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北大陆的南缘,东西横亘一万六千里尔的斯多尔纳山脉的南麓就像一堵高墙徒直地插入地中海的碧波之中。
数百万年前的上一个冰河时代,大陆被冰雪覆盖,无数发育成熟的巨型冰川从斯多尔纳山脉沿线的诸多山峰上蜿蜒而下,一路裹挟着巨大的石块,像一把把刻刀,用了以百万年计的时间,在山脉的南麓刻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冰川槽。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随着冰河世纪的结束,冰雪消融,冰川后退消弭,海平面逐渐上升。
海水沿着冰川槽沟侵入,形成了无数的峡湾,海平面以上的槽沟则成了山间难得的谷地。
悬崖和峡湾,构成了地中海北岸破碎的海岸线。
而这些峡湾和谷地,便是佩特人的家园。
暮色正浓时,风之谷舰队终于到达了森之谷的峡湾入口,鱼贯而入,一一消失在铁黑色的悬崖的阴影之中,像被一头巨兽一一吞没。
森之谷的峡湾比风之谷的要更幽深、曲折和阴森,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极高处裂开一条细而曲折的星空。
在微弱星光下,隐约可以看到,在峡湾的险要处,悬崖的崖壁上居然建有座座碉堡,这比风之谷的山洞可高级多了。
当月亮升到中天时,风之谷的舰队终于冲出了峡湾,进入了峡湾湖。
格雷只觉得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天上星月灿烂,水面光华摇曳,远处灯火璀璨,精神为之一振。
森之谷的峡湾湖呈圆形,面积却是比风之谷的峡湾湖要大上两倍有余,在夜色中竟然有种一望无际,一片海的感觉。
作为客军,风之谷的舰队不能停靠在森之谷的主城月崖城的港口,只能和其他十几支风雷联盟的舰队一样,停靠在峡湾湖中心一个小岛周围。
这个小岛叫黑帆岛,一百来公亩,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石头建筑占满,虽然已是深夜,岛上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岛上,到处是酒馆、食肆、赌场和伎院,到处是喝得烂醉,大呼小叫,三五成群,寻欢作乐的海盗。
这个小岛,就是海盗们的乐园。
驻锚后,撒克逊坐着小船去隐没在沉沉夜色中的月崖城开战前会议去了,而格雷,则和轮到今天可以上岸的部分风之谷海盗一起登上了黑帆岛,兴致勃勃地去见识海盗们的日常去了。
路上,威尔的老爸,风之谷舰队的二把手海德西奇亲热地拍着格雷的肩膀,轻声对他说道:“格雷,我希望你能明白,男人在外面有时是身不由已要逢场作戏的,今天你看到的一切,可不敢回去跟你芬妮大婶说喔。”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特警,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格雷翻了个白眼,说道:“理解,都是为了工作,为了事业嘛!”
“对嘛!”海德里西大赞,“就知道你懂事,说话又好听,都是为了工作,为了事业嘛!精辟!”
紧接着,海德里西便领着格雷一行人兴冲冲地,“身不由已”地一头扎进了一间叫“蓝色鹦鹉螺”的酒馆里去了。
酒馆里,满满的都是人,粗野的叫嚣声,放肆的狂笑声几乎要把屋顶都掀翻了,酒精和劣质烟草的气味让人窒息。
但海德里西等海盗们却像在岸上被晾晒了老半天的鱼重新跳回了水中,个个兴奋得双眼发亮。
海德里西一把将一个正被一名海盗上下其手的酒馆女侍拉入自己怀中。
那名女侍一声惊叫,待看清了后,却是连声娇呼:“哎呀!原来是海德里西船长,你好粗暴!好坏!把人家小手手都捏痛痛了啦!”
嘴里说着粗暴,但女侍的身子却像一坨肉泥一样粘到了海德里西的身上。
看着这名身材和芬妮大婶有得一拼的胖女侍,格雷直摇头,看来,威尔的爹对女人的口味很专一啊!
“谁敢动大爷我的……”之前搂着胖女侍的海盗跳起来就要破口大骂。
不等他开骂,海德里西一记重拳就把他打个狗啃泥,嘴里飞出几颗带血的大牙,一下就老实了。
然后,在胖女侍亢奋的尖叫声中,海德里西一把将她拦腰抱起,火急火燎地不知钻哪里去了。
风之谷舰队的海盗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很快,格雷的身边只剩下猴子的父亲海鳅一人了。
海鳅递给格雷一杯酒,说道:“格雷少爷,你尝尝,这是森之谷的朗姆酒。”
格雷呷了一口,只觉得酒气冲脑,入口辛辣,喉咙口像被火炭烫了一下,不由得连连咳嗽,直抽凉气。
看来,这具身体还是太稚嫩了啊,自己原本可是海量啊,最爱的就是高度酒,格雷在心里感叹。
“格雷少爷,看来这酒对你来说太烈了,我给你换一杯淡黑啤去。”海鳅忙道。
“不用,不用!”格雷缓过一口气,“虽然烈了点,但我喜欢!”
海鳅赞赏地微笑点头,他向来话不多。
“海鳅叔,你也自已去找点乐子吧,不用管我。”格雷对海鳅摆摆手。
“那不行。”海鳅很坚决,“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身边不能没一个自己人照应。上岛前,我就答应过海德里西,今天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你去找乐子,我跟着你。反正我看什么都新鲜。”格雷说。
“那好!”海鳅的眼睛也亮了,“咱们去那里玩玩。”
海鳅指的方向,聚集的海盗最多,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声,叫好声。
海鳅毫不客气地撞开挤成一堆的海盗们,被撞开者纷纷气势汹汹地回头,一见是海鳅,又无一例外地缩起了脖子,乖乖让开了位置。
有的还连连点头哈腰,嘴里“鳅爷、鳅爷”地叫。
格雷发现,风之谷出来的海盗,都特别的横,看来自己的老爹很会带兵嘛!
挤到最里面才发现,这是一个赌局,玩的是“押大小”。
类似的赌法格雷原来的世界也有,也叫玩骰宝,就是庄家将三颗骰子放在骰盅里摇,停下来后闲家下注。
下注的方式有很多,最简单的是押大小,也就是三颗骰子上的点数相加为三到十就是小,十一到十八就是大,赔率是一比一。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押数字,押组合,押总数,押三军,押围骰,押全围等诸多玩法,赔率也各不相同。
但在这个世界,至少在峡湾海盗圈,玩法就只有押大小这最简单的一种,也许是这种玩法比较适合海盗们的智商吧。
和拥成一堆,服饰粗犷,不修边幅的海盗们不一样,庄家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一身笔挺的长礼服,头上一顶崭新的船形帽。
讲究还体现在他的胡子上,他上唇的两撇胡须用香油梳理成向上微翘的模样,下巴上并不浓密的一把胡须则用一根彩绳扎成一绺。
而他的十个手指上,居然戴满了各色的大戒指,亮闪闪,金灿灿,满满的暴发户气息。
这个庄家看来并非是风雷联盟的海盗,而是一名海商。
作为整整十五条峡湾的核心,森之谷常有海商和冒险者前来交易,毕竟,靠抢不能抢来所有的东西。
“先生们,准备好你们手上的银币吧!下一轮马上开始了。”果然,这位庄家一开口就不是峡湾的口音,而是海南大陆上流行的口音,透着一股拿腔作调的感觉。
“废话少说,快点开始!老子这回一定要翻盘。”早有输急了的海盗大声嚷嚷。
庄家动作异常娴熟地将桌上放着的三颗骰子一一扫入骰盅里,手腕上下翻飞,三颗骰子在骰盅里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这时候,围着赌桌四周的海盗们都噤声不语,纷纷支愣起了耳朵,眼珠子跟着骰盅骨碌碌地转。
“啪!”
庄家将骰盅闪电般往桌子上一扣,里面骰子的声音由急转缓,迅速停了下来。
这下子,海盗们更是纷纷伸长了脖子,甚至于有的还将耳朵贴在了桌子上,似乎想听出三颗骰子的点数来。
“先生们,可以下注了,祝你们发财。”庄家伸出满是闪光戒指的手,向海盗们示意骰盅两侧代表着“大”和“小”的两个陶盆。
海盗们纷纷迫不及待地下注,少的押一枚银币,多的五、六枚,甚至有一个还押了一枚金币。
一枚金币价值相当于十枚银币,百枚铜币,已经够三口之家半年开销了。
押大小的赔率是一比一,也就是说,如果押大和押小的筹码是一样的,开盘后,庄家没任何收益,不过是把输的那一方的筹码全部给赢的那一方而已。
如果押大和押小的筹码不一样,那筹码多的那一方如果得胜,则输的那一方的筹码不够赔付,那就要庄家自掏腰包了。
当然,如果筹码少的那一方得胜,那筹码多的一方赔付胜方后还剩余的筹码就全进了庄家的口袋了。
看上去,这是一个纯粹靠运气,很公平的赌局。
但据格雷多年从警经验来看,没有什么赌局是真正公平的。
这一局,因为押大的那一方有了一枚金币的加入,它的筹码远远高过了押小的一方。
而押了这枚金币的,就是之前嚷嚷着要翻本的那名海盗,他已经完全赌疯了,满眼的血丝,亢奋而焦躁,牛一样喘着粗气。
“还有要下注的吗?”庄家用指节轻轻敲了几下骰盅,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是他满手的大戒指和陶制的骰盅碰撞发出的声音。
环视一圈,见无人再下注,庄家提高了声音:“看好了,开盘!”
顿时,四下里一片沉寂,众海盗似乎连呼吸都屏得死死的。
骰盅无声地揭开。
短暂的静默后,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惊涛般哄响。
所有的海盗都在狂叫,无论胜者还是失利者。
铺了厚厚绒布的桌面上,三颗骰子赫然分别是二点、二点和四点。相加为八,押小者胜!
“卧槽!卧槽!”那名押了最后一枚金币的海盗疯了般捶胸顿足,忽然又像捞到救命稻草一般扑到身边一名海盗身上,一只手就往他嘴里抠,嚷着:“老鱼钩,把你的金牙抠下来借我,下一盘我一定翻本!我到时帮你满嘴都镶上金牙!”
这个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又丧失了理智的赌徒很快被暴打了一顿,再被七手八脚地丢出了赌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