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盾!”
一声令下,黄恩军前排步兵翘起长盾,将下端盾尖重重砸入雪中,深入地下。
盾后士卒深吸慢呼,白色雾气连成一片。
远处黑骑飞奔不止,宛若溃堤黑潮。
奔雷蹄音,震颤大地,雪片划过生疼面颊。
“蹲伏沉肩!”
持盾甲士呼吸急促。
黑骑撩起刀兵,齐声呼喝,“破阵!破阵!破阵!”
“枪!”
盾后士卒屏住呼吸,透过盾牌缝隙,刺出长枪,盾甲之外,一片枪林。
黑骑就在眼前。
潮水拍礁前刻,持盾甲士能见骑兵面上狰狞,全盔黑骑能望甲士瞳孔微颤。
“轰!”
精铁互撞!
遁甲倾覆,马踏成泥。
黑马悲鸣,斩成肉末。
这才是战场血流,唯有“惨烈”二字。与之相比,江湖仇杀,不过是小打小闹。
见着这般情景,不少江湖“豪侠”腿肚打颤,更有甚者,伏地干呕。
步骑之争,古来有之。
鲜有步甲能挡铁骑,今朝亦然。
盾阵被撕开缺口,骑兵透入阵中,正待肆虐。却见到侧方林中奔出一支杂兵。如同一柄尖刀,捅入骑兵腰眼,既准又狠。
所谓蛇打七寸,那伙杂兵更是眼光毒辣,径直将赵恬铁骑,截成两段。却又鬼滑,沾之即走,不做纠缠,毫不恋战。
阵中黄恩长出口气,回头看着姜杉,“想不到,你们手下,还有这等领兵能人。”
姜杉微微一笑,“不过是个书呆罢了。”
黄恩冷冷一哼,“这书呆可是了不得,半骑半步,也敢袭击骑兵,居然还能得手。时机之准,手腕之果决,平生仅见。只是不知道……”他盯着姜杉双眼,“你留这伏笔,是为了对付赵恬,还是对付我?”
姜杉嘴角含笑,微微拱手,“自然是帮将军,你看我们这不是击退了赵恬一波冲锋?”
战场前沿,赵恬骑兵锋利不再。
“是吗?”黄恩单手摩挲刀柄,“我只见到你们像是碰到刺猬,伸手即撤。”
姜杉微笑说道:“赵恬军太强,我们这些散兵游勇,自然不能正面抗衡。还得仰仗将军你啊。”他又挑了挑眉,“或许,将军离了我这骚扰,也能战胜赵恬?”
黄恩沉下脸庞,转瞬又挂起笑容,“小友哪里的话,赵恬骑兵骁勇,你我自当齐心合力,通力协作才对。”
姜杉笑而不语。
黄恩微微额首,“小友在此少歇。战场混乱,还是莫要东奔西跑才是。毕竟,刀剑无眼。”
姜杉拱手还礼,“祝将军马到功成。”
黄恩微微笑着,与自己副将耳语几句,便转身离去。
而那副将按住刀柄,对周遭士卒说道:“将军有令,好生照看鬼见愁的,朋友。”
姜杉哈哈笑着,“盛情难却。若是能再来一壶酒,一袋好烟,那就再好不过了。”
副将冷面不语。
吕烽凑到姜杉身侧,“他这是要监视我们。”
“我知道。”姜杉轻声回答。
吕烽捏住长枪,“就凭这几个虾兵蟹将,还拦不住我。”
姜杉横了吕烽一眼,“我也知道。”
吕烽似是诧异,“现在都打起来了,那还不走?”
姜杉瞪了吕烽一眼,“你就不能动动肩膀上的摆设?好不容易让这两伙人自相残杀,我们若是现在撤离战场,立刻会被他们发现破绽。到时候两军合为一军,合力追杀我们,谁能活得下去?”
吕烽皱眉一想,确实如此,可现在这般僵持,也不是办法,“我们就这样干看着?”
“没错。”姜杉咬了咬牙,“等!”
“等什么啊。”吕烽将长枪拄进地里,“还能等出花来?”
姜杉抬目望向岳山,“没错,世上高人众多,多在九霄之外。我倒是想看看,人熊家的书生,能开出什么花来。”
岳山山中,林中木屋。
伊世羽伏在窗台,数着窗沿雪花,他将白雪捏成一团,又轻轻排散,“差不多,该到下一步了。”
岳山远端,独孤营寨,除军旗猎猎,至今再无声息。
林中武慎斥候,披风之上已盖满白雪。斥候队长,微微耸动身子,撇去衣裳雪花,又取出怀中酒壶,稍稍抿了一口。
周遭伺候见况,也掏出酒壶喝了几口,有人抱怨道:“这西娘皮的天气。”
队长瞥他一眼,“不要抱怨。”
“队长。”那人恨声道:“上头莫不是成心作弄我们?你看看这个独孤孝,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黄将军那边应该都开始行动了。他们可好,抢了功劳。只有我们在这里受罪。”
“尽忠职守。”队长又伏下身子,望向独孤营寨,“看住独孤孝,便是我等功劳。”
“可你看看。”抱怨那人指着独孤营寨,“那个独孤小儿,就缩在自家龟壳里,动也不动。这幅没卵蛋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从北境得来的名声,是不是也有什么猫腻。”
抱怨那人话音刚落,独孤营寨,突然响起号角。
队长瞪了抱怨那人一眼,后者立刻闭嘴。他这才竖起耳朵,细听号角声响。
“呜!呜——!”
“一短一长。”队长站起身来,“是集合号令!”
他转过头去,对身边斥候吩咐,“快去通知牛将军,独孤军集合,请他立即发兵,趁独孤军军心未稳,速速歼灭!”
斥候得令而去。
岳山前山石阶,上至宗道士终被杀退。
山师云,王芝,武慎凑至一块儿。他们早已派出探子,追踪武睿方位。
王芝来回踱步,“若不是那老瞎子,武睿怎么逃得出去。”
“莫要着急。”山师云坐在军用小杌上,老神在在,“派去追踪之人皆是我九婴精锐。再者,武睿逃离此地之时,身边跟了足足百人,这么大的阵仗,还会更丢?”
武慎坐于另一小杌上,垂首无言。
远处一猎装中年钻林而出,“报!”
王芝赶紧招手,“快说!武睿到哪儿了?”
中年跪地抱拳,“那武睿逃至林中,上百人踪迹异常好寻,只是。”
“只是什么?”王芝最不想听到“只是”二字,“快说,怎么了?”
中年不敢抬头,颤声说道:“不知为何,他们,他们突然化整为零。分成二三十队。那武睿……武睿……不知在那支队中。”
“哦?”山师云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玩味。
岳山后林,佛教众人,仍在负隅顽抗。
却见到上至宗身后,一刀一剑冒出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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