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王都昌隆,朝堂太和殿上。
“啪”的一声,一份奏折重重甩落地上,滑出丈许。
文武左右皆是垂下面孔,手持朝牌,稍稍躬起身子。
武莫正在王座之上发着脾气,“这就是你们给孤带回来的消息?吴国包庇武梦与林火,将他们带去了南方?吴国更是在边境之上加紧屯兵。这算什么事情?刘策此獠面目,难道你们还不明白?”
他自立起身,伸手指着地上奏章,“一个柳凤泊,一个林火,现在还有孤的姐姐!他们把自己当做了什么东西?又把大燕,把本王,当做什么?”
武莫还觉气不过,豁然拔出腰间佩剑,甩手一掷,那细长礼剑“夺”的一声刺穿地上奏章,扎入大殿地中,“孤要起兵南下!孤要杀得吴国鸡犬不留!”
孟然之站在群臣之中略微皱眉,立即给侧后方的白润使了个眼色。
白润点了点头,持着朝牌走将出来,“大王,切不可意气用事。”
武莫骗了百润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孟然之,“刘策老儿已经将事情做得这种份上,孤若是退让半步,天下人该怎么看我燕国?我燕国还有什么威信,立足于世?你把这,叫做意气用事?”
孟然之微微垂下眼睑,并未与武莫对视。
白润则是上前一步,继续朗声说道:“我国连年征战,先有雁门先王与狄国血战,后有岳山封禅蒙难,再有北方诸国混战。多年战乱,百姓已经受尽磨难。如今土地荒芜无人耕种,北境之地十室九空,大王更是初登大宝,正是休养生息厚积薄发之时,实在不该再起刀兵。”
武莫冷冷一哼,“天下人皆是豺狼,不是吃人便是被吃,若不亮出獠牙,天下人只当我燕国成了软柿子,他们更要落井下石!以孤之见,唯有断了他们的念头,才能听从爱卿的‘休养生息,厚积薄发’。”
白润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古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凭吴国一国之力,根本不可能跨过龙江袭击我大燕。大王,小不忍则乱大谋,燕国百姓……燕国百姓折腾不起了啊。”
武莫咬紧牙关,面色发黑地侧身坐回王座。
白润只当已将武莫说服,他却是没看到,武莫朝着山师阴方向使了个眼色。
山师阴立即持朝牌出阵,对白润说道:“白尚书说的没错,燕国北境百姓,确实已经经不起再次动荡,但是白尚书似乎忘了,我大燕南部正有一支强军,枕戈以待。”
白润双眼一眯,“山师通政使,说的可是铜人军?”
“正是!”山师阴微笑说道:“此次围捕逆党,薛富贵擅离职守,原本就有过失。燕国被辱,既然不能兴师动众,又不能不管不顾,那么正好让铜人军戴罪立功,岂不是一举多得?”
白润略略皱眉,似是正在思索得失。
那边武莫已经抚掌而起,欣喜说道:“山师爱卿此计甚好,薛将军执掌天下强军铜人军,那些吴国狗贼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想来,若是薛将军出手,定然能够速战速决,对于国力也不会有太多消耗。”
话音刚落,文武百官之中,立即有人持朝牌而出,高呼,“复议!”
孟然之环顾四周,面色一沉。
他突然想起山师阴最近不断与朝中百官走动的传闻,原来是用在此地。
一边说着,武莫已经将目光投向孟然之,“只是,孤还有一事心存疑惑。”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铜人军毕竟戴罪在身,若是让他们自行其是,是否不太好?”
孟然之,白润,太史殊思索着武莫话中意思。
山师阴确实朝着身后一人,偷偷做了个手势。
那官员立即出声说道:“此事甚为简单!臣有一计,愿为大王分忧!”
武莫喜形于色,挥手说道:“讲!”
那官员立即说道:“只要从朝中派出一名重臣前去监军,事情便迎刃而解。”
孟然之,白润对视一眼,皆是心中一沉。他们自然明白这是一场早就演练过的戏,目标不言而喻,便是针对孟然之。
武莫点了点头,“爱卿说的有礼,却不知道这个人选,爱卿可有推荐?”
那官员立即拱手,还未说话。却有另外一人持牌出列,“臣愿往。”
众人定睛望去,正是太史殊。
武莫看了山师阴一眼,山师阴立即上前,“太史大人刚正不阿,赏罚分明,自然是极好的人选,但是太史大人,如今是大理寺卿,总领全国司法重任,可不能说走就走。”
太史殊微微一笑,“若是大王需要,臣在哪里都会鞠躬尽瘁。”
武莫却是摇了摇头,“孤了解太史爱卿忠君爱国之意,不过爱卿确实不是最好的人选。”他又望向山师阴,“山师爱卿既然你说太史爱卿不适合,那你心中可有别的推荐?”
山师阴立即拱手,“臣心中有一最佳人选。”
武莫有意无意瞥了孟然之一眼,笑道:“快讲来让孤听听。”
山师阴转身朝向孟然之,“这朝堂之上,论威望,论本领,论德行没有人比禺山候更好的人选了。”
武莫哈哈大笑,“山师爱卿所言极是。”他直勾勾地望着孟然之,却对文武百官问话,“诸位爱卿,以为禺山候如何?”
殿中“复议”之声,此起彼伏。
武莫看着孟然之,面上满是笑意,“看来禺山候,是众望所归啊。”
白润环视一圈,他将双唇一抿就要上前说话,却又被孟然之用目光制止。
身为武官却混了个文职的孟纯已然看不下去,他这暴脾气就要张口骂人,却被太史殊一把拽住。太史殊低声说着,“此时再出头,那便是忤逆圣言。”
孟纯急得将太史殊甩开,“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坑害然之?”
太史殊扭头望向山师阴,“他用阳谋逼之,主公不好避让,但是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说话间,孟然之已经走出列外,立在山师阴身侧,拱手说道:“大王盛情,臣自然愿往。”
“好!”武莫用手拍着王座把手,龙颜大悦。
“不过!”孟然之又开口说话,“臣还有一个请求。”
武莫点头说道:“禺山候尽管提。”
“臣怕臣一人力有不逮。”孟然之看着身边山师阴,“臣要山师通政使同行。”
武莫嘴角笑容一僵。
却听到山师阴拱手说道:“臣愿往!”既然划出道来,山师阴也绝不会退缩。
朝中一片哗然。
山师阴眯眼笑着,对孟然之轻声说道:“你不提,我也是要随你去的。”
孟然之同样微笑,低声对山师阴说道:“战场艰险,通政使书生文弱,可要当心流矢意外。”
山师阴还以微笑,“战场艰险,禺山候同样需要小心谨慎才是。”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只把殿中嘈杂压了下去。
可任谁都能看出,双方对视眼中,唯有冰冷。
昔年同进退,今朝各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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