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

　　胤t动作很快,贾环他们去了庄子没多久，胤t和胤k的马车便到了,这个地方他们比贾环还熟,往年康熙亲来撒个稻种什么的也会跟着来尽尽孝心,别的不，割个麦子插个秧绝不会惹人笑话就是。

　　但这次一进庄子胤k就傻了眼，除了已经洒过麦种的地没变以外，其他的地方被弄的面目全非,挖坑修渠且不，好好的地被分成无数的方块，每块地上都插上木板,上面大大一串的字儿。

　　“这是那东西弄出来的？”胤k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坟地呢！阿玛也由着他胡闹？”

　　“九弟不要看他,”胤t道：“以后指不定我们兄弟还有仰仗他的地方呢！”

　　胤k不屑道：“凭他？要不是八哥你……”

　　“九弟！”胤t正色打断道：“多言招祸。”

　　胤k冷哼一声,不再话。

　　胤t拍拍他的肩膀不语，他早便想通了，这个烂摊子，谁接上都得活活累死，他胤t可再不会犯傻，哭着喊着去抢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凭他的本事，只要不存心招事儿，不管谁上位，难道还能被人糟践了去不成？闲来无事听听戏、溜溜鸟、打打茶围，不比那累死累活整日的勾心斗角的强？

　　庄子视野开阔，举目望去，天高云阔，地下麦苗青翠喜人，空气中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连心中憋闷难言的胤g胤祥都心情舒畅起来。

　　胤祥指着荷塘外围一圈的深沟道：“这是做什么的？外面倒比里面深，难道是防贼的？”

　　贾环鄙视道：“十三哥真笨，莫这里没有贼，就是有贼，一条水沟能拦得住？你当是护城河呢？”

　　“看把你能的！”胤祥道：“爷一句，你倒有一百句等着爷！有本事别朝四哥后面躲。”

　　贾环从胤g胳肢窝探出头来，道：“谁让你不过人就动手，等我再大些了，也未必就打不过你！”

　　不等胤祥嘲笑的话出口，胤g将贾环的头按回去，转移火力道：“你这里面养藕又养鱼，那这深沟可是为了收鱼？”

　　贾环头，道：“还是四哥聪明。等收鱼的时候，将水位放低，鱼就会自己跑到外围的深沟里来，倒时水都不用下，在岸上用网捞就成。”

　　胤祥收了笑，道：“你子倒还真有想头。”

　　“那是！”贾环得意一笑，眼尖的看见胤t胤k走了过来，招呼道：“八哥九哥来了！”

　　胤k道：“怎的没见老十？”

　　“十哥在干活呢，”贾环笑道：“老爷子十哥惫懒，下了死命令，汇总誊抄之事一笔一划都得他自己动笔……十哥积了几日的活了，再不干老爷子要发火了。”

　　胤k道：“我怎么听老十抱怨，只要你一来，他整日休想写一个字？”

　　“太过分了！”贾环跳脚道：“他前儿才和我抱怨呢，我老不来陪他，他要憋疯了……我们去找他对质去！十三哥你做证！”

　　拉着胤k胤祥去找胤m，胤t注目他们的背影，笑道：“今儿老十又别想干活了。”

　　胤g道：“若不是亲眼得见，怎会知道一向浑浑噩噩的老十，办起差来竟这般细致规整？只怕连万岁爷也看走了眼。”

　　胤t笑道：“又怎比的上四哥？四哥此次办差，可谓简在帝心。”

　　胤g道：“户部的差事办砸了，皇上不怪罪已是万幸，还什么简在帝心？”

　　胤t并不答话，转目看看绍，道：“在这等开阔之地话，实比关在暗室密谈要高明的多――环儿看着没心没肺的，聪慧处实非常人能及……四哥，我们一味的兜圈子，岂不辜负了环儿一番心意？”

　　他随手扯了一根枝条，蹲下来在水面上有一下每一下的拍打，胤g站在他身侧不远处，极目远眺，即便有人远远见了，也绝想不到这二人是在“密谈”。

　　既然胤t把话开，胤g也不再和他套虚词，沉声道：“你是故意的？”

　　胤t淡淡一笑：“什么故意的？”

　　胤g放缓了声音，冷声道：“坑害、离间。”

　　胤t将枝条远远扔进水里，起身笑道：“我早知道瞒不过四哥。”

　　胤g皱眉道：“别向水里乱仍东西，环儿好容易弄好的池子，还没下种呢！”

　　胤t笑道：“四哥对环儿果然上心。”

　　胤g不答。

　　胤t又道：“今儿一早去找四哥，确有离间的意思，我认了。至于坑害嘛……要看对谁了，若坑太子一把，对，我故意的。但是坑四哥和十三……你们自己没有和太子通气，才被坏了差事，四哥不会把这笔帐也算在我头上吧？”

　　胤g冷然道：“你早就查出东西来了，却死攥着不放，还一味的找户部官员问话，就是为了让太子误会皇阿玛有问责户部的意思，太子才会抢先停了清理积欠的差事，让我和十三功亏一篑，难道我错了不成？”

　　胤t头道：“我的确是拖着未报，也的确是故意找户部官员问话误导太子……但是，我可没本事让太子半步都不踏足户部为四哥和十三撑腰；我也没本事让太子不遣一人来刑部来为户部官员开脱半句……刑部户部，太子只要任去一处，岂能到现在仍不知道**？我更没有本事让太子不顾大局，在大功告成之际釜底抽薪，令四哥的差事功败垂成……四哥将这些都算在我头上，是否有失公允呢？”

　　胤g沉默半晌，叹道：“你我皆知清理户部乃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此事虽是太子失策，但是八弟此举岂非亦是不顾大局？”

　　胤t嗤笑一声，道：“连太子都不在乎，我一个出身微贱的皇子，理那么多作甚？”

　　见胤g眉头一皱似乎要教训人，耸耸肩道：“四哥，你和太子相熟，你都想不到太子会做出这等不智的决定，你不会以为我就能想到吧？”

　　这句却是不怕被人戳破的谎言了，前世时，并没有他彻查死因之事，太子尚且如此，现如今，他故意闹的满城风雨，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逼死官员的帽子扣在太子**头上一样，太子若是不这样做，他倒要怀疑这太子和他一样是从头来过的了。

　　胤g不再话，转身欲行，胤t忙道：“四哥且慢。”

　　胤g冷冷道：“今早在我府门露面，又有此地一会，只等你将官员死因奏明圣上，我和太子之间势必决裂。且经此一事，万岁爷对太子大为不满……八弟目的已达，还有何话可？”

　　胤t道：“昨儿太子停办了户部的差事，今儿我与四哥密会，若明儿我便交出三哥逼迫官员自尽构陷太子的证据来……四哥以为如何？”

　　胤g回身道：“八弟好心计，轻飘飘一招顺水推舟，太子圣心尽失，三哥大落尘埃，再难翻身，我和十三也被牵连，不仅差事办砸，与太子离心，万岁心中也会留下一根刺……只是，万岁爷可不是傻子，八弟难道就不怕圣上忌讳？到时候只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胤t笑道：“四哥可曾听过一句话？无欲则刚。”

　　胤g目露异色。

　　胤t道：“数年前，阿玛要我娶郭络罗氏为妻，之后又数度欲为我挑选福晋，都被我一力坚拒。”郭络罗氏，安庆王外孙女，不仅家世显赫，更从在养在宫中，深得康熙喜爱，若能以之为妻，不仅势力大涨，身份更能高出一截来。

　　胤g微微一愣，胤t拒绝娶郭络罗氏也就罢了，数度拒婚，违逆圣上，这可不像八面玲珑的胤t会做的事。

　　胤t道：“我对万岁爷，我此生此世，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的正妻之位，只留与我真正心仪之人，且此生绝不纳妾不娶侧妻，更绝不会让一个庶子出生……”

　　胤g诧异的望向他，终身不娶侧室，不生庶子……古往今来，没有只有皇后的后宫，他这是对皇上表明心迹？

　　胤t道：“万岁爷大怒，什么话都出来了，我剪了发发了毒誓，万岁爷差动刀子杀了我……那一次，万岁爷罚我在祖宗牌位前跪了足足一个月，四哥应该还记得吧？”

　　断发盟誓……若果真如此，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胤g沉吟片刻，道：“八弟早有心仪之人？”

　　“四哥何必试探？”胤t道：“心仪之人么，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胤g苦笑，包括太子在内，这天下谁不认为八爷党乃是太子劲敌，与太子争储者，非八阿哥莫属，谁能想到胤t竟在数年之前，便用这种荒诞的理由这样决绝的姿势向万岁表明了心迹，这父子二人，竟将天下人当傻子一般耍弄。

　　胤t看见他那副模样，心情大好，笑道：“无欲则刚，我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我知，皇阿玛亦知，所以，我便是使尽了手段又如何？皇阿玛难道因为我让他看清了太子和三哥的本质就把我圈禁了不成？只要不得罪了将来的皇上，我便是可劲儿的折腾，谁又能将我怎么样？”

　　胤g叹道：“我是真看不懂你了……既然如此，你这番折腾又为了什么？”

　　胤t道：“四哥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胤t道：“天下有汉人亿万，旗人却只得一白多万……当年五胡乱华，不过昙花一现，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也是九十年就完，可见外族治汉，何其难也……也就是皇阿玛雄才大略，才得以江山稳固……太子遇事软糯，对下却又肆意妄为，他能撑得起我大清的江山？若有一日他真的登基称帝，莫不要应了朱元璋‘胡人无百年运’的骇人之言才好。那个位子，我虽不要，可是却希望大清国祚万年，也好舒舒服服做个闲王。”

　　见胤g目露凝重之色，胤t却又洒然一笑，道：“这却是假话，真话是……我对太子着实看不顺眼的很，顺便踩他一脚，如此而已。”不论前世今生，太子为人处事，都不在他眼中，让他对这等人卑躬屈膝，下跪称臣，倒不如让他昔日的宿敌上位……品着热茶，看他仍在那个位子活活累死，也算是一种报复？

　　胤g淡然一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要是当真，他便输了。

　　胤t又道：“虽当局者迷，四哥或者不如我等局外人看的清楚，但是万岁爷废太子之心久矣……我不信四哥没有看出半端倪。”

　　胤g沉吟片刻，道：“既然八弟将话都到这份上，我也不必掖着藏着。本朝二十六年，朱三太子在莫愁湖差一炮送皇阿玛归天，后来武丹查到索额图门下噶礼头上，却因太子的赏赐而不敢继续――此事连我都能知晓，万岁爷不可能不知――这便是阿玛心中的第一根刺。”

　　胤t接道：“后来索额图谋害圣驾，欲扶太子上位，若此事太子一无所知，连我都不信，何况万岁――这是皇阿玛心中的第二根刺。”

　　胤g道：“之前宫中传出谣言，太子有言：‘我是命运最不济的人，天下古今，哪有四十年的皇太子！’此事不论真假，皇阿玛是必知的，皇阿玛却至今不曾找太子问话，可见心中对太子疑心已深。”

　　胤t心中叹服，他也是重来一遭，才想明白一切，不想胤g身在太子身边，竟还能看的如此清楚，赞道：“四哥果然心如明镜……四哥看不懂我，我也有些看不懂四哥了，四哥既然如此清楚，为何还要稳稳当当做个**？”

　　胤g道：“话既到此处，也不怕你知道：太子是君，我是臣，为太子做事，便先天占了一个忠字，太子安，我自然没事，太子不安，横竖总要有新太子。我左右是个办事的，谁上位也大体不会将我怎么样。”

　　胤t静默片刻，道：“四哥就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位子？”

　　胤g看了他一眼，道：“我从未想过，八弟想必是不会信的。”

　　胤t笑而不语。

　　胤g道：“天下之事，俯而就者易，仰而求者难。当今朝上皇阿玛一人乾坤独断，太子之位，圣上一言可决……但万岁爷身体尚佳，却年老多疑，是以此刻，争即使不争，不争便是争。上蹿下跳，勾结奉承的，只怕大位无缘，反而心无杂念，一心办差的，或许那东西就会从天而降。”

　　胤t笑容敛去，叹道：“听四哥此语，我倒是真的相信四哥并无此心了，若非是身在局外，如何能看得如此清楚。”

　　胤g淡淡一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尽人事而听天命，反正再次也少不了我一个亲王。”

　　胤t苦笑道：“既然四哥有此心，我此番投效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投效？胤g豁然转头，胤t却不看他，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如何惊人一般，道：“既然四哥不争，想必也不会出手做什么了，既如此，三哥逼迫官员自尽的证据我也只好烂在手里了，我还要指着他们拉太子下马呢……我不喜欢太子，这句话却是真真切切的。”

　　胤g淡淡道：“这是八弟的事，与我无关。”转身离去。

　　胤t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不忿，自己前世竭力经营，便是为此人做了嫁衣裳，今生重来，竟还是如此吗？将手中的嫩草狠狠扔下水，微微拔高声音道：“好叫四哥知道，我已禀了阿玛，今生非林佳氏黛玉莫娶。”

　　果然看见胤g豁然转身，露出笑容道：“四哥不必担心我对她不好……既是我发了誓要一世相守的人，便绝不会负她。感情是需要经营的，便是如今我对她还谈不上情爱，但是用一生一世去经营的感情，总比所谓的一见钟情要可靠的多……何况我们这些做皇子的，谈什么情情爱爱实在太过奢侈了一些。”两世为人，那颗历经沧桑的心再回不到从前，难道还指望他能轰轰烈烈再爱一次不成？一时的心动，再加一世的经营，一生的相守，足矣。

　　胤g道：“为何会选她？她出身不高，又是孤儿……”

　　胤t打断道：“四哥还不明白吗，我的妻族，自然是越单薄越好……而且，多少年来，她的确是唯一能令我动心之人。”

　　“……但老爷子怎会应允？”

　　胤t道：“仍是那句无欲则刚……老爷子遇上无欲无求的儿子，也就是个拿子女没有办法的父亲罢了……他倒是威胁过我要赐死黛玉，可惜他又担心我真去当了和尚，又怕环儿再不理他，加上他对黛玉印象还真不错，也就允了。四哥不会以为，真的十万两银子就能买个乡君吧？”

　　胤g无语。

　　胤t道：“好叫四哥知道，老爷子已经允了我，只要黛玉一出孝，便为我们赐婚。所以……即使我被圈禁，黛玉也是要嫁我的，四哥若是不想身边有人整日的郁郁寡欢，还请看顾着弟些儿……”

　　胤g一张脸顿时变臭，胤t却心情大好，从他身边施施然经过，语调悠然：“听环儿在那府里，真正在乎的除了贾政和他姨娘，就只有黛玉一个……环儿那般重情的人……啊，环儿出来了。”

　　胤g黑着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贾环牵着他的马从庄子出来，刚出门几步，那马儿不知道闹什么脾气，他又推又拉也不肯多走半步，急的直跺脚……

　　看着看着，不知怎的，那烦恼便像长了翅膀一般，飞的无影无踪，唇角露出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