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在轿子里远远地看着那个人,猜度道,他是谁呢?
身姿高挑挺拔,步履从容淡定,身上一件浅蓝的素布长衣,长发如墨随意地束在身后。他的穿着朴实无华,他的素雅跟这里格格不入。可是,当他飘然地从大殿中行出,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竟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周遭的一切似乎也因他的出现变得黯淡无光。
他的面容因隔了一段距离看得不甚清楚,无忧迫切地想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可是,他并没如她所愿向她所在的一边靠近,他很快走入了人群,站在了四名美男的身后。
无忧鬼使神差地使出了幽冥眼,因着法术的缘故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双手紧紧地交握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瞧。无限好文在晋江。
真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也是让她一见难忘的脸。他脸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让她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用心与鬼斧神工的技巧。
浓淡相宜的眉画出了最动人的弧度,深邃的眼眶延展着优美流畅的线条,轻垂的长睫仿似蝴蝶展翅摇摇欲飞,俊挺的鼻梁下一张淡粉的薄唇轻轻地抿着。他一直不曾抬眼,微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心事,无忧对他充满了好奇,幻想着能看到他眼中的色彩。
他竟真的抬起眼来,黑曜石般深沉明亮的眸子毫无征兆地望进了她的眼里。
被他发现了!无忧脸色绯红,目光不及闪躲,正对上了他的眼眸。他的眼睛是那么的专注温柔,他的眼里藏了日月星海、藏了万物万灵,藏了一抹化不开的如水柔情。
就在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无忧从这个陌生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思念,看到了不舍,更看到了隐忍的痛苦,她不自觉地沉溺在他浩瀚的眼波中,心亦随之沉沦。
可是,就在她自然地流露了眷念与痴征时,他立即就撇开了眼垂下了目。目光的抽离如来时般突然,无忧大感失落,不敢再窥探,只得匆匆收了法术,在轿中独自回味着方才与他的对视。
忽然有一个古怪的念头浮现出来,难道,他就是被仙界派到人界诛魔的罪仙吗?那个让她自仙界回去就一直沉浸在噩梦中的人,那个丑陋不堪瘫软如泥十恶不赦的怪物,真的会是他吗?他这周身的气度风华,显然非常人能有,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宫门外两边势力遥遥相对,僵持着互不相让。无忧叹了口气,嘱咐灿星上去呈见,灿星却说人界君王与冥界无干,该他们先行相请礼数。
又过了一阵,那素衣男子走到小个子皇上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皇上即刻就召了一名红袍公公,让他来冥界这方传话。
公公一路小跑,在大轿前不远处停步,恭敬地打了鞠道:“冥界特使大人,若要请见皇上,这轿子可万万使不得。如今,我们皇上主子出来亲迎,已是违了礼数,算得天大的恩典。奴才斗胆请大人下轿,过去见礼。”
“恩典?!”高大魁梧一身黑袍的冥兵们齐声质疑,把那公公吓得腿脚发软,差点没跌坐地上。
灿星在轿旁冷笑回道:“人界的规矩岂能约束得了我冥界?今日冥界好心出手相帮,便算你人界的座上之宾,你们的君王还敢拿腔作势?”
公公被这一问弄得六神无主,抖抖索索地转了身,眼神向殿门处飘去。晋江原创首发,谢谢支持。
这公公也是个不醒事的,无言贵为天子怎能轻易表明立场;而那四侯又个个是人精,尚未摸清水深水浅他们怎会当这出头人。
素衣男子微微蹙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冥界众人朗朗开口:“特使既说是座上宾,那就算得宾客了。主人尚且在此站着相迎,哪有宾客坐轿回礼的道理?”
灿星冷哼一声,右脚大退一步,扎稳马步,双掌突扬,蕴含极阴之力的掌风向素衣男子扫去。
男子静静站着,待灿星阴测测的掌风逼到极近处,藏于袖中的手不知使了什么戏法,瞬间弹出一抹浅金的仙气裹挟住灿星的掌风,在半空幻做一团透明的圆球,向灿星所站的地方疾飞而来。
圆球来势汹汹,灿星正面去接,团在一起的仙气突然发散开来,灿星始料不及,梳理得齐整的发髻立时便被吹散了。
男子显然是有意要杀冥界的锐气,灿星恼恨交加,无忧却害怕与那男子起了冲突,赶紧喝住他道:“并非为闹事而来,若再这样该如何收场?那人方才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也要适可而止,打帘吧。”
灿星也怕真闹开了冥王那儿不好交代,一时只得强压住怒火,默诀掀起了珠帘。
无忧对着榻前铜镜略略张望了几眼,拢了拢微蓬的云鬓,带上冥王着人准备的面纱,又整了整略皱的裙衫,方才深吸口气探出身来,步下轿去。
冥女的出现,神女的风姿。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在白衣公子的搀扶下,婀娜多姿地向殿门处款款行来。
众人眼里满是惊艳之色,想不到素来鬼魅的冥界竟有这般倾城的颜色。无限好文在晋江。
无忧形态优美走得极慢,雪兰色的软烟罗层层叠叠地顺着玲珑的曲线弋地而下,流泄的玉纱伴着轻盈的步子轻抚过冰凉的地面,她每每向前移动一步都牵扯着众人的心。
如绢的青丝插着一只翡绿张扬的凤钗,钗下垂挂着几缕垂肩的莹润珍珠。薄纱上一双流盼的清眸婉转出盈盈的秋波,微露的雪肤点缀着额间的嫣红,她仿若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托出的一抹绝色,那种美动人心魄。
只可惜,薄薄的轻纱挡住了她的美颜,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可越是这样就越发的神秘诱人,使人生出扯下那层面纱看一看她到底如何美丽的冲动。
无忧的目光掠过一干屏息看她的人,忍不住飘到了素衣男子的身上,美目里承载的渴望与眷念,即便是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对这个陌生的男子,无忧实在不知自己在渴望什么、眷念什么?
只是,他再没注视过她,从她走出大轿,他就默然转身走回了人群,半垂着眼眸,对她的现身视而不见。
无忧略感失望,但很快就丢开了。她对着人界的君王福身请礼,礼数虽不周到,却也强过没有。
因此无言笑得和气,说了句面上的话:“冥界向来神秘,孤今日有缘得见,深为冥女风采所叹。”
无忧浅笑应道:“君王的气度岂不更令人折服。”因这话,无言大笑起来,很是开怀。
四侯中,羲和不动声色,术离笑而不语,赫连钰看得有趣,游雅难得第一个开口:“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把个好好的宫门塞了个水泄不通,不明者还以为是有人来闯宫闹事呢?”
无忧转头看向一旁注视她的红衣男子,男子挑眉道:“暮月国游雅。”无忧对他福了福身,游雅笑声爽朗地抱拳回礼。
无言接道:“幸得侯爷提醒,孤倒给忘了。”说完,又对无忧与灿星道:“孤与诸侯正要去城中热闹热闹,不知二位可愿同往?”微顿,似又想起什么,为难道:“只是,这冥界的数位壮士,却不知该如何安置?”
众人沉默,术离进言:“皇上,臣虽不懂玄黄道法,但想来冥界或喜背阴所在,不如就安置在承光殿里。”
无言微怔,伯弈立时明白术离用意,推波助澜道:“确如侯爷所言,冥士的确喜阴。更何况,若得暂宿承光殿,两界修道者有机会彼此交流论道,扬长避短共同增进术法修为,不失一件妙事。”
素衣男子开了口,无忧赶紧附和:“好,听凭尊下安排。”说完,她讨好地看向了伯弈,伯弈一脸冷色仍不看她。
“好什么好,其他人去哪儿不相干,但冥女可要和我们一起宿在九成宫里。”身后传来一阵爽快的笑声。
无忧转头一瞧,惊喜地叫道:“妖王?!”晋江原创首发,谢谢支持。
包子笑眯眯地靠近,朝无忧挤了挤眼:“这般帅气,不是我还能是谁?不过嘛,你再瞧瞧后面是谁?”
无忧看向包子的身后,那里站着一名年青的男子。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色滚蓝边的道袍,背着两把威风凛凛的宝剑。剑眉星目,冠发高绾,长身而立。这男子虽俊,无忧却并不认识。只是,他为何要用那种眼光看她,那眼神十分的炙热,仿佛看着的是久别重逢的爱人。
无忧犹疑着问包子:“他认识我吗?”
包子微微一愣,忽而拍了拍头,苦笑着说:“怪我不好,他是仙门的弟子,同他师叔因诛魔而来。大伙儿在一块共同对敌,即便现在不熟,很快就能熟悉了。”包子有意将话说得大声,不知是在对无忧解释,还是在宽慰身后的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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