
在这种人人自危之时,想必他们也没精力去重新选址。
这样就给了林火机会。
趁着运粮车与甲士小帐擦肩而过之时,林火瞥见远处甲士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刑场之事,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些民夫身上。而那些民夫皆是专心运粮,不敢在这种敏感时刻被燕军找了麻烦。
无人关注。
林火立刻矮身翻滚,瞬间滚到营帐之后。
按照如今内外松紧,即便是送粮队伍少了一两个青壮,他们也不会有所发现。毕竟此次运粮是以征召名义召集,农夫与农夫之间,也不一定就互相熟知。
林火变这般猫着腰,压低身子,躲在营帐之后。
他听着不远处脚步变化,观察农夫衣裤下摆移动,静静等待。
待得脚步远去,林火立即钻入身边营帐。
他耳力惊人,方才已经听清楚帐中动静,营帐中寂静无声,就连一个呼吸都无法听闻。
林火钻入营房,迅速寻了一把短剑。
需知道林火为了混入军营,当然是没把千磨万击放在身上。如今,他自然需要一把武器防身。
若是还有机会,林火自然是希望能够弄到一套军服,这样一来他也能行动更加自如。
但是他转念一想,先不说这间营房之中没有军服给他替换。
就算是让他换了,就一定比此刻安全?
想想燕军之中,各个心有顾虑,谁都不会彻底信任他人。他若是换成军服,在营地之中随意走动,被监察营轻易逮住。
那才是真正毫无机会。
去了短剑,林火又侧耳倾听营外声响,确认无人之后,他又从方才洞口钻出帐外。
躲在营帐之后,林火小心辨别方向。
他在这军营之中也是生活许久日子,之前来营救姜杉之时,也已经熟门熟路。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若是在营中行差踏错半步,先不说他能够逃出此地,姜杉的性命,那是万万来不及救了。
为了姜杉,他也毕竟小心谨慎。
林火绕开小弧,一边躲避巡逻士卒,一边缓缓挪动。
多次与巡逻甲士擦肩而过,他便贴紧身边营帐,屏住呼吸。他的右手,更是捏紧腰间短剑,片刻不离。他不愿伤害燕军甲士,毕竟他们曾经并肩作战。
但是真到逼不得已,林火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还好一路行来,皆是有惊无险,并没有让林火真正拔剑时刻。
不多时,林火便已经潜到马厩之外。
此处不出他所料,虽然昨日刚刚发生过放马之事,但是此处依旧无人把手。
或许正是因为出了昨日之事,再加上独孤孝清洗军队,更是无人关心马厩。谁会想到林火会打马厩两次主意。
所谓灯下黑,或许便是此时情形所现。
林火左顾右盼一番,未曾见到有人行来。
他立即飞身窜入马厩。
林火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不能选择头马,他可不想再弄得声势浩大,到时候再来一场马踏飞燕,那可不知何时才能脱身。
凭借他多年狩猎经验,与李虎在龙兴做车马行生意时传授的些许技巧,他有信心找那一匹耐力好马,这样才能受住两天两夜的长途奔袭。
可就在他将要准备翻身进入马厩之时。
在马厩稻草之中,突然站起一个人来。
那人身穿燕军军服,正要伸展四肢,与林火,四目相对。
PS:~~~新的一卷,从偷马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