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武慎?”曹尚宥正在山丘之上,面色有一瞬阴沉,随后他便仰天大笑,“不过是个夺权不成的老匹夫!还弄了个假模假样的名号,真是引人发笑。”
曹尚宥背起双手便下达了下一个命令,“传令全军,加速行军,若是再遇到那个什么武慎,就给我碾过去!就连飞羆军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一群老兵,还想翻起波澜来?”
令兵立即拱手应下,他回身上马,迅速奔下小丘,直往军营中去。
曹尚宥便背着双手,立在山丘上低声冷笑,“老卒?可笑!既然都已经老了,就该回家种田,何必上阵送命。”
楚军加速前进,很快便遇到了败下阵来的溃兵。
曹尚宥在中军指挥,命令前军呼号驱赶溃兵,让溃兵向大军两侧分散,随后再从后军纳入大军之中,这样一来便不会打乱楚军的进军节奏。
命令呼号的同时,曹尚宥还指挥两只骑兵队从左右提前。他们顶在大军的两侧前方,一来是方便监督溃兵,二来是防止燕军在此时,跟着溃军身后一路掩杀。
不过这一次,曹尚宥的小心谨慎并没能派上用场,燕军并没有跟在溃军身后追击。也正是因为对方没有追击,解决这支溃兵才不费吹灰之力。
曹尚宥在中军坐骑背上冷笑,“还以为这些个老兵会有多么勇猛,还不是欺软怕硬。不过他们也是有点脑子,知道要是和我们正面决战,只不过是以卵击石。”
“什么老卒。”曹尚宥冷笑连连,“不过如此。”
大军继续前行,自从离开泉眼关后,行军路上多是平原,这让楚军的行军速度也是不再受到限制。
没多久,楚军便行进到了一处狭谷入口。
此处狭谷与蜀国山地相比,不过就是一些波澜起伏。
到了狭谷之前,曹尚宥只在狭谷前站定片刻,看了一会儿林外飞鸟,便出口断言,“狭谷中必有伏兵。”
这一场场胜仗打下来,曹尚宥手下这些将领对于曹尚宥的手段也是佩服至极。当然,他们对曹尚宥不喜欢解释的脾气也是了解。
曹尚宥断言林中必有伏兵之后,诸位将领脸上并没有露出惊异或是猜疑神色,而是直接准备下令,让全军减速,或是准备改道。
然而曹尚宥大手一挥,将他们全部制止下来,“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止步?”
一众大将便准备做些解释,但是曹尚宥挥了挥手,全无听取的心思。
曹尚宥从亲兵说中夺过地图,随手展开。
地图便顺着他的马背滑落下来,全然落在众人眼中。曹尚宥便伸手指着石泉与昌隆之间,“你们告诉我,去昌隆,是不是从这条狭谷走路程最短?”
一众大将有人皱眉,有人点头,还有人望向曹尚宥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曹尚宥目光扫过众人面孔,一甩胳膊,将地图收了起来,“既然这条路最近,我们便不会另择他路,哪怕前方还有十个,百个飞羆军拦路,我们也绝不让步!”
一众大将都望着曹尚宥满是自信的笑容,皆是说不出话来。
“好了,下面继续听我安排就是。”曹尚宥将地图甩给身边亲卫,微笑说道:“我们率领主军做出大动静冲进去,再安排侧翼从山脚摸上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伏击谁!”
众大将面面相觑,但既然曹尚宥如此自信满满,他们也不好反驳,更何况曹尚宥之前有着骄人战绩,石泉与泉眼关一役,更是打得天下强军飞羆军向北溃逃,此时在军中正是风头无二。
曹尚宥的指令很快便传达了下去,第一波楚军已经率先进入狭谷之中。众人只当是不知道狭谷中有人埋伏,大将也未曾将命令传达到最底层甲士中去,只是让他们每人多备一面圆盾。
毕竟这种险中求胜的对策,若非成竹在胸,只会造成恐慌。
曹尚宥一向自傲,他对自己判断深信不疑,可底下的那些甲士,并不能用这种标准对待。更何况曹尚宥亲自坐镇前军,这让那些甲士更是自信。从他们望向曹尚宥的表情之中,就能够看出他们对曹尚宥的信任与崇敬。
那些楚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诱饵,依旧大步流星地朝狭谷另一边行去。
这一段狭谷其实并不算长,只需半个时辰应该就能从入口行到尽头。
楚军已经行到了狭谷半程,曹尚宥特地穿着醒目的白色衣服,行在前军正中位置。他的目光不断扫视两侧高壁上的残枝枯叶,嘴角是挂不住的轻蔑。
他又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上那日头,轻声说道:“差不多了吧。”
就在他话音落下只之时,两侧高壁之上枯叶丛“哗哗哗”被掀飞起来,身上披挂枝叶的燕军甲士手持长弓短弩,同时瞄准了谷中楚军,特别是那马上刺眼白衣。
曹尚宥哈哈大笑,“不出所料。”
话音落,壁上弓弦松响,箭支飞落而下。
那些个楚军甲士终于明白过来,之前将军们为什么要让他们各自带上一面圆盾。
几乎是在箭支弓弩的瞬间,楚军甲士便下意识地举起圆盾,护住各自要害之处。
曹尚宥身边更是瞬间涌出十数人,他们将曹尚宥团团围住,盾牌防护得滴水不落。
第一波箭羽过后,楚军并未受到多少损伤,除了一些倒霉鬼,其他人虽然受了一惊,但是好在没有造成慌乱。
而在燕军第二波箭羽准备放出之前,楚军早已准备好的伏兵也已经知道了燕军伏兵所在,迅速摸了过去。
第二轮燕军箭羽,只有稀稀拉拉的一半。
曹尚宥在盾牌之后,听着外面喊杀声响。他将面前一名亲卫掰开,就要往盾阵外走。
那名亲兵赶紧将曹尚宥拦住,“都督,外面危险。”
曹尚宥哈哈大笑,伸手将亲兵推到一边,“一群老匹夫,有何危险可言?”他将亲卫推开,迅速从盾阵缺口处钻出阵外。
正巧有一支飞羽从他脸颊旁边飞过,钉在他身后盾牌之上。
不少亲卫发出惊呼,可曹尚宥面上见不到半点恐惧。他一伸手将身后那支箭羽拔下,随后一折为二。他将断箭随手扔在地上,朝着狭谷高壁之上高喊,“武慎!赵恬!我曹尚宥就在这里!过来杀我呀!”
曹尚宥张开双臂,环顾四周,高声呼喊,“武慎!赵恬!我曹尚宥就在这里!过来杀我呀!过来杀我呀!!”
高呼声后,曹尚宥又是一阵张狂大笑。
谷壁上,燕军在发现自己被伏击之后,没有进一步恋战,而是迅速撤退。战斗很快就进行到了尾声,毕竟燕军并没有和楚军硬拼的准备。
曹尚宥在指着撤退的楚军,与身边那些甲士一同哈哈大笑,“他们打起仗来杀不了人,逃跑倒是最拿手的事情。你们要说燕国什么天下第一?那肯定是逃跑天下第一!”
其余楚军甲士心惊胆战之余,也是会心一笑。
曹尚宥再次确认众将士面上笑容之后,他将大手一挥,朗声说道:“传令全军,不用打扫战场,迅速通过狭谷!我们一同去看看,燕国人逃跑的狼狈模样!”
众将拱手允诺。
楚军一众甲士迅速行军,一场小胜,让方才那些疲劳也一同消失不见。
楚国大军很快便涌出了狭谷之外,一路上再也没有收到过燕人的骚扰或是袭击。行出狭谷之后,曹尚宥看了看日头,便准备让甲士就地休整片刻,随后再继续行军。
身后甲士在忙碌休整,曹尚宥便在阵前拿着地图勾画。他低头盯着地图,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一旁有一名将领便出声问道:“都督,末将有一事不明。”
曹尚宥没有抬头,“说。”
那将便答道:“我们在这里暂时休息,实在不是个好选择,万一那些燕军去而复返。”
曹尚宥微微皱眉,抬头望向那将,“张将军,你觉得他们会回来吗?”
张将军赶紧抱拳,“末将……末将也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曹尚宥面上全无笑意,“担心武慎领着北境全军南下?还是担心薛富贵从东面夹击?”
“末将……末将……”张将军被曹尚宥问得说不出话来。
曹尚宥冷冷一笑,“张将军,燕国北境还要抵御狄军,薛富贵也有铜人军挡着。就算武慎现在来袭扰我军,他能有多少甲士?”曹尚宥挥手指着后军,“我们还有鬼雄营,他手下能有什么?老兵营吗?”
张将军越发答不上话来。
便在此时,远处突有一阵马蹄急响。
众人扭头去望,正见到一排燕国黑骑奔腾而来。在那燕军军中,便竖着一面偌大帅旗,其上绣着一个血红“武”字,迎风招展。
只不过那支骑兵,人数实在是不算太多,约莫和之前的飞羆军数量相当。但是他们远远望见楚军军阵并没有止步不前,而是高呼,“赳赳老兵,共赴国难!”朝着楚军飞驰而来。
那奔驰之中,当真有捐躯赴死之势。
楚军中有几名将领被老兵气势所压,发出惊叹之音。
曹尚宥瞥了他们几眼,将他们面孔与名字记下,随后冷笑说道:“很多事情,光是拼命也是无用。因为拼命,就是黔驴技穷。”
他回转身去,立即调整军阵,“传令下去,让已经出了狭谷的甲士立即应战,剩余人等继续休整。”
曹尚宥这命令下达,立即有将领面色变化,“都督,我们这样是不是过于托大,或许应该结阵以待,随后……”
那将领话没说完,就被曹尚宥一眼瞪了回去,“区区五六千人,我们手上是他十倍有余,还要结阵以待?”
那将领被说得哑口无言,其余将领也是无话可说。
曹尚宥的命令很快便传了下去,大军行动起来。不过这一次不少将士有所怨言,方才休息了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又要被拉起来作战,任谁都不会太过情愿。
虽然慢了一些,但是燕军出现得较远,根本没有奇袭的作用。楚军甲士还是及时集结完毕,朝着燕军骑兵反冲回去。
楚军骑兵两翼拉开,摆明了要和燕军比拼人数。
而狭谷中的楚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谷外,有这些援军在后,区区五六千人,哪里填得满曹尚宥的胃口。
可就在此时,峡谷两侧突然传出两声尖利呼啸。
只见到两支响箭飞射而起,狭谷两侧突然各自涌出上万甲士。而老兵营身后,同样奔出无数援军。
漫山遍野,似海如潮。
楚军此时正是毫不设防,两肋兵力空虚,全无防备。
这突生变故,别说那些甲士,就连曹尚宥也愣在当场。
他面色铁青朝左右去望,西侧那军帅旗为“赵”应该是赵恬领军,而东侧帅旗竟然是“薛”!
薛富贵!
薛富贵为何会出现在此?他分明需要跨过薛荣华的防区,才能够接近楚军,可曹尚宥之前没有得到半点消息,薛荣华到底在做些什么?
楚军已经呈现乱状,曹尚宥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死撑的时候。正是因为他的自负,让楚军落入燕军圈套之中,现在只能自食恶果。
但是好在,曹尚宥还知道审时度势。
曹尚宥立即下令鸣金收兵,全军退回狭谷南侧。
一路后撤,曹尚宥便立即想明白了薛富贵为何会出现在此。
必定是因为薛荣华不愿见到曹尚宥先行一步,这才特意放了薛富贵西进而来。
“真是可恶!”曹尚宥一拳打在马鞍之上,“还未取胜,便已经开始互相攻伐,薛荣华还真是小人行径。”
他骂完薛荣华,转念一想,脸色更是难看,“如果薛富贵西进,那他的防区该怎么办,难道放给吴军?亦或是,吴军和薛富贵之间达成了何种默契?”
越是往深处去想,曹尚宥额头上冷汗越多。周遭甲士杀得热血沸腾,可他却如落冰库。他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吴军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燕国!”
曹尚宥只觉得瞬间晕头转向,“左徒明!你这无耻之徒!”他差点栽下马去,幸好亲兵将他扶持,顺利逃入狭谷之中。
临行之时,曹尚宥回头去望战场。
他心中又生起一个新的疑问,“武慎带来的甲士,也实在太多了些,他就不怕燕国北境空虚?”
西侧战场,又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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