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风,不时将什么拍在车厢上,发出哗啦轻响,反而让人更觉得车厢中一片静谧温暖。
时间过的似极快又似极慢,当贾环睁开眼睛时,胤g才发现车已停了。看见胤g从自己身上收回视线,贾环眼神微微一黯,脸色又白了几分。
胤g仍率先起身下车,贾环在他的搀扶下默然下车,这才知道,外面的雪又大了,风卷着雪,四处凌虐,本清扫干净的路面上,又被铺上了一层,虽不厚,却最是滑脚。
胤g望了望,道:“我送你回去。”走了两步,却不见贾环跟上,回身看来。
贾环开口道:“四哥。”
“怎么?”
贾环解□上的大氅,极仔细的折叠好,双手捧着递了过来:“多谢四哥今日回护之情。”
外面风雪正盛,一解下大衣服,风便卷着雪花无孔不入的扑了上来,风吹在脸上,刀割一般,雪花落在脸上,脖子上,眼睫上,偶尔打在眼睛上,便酸涩一片。
胤g皱眉,眼神先是一愣,又渐渐变冷,静静看着贾环,不语。
落在脖子上的雪化的很快,融化的雪水顺着领口流了进去,凉的刺骨。贾环似乎毫无所觉,又道:“父亲请了先生,年后我要和二哥一起进学,大概不会去庄子了,以后恐怕再不能和四哥一起出去玩了……”
胤g的手拢在袖子里,完全没有去接衣服的打算,幽深暗沉的眼静静的看着他,沉默许久,才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道:“今天的事,的确让你受了委屈……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爷再来看你。”
提了大氅,便要替贾环披上。
贾环伸手挡住,退开两步躲开,直视胤g的眼睛:“四哥,这世上有些东西,就像这件大氅,珍贵又温暖,让人难以割舍……但却不是任何人都承受的起的。”
胤g顿时愣住,手忽然顿在半空中,表情也忽然凝固,那双幽深无限的漆黑眼眸,竟显出几分惊色来,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静静开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少年清亮如泉的眸子似乎在风雪中冻成了冰,冻结了所有的情绪,只有零星的雪花挂在漆黑的长睫上在风中颤抖,显出几分脆弱来。闻言先是一愣,嘴角微微勾出一个笑的弧度,默然道:“原是我误会了,对不住。”
胤g没有任何反应。
贾环道:“天色不早了,再不回恐父亲担忧。四哥,告辞。”
却终于没有接过胤g手里的大氅,就这样走入风雪之中。
胤g拎着衣服的手微动了动,又慢慢放下。
良久……
“爷,雪越发大了,我们……”
雪越发大了,风也越发大了,视线中一片苍茫,到处都是狂飞乱舞的雪花,带着一股子的狠劲,狠狠将自己摔在任何可以触到的地方。
胤g静静看着这满目的空茫,良久:“……回府。”
……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场雪,之后便一路艳阳高照到了大年三十,原是各家各院最热闹的一天,贾环却无缘参与这份热闹,他病了。
他原就体弱,那日受了寒,当晚便开始发烧,请太医开方子抓药,折腾好一阵子。底子弱,病一次便不易好,太医换了两三个,仍是这般拖着。
对于这种情况,贾环自己也无能为力,被子内外温差太大,贾环又不喜烧炭,他体弱畏寒,每起来折腾一趟,病倒要加重几分,便是他自己也开不出更好的方子来,一直折腾到了十五,才算是大好了。
十五这一日,家里倒是喜事连连,先是午后元春使了人,从宫里赏了些御赐的扇子宫花绢帛等物下来,府里不管有没有得的,提到此事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唯有赵姨娘最是不喜,趁着无人拉着贾环唠叨:“府里大主子,人人都得了,偏就漏了你一个……你好歹也是府里正经的爷儿,别府里的正经姑娘,便是林姑娘、宝姑娘都得了……”
贾环无奈,道:“大约是我才刚回府,大姐姐不知道也是有的。娘姨少给自己找不自在吧,回头让人听见,不知惹出多少是非来。”
赵姨娘撇撇嘴道:“现如今那一位整日在佛堂里住着,除了一些大场面露露脸儿,成日里不见人,哪里就能把我怎么样呢?现如今,老爷不是独宿,便是到我房里……”到这里,忙掩了嘴,脸色羞红,到底知道有些话是不好和儿子讲的。
贾政向来端方,只得两个妾侍,自从王夫人去了佛堂,便只剩了早已无宠的周姨娘和赵姨娘了,赵姨娘年纪不算大,生的也十分俏丽,贾政原一向不喜她见识浅陋,话刻薄,但自从恶了王夫人,倒觉得赵姨娘的爽直性子倒更让人放心些,也就多去了几次。
贾环却知道,这种现状维持不了几日,切不赵姨娘的性子一日不改,贾政迟早还是会厌了她,就是贾母,也容不得她独占贾政,也许过不了几日,便会塞个年轻貌美、温柔意的侍妾过来了。
只是长辈房里的事,贾环不好多,但也不能不给赵姨娘提个醒儿,道:“太太潜心礼佛虽是一片诚心,但是大姐姐定是舍不得太太成日呆在佛堂的,这会儿那边不得已传了话,若我猜的不错,太太今儿怕就要搬出佛堂了。”
赵姨娘一听,脸色苍白,手绞着帕子,连话都磕巴了起来,道:“真、真的?”
贾环道:“姨娘怕什么呢,往日怎么过,还怎么过就是了……太太慈悲,不会为难姨娘的。”
王夫人就算出了佛堂,少了贾政和贾母的撑腰,又没了管家的权力,她再回不去往日的风光了,只是这话却不好跟赵姨娘直,这样拐着弯的话,赵姨娘也听不懂,见她还是焦灼的踱着步子,也只有无语了,反正她总能知道的。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边还在着呢,那边便已传了话,太太虽对佛祖一片虔诚,但是不忍拂了元春的一片孝心,终于允了搬出佛堂了,这也罢了,她搬出佛堂的做得第一件事,差让赵姨娘气晕了过去――给彩云开脸,而且不是做通房丫头,而是正儿八经的姨娘。
贾环见赵姨娘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叹了口气道:“姨娘你挣那个做什么呢?你有我和三姐姐在,只要自个尊重些儿,谁又能越的过你去?”
只是赵姨娘如何听得进耳,贾环劝了几句,也只得作罢。
他倒是希望王夫人一辈子住在佛堂里不出来,可是连贾政都做不到,他能有什么法子?一个孝字就能将他扣的死死的。
好在赵姨娘在太太跟前服侍了这么久,虽然心中不满,但在王夫人面前还是笑的一脸谄媚,贾环虽心中酸楚,到底不用为她多担心了。
到了晚间,府里设宴,因有元春的赏赐在前,最风光的自然就是王夫人了,大家出身又当惯了当家主母的人,只几句话气势便压过了邢夫人这个继室。
贾政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吃了几盅酒,便欲离席,又不放心贾环,沉着脸道:“病了这些日子,身子才好些,耍了这半日还不够,还不让丫头服侍你回去歇着?若要吃什么,只管让厨娘给你另作就是。”
贾环忙应了,贾政沉着脸朝里间看了一眼,虽看不见什么,但是,黛玉向来是和宝玉坐在贾母身边的,想必离王夫人不远,这丫头心里向来藏不住事儿,也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子呢。
王夫人两次吃挂落,一次是为了黛玉的钱,一次是为了黛玉的命,以王夫人的性子,想来是不会觉得自己自作自受的,可黛玉以后还要仰她的鼻息过日子……想到这些,贾政心中一阵烦闷,有些后悔将这些事对王夫人破,可是一想,便是不破又如何,她连那样的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倒不如揭穿了让她有所顾忌,叹一声道:“环儿,你一会让人知会跟着你林姐姐的人,就我的,林丫头身子还没好,让她别贪玩,早些回去歇着……还有,让你那厨娘做几道林丫头爱吃的心送过去。”
贾母一席中,贾母的脸色不太好看,王夫人正在训斥宝玉,道:“那个杜先生,就算教皇子阿哥也使得的,好容易仗着宫里的面子请了来,万不可再顽皮胡闹……尤其是那些狐媚子,自己不尊重也就罢了,偏还带坏正经哥儿,我们府里可是功勋世家,可比不得那门户出来的……”
这番话,不仅黛玉,连宝玉都听出来了,侧过脸去,只见黛玉脸上一片煞白,宝玉忙道:“太太,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生读书,您就饶了我吧。”
贾母皱眉道:“大喜的日子,这些做什么,没得扫了大家的兴致。”
王夫人笑道:“是是,不过是想让他上进些,省的辜负了贵人的美意……那杜先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请的来的……也就是咱们这样的门第,又有贵人的面子……”或许是刚从佛堂出来,迫不及待的要找回自己的颜面和地位,全无往日的沉稳大气,句句不离元春,别邢夫人等人,连贾母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
却见紫鹃上前道:“老太太,太太,老爷传话,林姑娘身子弱,让不要贪玩,早些回去休息呢。”
王夫人的话头被个丫头打断,顿时脸色一寒,正要发作,贾母却恍如没有看见她的脸色似的,道:“难为他想的起来,瞧我只顾着自己高兴,倒忘了林丫头身子骨弱……正好我也乏了,林丫头和我一起回去吧。”
对王夫人铁青的脸视而不见,在黛玉的搀扶下起身,刚要走出门口,便听到丫头欢快的脚步声,道:“老太太、太太,宫里又来人了,老爷让老太太太太还有各位姑娘都去正厅接旨呢!”
贾母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道,不过总之是好事,同来的,有好几大箱的赏赐呢!”
“阿弥陀佛,”王夫人喜上眉梢,道:“竟然连皇上都有恩典……往年我们府里,何时有过这样的风光……”——
作者有话要:卡文什么的……抱歉抱歉啊……
唉,总是写不出心中的感觉,改了又改,还是不如意。
贾环为什么这么做,大概能猜到吧,猜不到以后也会有交代啦。
四爷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