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烽背着姜杉,略浮于空,却是飞得颤颤巍巍。
狂风卷起两人衣袍,花袍一头散发,更是随风而舞。
两人低头去看,只见飘雪之下,乱作一团。
方才只是豪侠对军阵,两方衣着差距明显,还不易认错。如今倒好,混进另一群衣着杂乱之人,混战中难分彼此。
打了这么一会儿,倒是出了个奇怪现象,同门同派之人渐渐战至一团。战场被分割成数个小块,群雄各自内战。总体而言,节节败退那侧,必定是鹤老无疑。
而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两人犹如黑夜孤灯,白宣点墨。
雪乱风疾,黄恩与鹤老腾挪蝶飞,两人周遭一丈,无人敢进。
“找到了!”吕烽身上战栗愈发剧烈,“我们这就下去。”
“不急。”姜杉盯着两人对刀,目不转睛。
吕烽撇头看了花袍一眼,暗暗咬牙坚持。他这功法虽能漂浮,可他毕竟不是天位,仅他一人,已是耗力极大,再配上背脊花袍,更是摇摇欲坠。
“当!当!当!”
鹤老与黄恩再对三刀,借势向后飞退。他双眼不断打量四周,谁都能见他眼中焦急。
黄恩却不急躁,拖刀而行,“鹤老,何必让场面这般难看。”
鹤老稍挪脚步,咬唇不言。
吕烽与姜杉,在空中看得真切。鹤老两侧友军或死或退,黄恩军不断压迫向前。鹤老虽是警觉,同样不断后退,可以被黄恩牵住手脚,只怕再过片刻,他便会陷入团团围困之中,倒是留给这位老人家的,唯有战死这唯一选择。
投降?
只怕在场之人都明白,鹤老贵为鬼见愁高层,一生跌宕起伏,绝不会做跪地求生之事。
人尽皆知,却不妨碍黄恩冷嘲热讽,他骤然发力,一刀劈得鹤老两腿打晃,“老人家莫不是被小娘皮榨干了精血?怎么两腿软得像是爬虫?”
鹤老冷笑一声,隔开黄恩刀刃,“娃娃,老夫这么多年,什么怪话没有听过,你……你这点嘴上功夫,倒是……比你手上功夫还差!”
话是说得豪迈,却难免两声喘息,暴露气弱难忍。
黄恩眼光何等毒辣,话多试探便是等待此刻。他骤然增速猛扑,刀刃由下而上,撩起一地积雪。
鹤老横起长刀,扫开雪花。
却见一抹刀光,斩开残雪,滑向鹤老胸腹。
鹤老屏气收腹,避过此刀。
黄恩不等鹤老回气,立即扬起右足,紧接下段鞭腿。
那腿重重踹在鹤老膝窝,鹤老受力不住,单膝跪地。
黄恩乘胜追击,“刷!刷!刷!”连续三记重劈。
军中刀法,最是讲究“势、力、速”三字。
鹤老单腿受制,已不能施展步伐,唯有双手握刀,硬抗三击。
“当!”
第一刀,鹤老双臂微弯,咬紧牙关。
“当!!”
第二刀,鹤老弓起背脊,双臂打颤。
“当!!!”
第三刀!鹤老闷哼一声,虎口开裂,长刀落地。
黄恩嘴角翘起一丝狠辣,再扬一刀!
刀势下挥!
“当!!!!”
长枪!从天而降!
枪尖正中刀面,巨力难当。
黄恩手臂发麻,单刀脱手,半截没入雪中。
却见两道人影坠落而下,一人挡黄恩面前,另一人站立不稳,跌落雪里。
黄恩立即压低重心,侧身一翻,拔回单刀。
按刀在手,他才抬眼观望,见到面前之人,语气森森,“是你们!”
吕烽按住枪尾,抬腕一拎,持枪在手,“还真是有缘。”
黄恩眯起双眼,正待呛声,却见到姜杉满身是雪,站起身来,“呀!黄将军,真是好久不见。”话音熟络,若是不知前因后果,还当两人真是好友。
黄恩则是挑了挑眉,撩起刀刃,“上次让你们全身而退,这次绝不会这般好运。”
吕烽冷冷一哼,挺枪上前,却被姜杉拉住,他对着黄恩笑道:“我们也想到将军帐中做客,就怕将军留不住我们。”
“哦?”黄恩站直身子,扬手一招。
四周甲兵立即围困而来。
黄恩摊开手掌,“也不知是该夸你们勇气可嘉,还是讽刺你们蠢得可笑。”
姜杉环顾四周甲兵,面上毫不变色,反而朝黄恩拱了拱手,“将军还真是误会我等来意啊。”
黄恩咧嘴一笑,举刀指着喘息鹤老,“还真是好笑,在这战场之上,你们不为救他而来,难道真来送死。”
“将军只说对了一半。”姜杉放下手臂,“我们确实是为救人,但却不是为救鹤老,我们要救的……”姜杉伸出手指,“是将军你啊。”
周遭骤然一窒,黄恩眉头紧皱,随后仰头大笑,“救我?救我?”他骤然敛住笑声,眯眼瞪着姜杉,“我只要大军一围,你们皆是难逃一死!既然自身难保,还要救我?”
姜杉微微一笑,“将军大军一围,我等确实插翅难飞,但若那赵恬此刻突然袭击将军……”话说一半,堪堪停住,如若抛出饵食。
黄恩面色未变,只是顿了片刻,随后冷冷说道:“妖言惑众。”
鱼咬钩上。
姜杉微勾嘴角,再次拱手,“赵恬军原是他手下精兵,将军突然回归,犹如鸠占鹊巢。试问,谁的心中能够好过。若要是我,还有比借这乱战机会,除去将军这种难缠对手,更好的机会吗?”
黄恩眉梢微颤,淡淡说道:“还真是一派胡言,他若杀我,如何与主公交代?”
“将军这是当局者迷啊。”姜杉似是在为黄恩着急,“等事情尘埃落定,若将军真被那赵恬所害,武慎真会惩罚于他?相信将军这样的聪明人一定知道,手中有兵,才会有权。活着的,总比死人更有价值。”
黄恩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姜杉立即拱手,“如若将军还是不信,不如我们试验一番!”
黄恩不言一词,却也不动手。
姜杉知他是默认,便对吕烽说道:“烽子,去夺响箭。”
黄恩骤然按紧刀柄,“你要做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
吕烽骤然一个闪身,已到黄恩身前。
姜杉高声说道:“按他右手手腕!”
黄恩骤然一惊,想要收回持刀右手,却被吕烽一把捞住,举过头顶。
“噑!”
袖中响箭,破空而上。
啸声刺耳,扩散而出,怕在一里之外也能听清。
黄恩甩开吕烽,翻腕便砍。
吕烽飘身而退,退至姜杉身侧。
“将军莫要着急。”姜杉上前一步。
黄恩举起直刀,横在姜杉颈边,“你在找死!”
姜杉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刀刃,“在我死之前,将军何不看看,可会有援军到来?”
黄恩咬了咬牙,小心侧目。
“我敢断言。”姜杉微微笑着,“那赵恬必定不会发兵。”
侧目望处,风平浪静,唯有风雪茫茫。
黄恩收回目光,“大雪之中,难免有所延误。”
“将军何必再骗自己。”姜杉看着黄恩双眼,“赵恬巴不得我们打得两败俱伤,若知将军求援,必定会……”
姜杉推开黄恩刀柄,“见死不救!”
黄恩双目一瞪,缓缓放下直刀。
飞雪之外,援军来处。
赵恬坐于马上,放眼张望,面沉如水。
“赵将军你看。”红袍儿双手被缚,立他马侧,面色如常,“一切如我所言。”
赵恬低下头颅,低声说道:“松绑!”
兵法有云。
攻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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