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依夫人之见,体面的屋子住得必是体面的人,简陋破败的屋子住得就一定是不体面的人的话,那住在茅庐里的诸葛亮就该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了?可事实上,诸葛亮却是名垂了青史的,不是吗?”
轻描淡写一句,就怼了回去。
这便是傅玉央的嘴。
靳劭飏虽怒其烧了坤书,但瞧见傅夫人在她嘴上吃了瘪,唇角不觉一勾:就知她是个吃不了亏的人。
靳夫人脸色虽然微变,不过始终保持着其优雅的风度,紧接着应道:“我只是觉得苏小姐这打扮,玩性有点重了。要是家教严苛的话,应该懂得女子的体面,就是父母的体面。做孩子的太过于胡来,伤得便是父母和族人的颜面,应引为耻,毕竟中国家庭最讲究一个孝字……”
这女人说来说去就是在说她没有教养。
而傅玉央最讨厌别人用一个“孝”字来约束人的思想,心下一恼,再次驳了过去,脸上却仍是浅笑如花:
“苏毓学识浅薄,只知看人接物,皆不可以表象取人,也不以为自己的仪容有何不妥。
“夫人,中国国门已开,西方思想正在悄然改变被封建制度束缚了几千年的龙之传人,时代的变迁非人力所能抗,国人传统服饰固有其优雅端庄之处,西洋服饰自也有其俊爽方便的地方。
“若夫人是看不惯我男装,那就是个人看法问题,这扯不上父母的颜面问题。
“历史上女扮男装的不是没有,且一个个皆流芳百世,受了后世褒赞。
“比如,南北朝时谯国夫人曾一身铁甲助夫平乱。
“再比如唐代平阳昭公主,李渊第三女,更是中国古代第一位统领千军万马为自己父亲建立帝业的公主……
“可见这不是仪容得不得体的问题,而是心胸够不够大而已……”
这番话一出口,靳劭飏以手轻轻捂了捂嘴,作轻咳状,实则是想笑,因为大夫人已被怼得脸色发了白。
靳劭锋也低了低头,只因不敢笑,怕笑了越发刺激他母亲。
靳中华却笑了,他一直不说话,也知道自己的夫人看不上这个举止异于常人的女孩子,她呀,还是旧思想:娶妻当娶贤,不愿自己儿媳妇思想太先进,搞得太新派,一她怕自己压不住,二她怕儿子降不住。
刚刚他就和她说了,儿子看上的姑娘就是苏毓,她一听就反对。
在他们靳家,女孩子都被教得贤良淑芳,这不是不好,只是多少少了一些情趣。
“看来,苏小姐学识不凡啊,洋文读得懂,国史也精通……现在这时代,很多年轻人祟了洋媚了外,却把老祖宗的东西全给忘了,那很不该……”
他越来越觉得这姑娘有意思。
傅玉央也看出来了,靳夫人极讨厌她,而这位大帅却极欣赏她。
这对夫妻,一个思想保守,一个却有海纳百川的胸襟。
江北的格局也如同这二人思想一般:军事上颇强,可经济上尚欠火候。
她暗自思量罢,才侃侃作了回答:
“回大帅话,我是先在国内学了国史后才读了洋书。作为新兴一代人,我以为中西方文化,精华宜取,糟粕宜丢……
“想那康乾盛世年间,是大清最繁荣的时代,曾威慑异邦,连远在西方的使者都来敬拜。
“而后世君主闭门锁国,不知觉醒,终在洋枪洋炮之下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可见,一个民族的强大,宜不断地接受新思想,与时俱进,才能不被时代所弃,民族才能有新希望……”
这些思想,男子身上都少见,出现在女子之嘴,自会让人惊艳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