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鬼现了真身,这“二鬼”并不是什么鬼,只是装神弄鬼罢了。人道是天高皇帝远,这违法乱纪之事在那偏远郡县更是屡见不鲜。官员们若只是欺压百姓便是强的,草菅人命,冤屈良民更是无所忌惮。先是马仁孝不忍放粮私卖被上官定了罪,再有胡家四兄弟因上官来查,郡丞为脱干系,也被其诬做歹人,这次又是这二兄弟被狗官冤了。
介子问二人缘由,年长者抢先道:“我姓沈名谦,这是我弟沈逊,我二人本是郡中一富庶人家子弟,年少学些武艺,弟弟看中一女子,订了婚事,后朝廷动员征北,我二人便跟了贰师将军李广利,成了其麾下先锋官,屡有战功。后李广利投奔匈奴,我二人不肯投奔敌国,便跑了回来,来寻我弟弟那未过门的妻子,想把婚事办了,谁知这姑娘在我等出征之时被郡尉康武之弟霸占,父母也被气死,我二人找其理论,多次被赶了出来,后来这姑娘因不堪受辱,自尽了,我二人要来收尸,便进了康府中,谁知进了虎口,因我二兄弟未带武器,被数十家丁按住,这康武便将我兄弟二人诬做歹人,说是我二人对这姑娘先奸后杀,还妄图进官府行凶,意图杀害郡尉掩盖案情,我二人被下了大狱,被严刑逼供,我二人是宁死不认,后被强画了押,定了三日后问斩,岂料上天有眼,不亡我两人,这牢头正是原来我帐下一队率,后因伤来这酒泉郡当了牢头,他曾被匈奴骑兵冲散,躲于一草棚内,我寻到了他,救了他性命,此次见我兄弟落难,他也知恩图报,找了两个与我二人身材相仿的死罪罪犯,割了舌头,划花了脸,将我二兄弟换了出来,行刑之日便蒙混了过去,他也怕事发,现已逃到齐地去了。我二人就如此逃过一劫。后来便装神弄鬼,发泄仇恨。”傅介子听此,叹了声气,道了句“好冤,好惨。”便走到一旁思索起来,片刻,转身问道:“诬你二兄弟的是那康武,为何不去寻他,还要乱杀好人。”沈逊听此,愤愤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康武戒备森严,周边几百兵士围着,不好下手,且我二人又不会什么弓箭飞刀,杀其甚难,但我等杀得绝不是好人,那老商贾,本是我家的对头,听闻我父母被气死,不来悼念,反而摆上酒席以示庆贺,后知我兄弟下狱,听说更是拍手叫好,还送银于康武,劝其判我俩腰斩,几日前被我砍了。”傅介子听此,不解,问道:“这老贾为何如此恨你二人?”沈逊接着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其有一小妾,名曰杏荷,是个放荡货,但有些姿色,那老汉有甚能耐,不能足她,便多次勾引我兄弟二人与其成奸,我二人不干,便骂了她几句,她便诬我二人勾搭她,甚是不要脸,我兄弟逃出来后索性奸了她,上次大闹酒泉,被我砍了首级。”众人听得拍手叫好,傅介子回身望了一眼,众人立即停住,介子便继续发问:“如此,那为何又杀其他人等?”沈谦道:“那些人住在那老贼周边,是其家丁,平日没少欺压良民,为虎作伥,该杀。”傅介子听此,应了一声,又问:“如此,你二人有何打算?”沈谦答曰:“我等近期结识了四五十从李广利处脱出的闲散军士,准备继续留在城中,伺机而动,杀掉康武。”傅介子听此,道:“你二人且逃了,就当我今日并未遇见你,日后若有用,再书信相通。”便留了只信鸦于沈谦,兄弟二人大为感动,跪下说道:“大人如此相信我二兄弟,丝毫不怀疑,日后若有用,愿效犬马之劳。”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白丸,往地上一砸,瞬间一股白烟四起,众人熏得急忙跑出屋子,故意大声喊道:“贼人跑了,直娘贼。”便回了云楼,傅介子夜晚,命牛儿上楼,道:“你去寻那日所遇的张忽悠,重金买出真话,看看沈家二兄弟所说是否为真。”牛儿领命,退下,众人当夜睡下,不表。
次日,牛儿和陋虎去酒楼寻那张忽悠,见那张忽悠又在饮酒,便拿出一锭金子,砸在张忽悠面前,张忽悠吓傻了,平生哪见过那么多钱,便惺惺的问道:“二位有何吩咐?”牛儿和陋虎包了个雅间,与张忽悠上楼问答,得知沈家二兄弟所言皆为真,回去复命。
傅介子得知沈家二兄弟确实冤屈,康武确实是赃官,且与刺史吴叔有联系,多半也参与卖粮。这吴叔乃凉州刺史,位高权重,凉州所有郡县长官都与其有来往,为其运粮私卖。吴叔在凉州有遍地的眼线,早就得知傅介子与马仁孝、胡氏四
兄弟、沈家二兄弟有接触,便不放心起来,心生杀机,稍后再表。傅介子飞鸦传书至霍光,告知凉州众官贩粮之事,霍光知这凉州乃是上官桀老营,上官桀亡,霍光正寻机会除去其势,得知后大喜过望,命其随意处置,朝廷任免檄文随后就到。傅介子得回信后,便继续赶路,辞了康武,向敦煌进发。
走了三四日,午后到了敦煌,敦煌郡守疑不任在城门迎接,见这疑不任背后跟着四五个公人,二十余军士两路排开,离近了看,这疑不任官服上还有补丁,牛儿见了不解,问傅介子:“大人,我们走了这么多郡,唯独这官最朴素,衣服还有补丁,卫队就这么点人,真是寒酸。”傅介子听此,回道:“你不懂,这才是清官所为。”说罢便早早下马,牵马走向城门,疑不任微笑前来,道:“大人路上辛苦,酒宴已备好,快随我进城。”傅介子见疑不任衣着寒酸,道:“久闻大人清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可朝廷有俸禄,为何穿这破衣。”疑不任听此,强笑道:“郡中多有贫者,我见其可怜,便早将俸禄舍给他们了,便没有了钱。”傅介子听此,也觉得心酸,便道:“不说了,我等进城吧。”天色渐暗,众人入席,见这酒席甚是寒酸,只有一肉食,其余皆是素菜,酒也不甚可口,强吃了几口,便回驻地睡了。
夜半,傅介子与疑不任多聊了会,有些官场上的事不好说,便喝散了众人,因牛儿天真无邪,且勇猛无比,是个好护卫,便只留下牛儿,三人喝酒谈心,不细表。
宴后,已是二更天,介子由牛儿护着,回城中驻地休息,二人正谈话间,路过一小巷,出奇的静,牛儿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当事,二人继续向深处走,突然,一声哨响,巷子两端被两车火薪封住,人不能近,牛儿见此,大喝一声“有埋伏。”傅介子也是军旅出身,虽已上年岁,但扔勇气过人,立即抽出佩剑。牛儿从背后拿出大斧,四周观望。二十余黑衣刺客从房顶跳下,个个手执三尺尖刀,朝二人杀来,二人见来者不善,纷纷杀将开来,牛儿喝得烂醉,有些恍惚,但见有刺客,一瞬便酒醒了。一交手便知好汉和熊包,这刺客确实不是一般贼人,招式好似久经战阵的军士,招招夺人性命。牛儿大斧上下翻飞,杀得刺客血肉模糊,或被劈掉胳膊,或被砍掉了脑袋,或被斩断了大腿,哀嚎满地,巷子两边沾满了鲜血。傅介子也利剑飞舞,砍倒不少歹人。可这歹人不断从巷子两侧涌入,越杀越多,牛儿知不妙,便引着傅介子向北杀去,巷口有一薪火车,牛儿也不顾,冲将过去,强忍着烫,将车推翻,这功夫间,傅介子与刺客缠斗,也顾不上牛儿,牛儿便被刺客刺了几刀,正中腹部,牛儿强忍着痛,不顾衣襟染红,杀开刺客,护着傅介子向城中住处逃去。这城中巷子甚多,刺客在后面紧追不舍,牛儿见甩不开,便对傅介子道:“大人快走,我在此断后,大人快去叫人。”傅介子也知若如此打下去,二人会吃亏,便道了声“保重”向北飞奔。牛儿只身堵住巷子,与刺客厮杀,边杀便向北走,杀了一路,路上无全尸,牛儿被刺了几刀,有些失血,眼前发黑,加上手上被烫伤,越发疼痛,只好强忍着厮杀,体力有些不支。突听后面虎啸震天,鹰鸣豹吼,得知救兵已到,便一头倒下去,隐约听见陋虎说:“兄弟,我来了,莫怕。”然牛儿早已失血过多,加上体力不支,昏死过去,陋虎见此,一把背起牛儿,往官衙跑去,留下众人。众人见牛儿晕倒,火冒三丈,发狠的厮杀。徐童、叶当、晁千金、程石将刺客赶入巷口,其余人绕路将巷子另一头堵住,将刺客包围住。徐童飞镖镖镖向刺客眼睛飞去,叶当大刀刀刀直奔面门,晁千金大锤锤锤将人砸扁,程石铁拳拳拳将人肋骨打断,另一头张建利箭箭箭入人心口,刘森金鞭鞭鞭打碎头骨,皇甫杰大锥锥锥入人脑髓,祝然火棍棍棍烧人肝脾。刘森将大雕放飞,松了黑豹,丢了雪貂,命其立在墙头之上,免得刺客翻墙逃跑。有想翻墙逃的,被大雕啄瞎了眼,被黑豹咬断了喉,被雪貂钻聋了耳。
众人发力厮杀,各显其能,巷中哭喊连天,战了约一刻钟,再见巷中,尸体摞成了山,黑压压一群,红通通一片,约有百余人。刘森之巨虎叼回一还没断气的,刘森命猛虎放下,猛虎顺从的张开巨口,放下刺客,刘森一把拎起刺客,问道:“谁派你来的,目
的为何?老实说出,饶你不死。”刺客有气无力的道:“莫杀我,是刺史吴叔派我等来杀傅介子大人,怪其知道的太多。”刘森听此,将其放下,猛虎见此,立即扑来,咬死了刺客,撕咬皮肉。众人听此,大怒,回去报与傅介子。又报了官,官府处理了尸体,将情况告知了疑不任,疑不任大惊,不知如何是好。众人一齐回了住处,看望了重伤的牛儿,见牛儿昏睡,,便去告知傅介子今晚之事的幕后指使,傅介子听此,大怒,道:“众人莫慌,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我知吴叔现在居延城驻守,我等何不将其擒来,上交霍光大人,岂不是大功一件。”徐童听此,曰:“大人莫意气用事,虽霍光大人允许大人总决凉州事,且吴叔欲害大人的证据确凿,可这吴叔毕竟乃是凉州刺史,经略凉州数郡,且居延城也有一千余军士把守,我等就二百余人,虽勇,却拿高墙城垣毫无办法,如何能赢?”傅介子听此,轻捋长髯,笑曰:“我有四路奇兵可用,约五千,何如?”众人听得吃惊,不解,牛儿正好醒来,听此,猜了个大概,便在那躺着静听。傅介子接着说道:“其一,武威郡马仁孝不仅是员虎将,且手下约有两千余勇武之士,曾言于我‘若有需,书信一封,立即赶到’,且屡战官军,战力较强;其二,张掖郡胡氏四兄弟手下二三百喽啰兵,都是些不怕死的罪犯,也可用;其三,沈家二兄弟,武艺精湛,且有四五十闲赋军士,也可用。”徐童接着问道:“大人,这‘其四’为谁?”傅介子笑道:“正是疑不任,其手下有两千余军士,可为我所用。”徐童听此,诧异,道:“疑不任乃是郡守,如何肯帮大人打刺史?”傅介子又笑,道:“我有朝廷下发的诏书,总决凉州事,疑不任乃清官,他如何肯护着那贪官?”众人听此,皆称赞介子,介子笑辞。又修书一封,上书“吴叔速来敦煌,傅介子有要事相商。”命徐童送去,吴叔如若来了,就地擒获;如若不来,则是违背上命,便攻打居延城,生擒吴叔。又修书三封,分送与马仁孝、胡氏兄弟、沈家兄弟,命其派兵来此。傅介子又去见疑不任,疑不任听介子所言,自然借兵与介子,不敢违背。众人居于城内等候三路大军。
三日后,下人来报,城外有两个黑甲骑士,领着约有六十余穿着先帝时期盔甲的骑士,要见傅介子,傅介子上城楼一看,正是沈家二兄弟领着旧军士前来,介子大喜,命人将其迎入城中,共六十七人,皆是精壮武士。安排了住处后,众人与沈家二兄弟切磋武艺,互有胜负,无不赞叹。沈家兄弟道出其二人在四日前趁康武出城看望小妾之时,与众人半路埋伏,击杀了他,众人听此,无不振奋。夜半,徐童归来,报告傅介子,吴叔谎称有病,不来。介子听此,曰善,命徐童下去休息。
又三日后,下人来报,城外有四员步将,身着威风,领着二三百执刀矛者前来,要见傅介子,介子上城一观,正是胡氏四兄弟领着喽啰兵前来,介子满意,命陋虎将其接入城中,众人互谈离别后遭遇,胡氏兄弟言江珲伏法后,其四人与众人继续住在水城,众人也并没有回城内之打算。胡伯友与叶当讨论刀术,胡仲友与牛儿谈论斧法,胡叔友与张建讨论箭术,胡季友与徐童讨论镖法。
又四日后,下人来报,城外有一员白衣将官,仿佛天人,领着两千余蒙面白衣骑士,浩浩荡荡,踏尘而来,旌旗上书“救民”二字,要见傅介子,介子上城去瞧,正是马仁孝领着两千余骑士前来,介子大喜过望,亲迎仁孝入城,大军驻扎城外,众人听闻马仁孝来,皆外出迎接,马仁孝进城便要见上次与其好斗的牛儿,见牛儿腰缠白布,手涂药膏,不解,问曰,牛儿回答事情因果,仁孝大怒,言曰定为牛儿报仇,牛儿受领,二人畅谈至夜。
次日,傅介子上校场检阅军队,见这三路豪杰领着各部共三千余人,加上疑不任的两千郡兵,及使团军士二百人,共五千二百余人,有骑兵两千,步兵三千,云梯撞车耧车各十辆,可谓是军威浩荡,兵强马壮。傅介子便将大军编队,由自己统一调配,整编完毕后,约定三日后,向居延城进发。正是:
人间正道无穷尽,莫要入邪丧人伦。
日夜千万生财道,却无良策安万民。
毕竟如何破这居延城,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