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金万暗自“呀”了一声,快步回到办公室,取出手机来。
十一个未接来电,九个都是戴中发的。仇金万赶忙关牢屋门,去了里屋,回拨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戴中发声音传了出来:“这么快就不接电话了?”
仇金万赶忙解释:“您听说我,刚才开会手机调成了……”
对方讥笑着打断:“跟小家伙单独谈的够长呀。”
“不是我要跟他谈的,是他传达罗区长指示,我……”仇金万好一通解释,但有些事却略去了。
这次戴中发没有打断,而是等到仇金万说完,才淡淡地说:“还有吗?”
“没,没有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仇金万继续解释、强调。
手机里沉静了一会儿,传出一声叹息:“唉,小崽子阴险呀,怪不得没通知我去,我还以为是担心我不配合出丑呢,原来是个个击破呀!”
“没,我不会被击破的,都听您的。”仇金万赶忙表态。
“都听我的?人家可是对你寄于厚望了,下一步你要怎么办?肝脑涂地,勇往直前?”戴中发话里有话。
“下一步……还没来得及想呢。你说怎么办?”仇万金转着眼珠,把球踢了回去。
“量力而行。天塌了个高的顶着。暂时终究是暂时。”戴中发说了几个好似不想干的句子。
“量力……”仇金万嘟嘟喃喃了几句,忽道,“您是教我阳……”
“我可没教你。”戴中发摞下这么一句,结束了通话。
对呀,先阳奉阴违着,静待老戴归来。悟出了这个道理,仇金万立即喜笑颜开,精神头马上就足了。
“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
仇金万收拢笑容,来在外屋,发现是胡主任来了。
胡主任进门便说:“曲局长找你。”
“曲局长找我?”仇金万下意识地看着手机,发现有好几条漏电提醒冒出来,正是曲仲直的号码。
“我马上去。”仇金万应答一声,快步出屋,来到曲仲直屋子。
“电话总是占线。”曲仲直微微皱着眉,不等对方解释,马上严肃地说,“刚才领导来电话,特意嘱咐一定要杜绝阳奉阴违,发现一起严肃处理一起。你可以告诉人们,我的前途可是与这事绑着呢,谁让我过不去,就别怪我不客气。希望谁都别当傻猴子,更别做那只先挨刀的傻鸡。”
“好,好的,我一定传达到位。”仇金万不由得脸上变色
曲仲直又笑了:“我想应该没这种傻子的,去吧。”
“诶。”仇金万应答一声,快步出了屋子。
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曲仲直嘴角浮上了一抹笑意。
从曲仲直办公室出来后,仇金万立即召集人手,十分钟后便上了汽车,向着目的地——杠子村驶去。
仇金万紧闭双眼靠在椅背上,好似睡着了一般,其实大脑却在快速运转个不停。
本来与戴中发通话后,仇金万觉得阳奉阴违绝对是个好办法,可以两边都不误,但在被曲仲直二次召见后,他觉得应该好好掂量掂量了。
阳奉阴违若是不被发现的话,固然是好,真的可以两边见光,可曲仲直已经明确警告,他可能不盯着吗?听那意思罗程也盯着呢。就这俩人,一个拿乌纱帽作保,一个生冷不忌、杀伐果断,若是被发现能有好吗?
戴中发当初也说过,谁背叛他立马要谁好看,可是现在他先病休了,也没来得及收拾谁呀,反倒让名不见经传的小崽子给顶了。
戴中发还能不能回来?以他的作派,还有资格回来吗?悬呀,像戴中发这样的人弄回来,也难以服众的。
对了,这个曲仲直会不会也是吓唬人,到最终就跟戴中发一样?
有可能。
不,不一样。如果我阳奉阴违的话,如果曲仲直专门盯着的话,很快就会发现,完全有时间和机会先收拾我的。他倒还不太可怕,但他身后可是站着个生猛的副区长呀。
那如果阮书记就让老戴回来呢,曲仲直能干过老戴吗?罗程能扛住阮书记?罗程值当为曲仲直这么做吗?
老戴会回来吗?
难,太难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但是经过艰苦抉择,仇金万得出结论:阳奉阴违要不得。老戴何时回来、能否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但眼下曲仲直可是实实在在管着自己呢,还是火烧眉毛顾眼前吧。
那该怎么应对老戴呢?那家伙可是很记仇的。诶,有了,阳奉阴违呀。
想到这一层,仇万金满意的笑了。
“嘎吱”一声,汽车停了。
仇金万睁眼一看,已经来在了杠子村。
“嘭”,
“嘭”,
仇金万当先跳下汽车,冲着众人一挥手:“干活,仔细、认真的干。”
有人偷偷冲着仇金万一笑,那意思很清晰:我明白!
等着真的展开工作了,这几人却发现,根本不是应付,而是要求的非常苛刻。
有一个戴中发的同宗铁杆实在忍耐不住,当天晚上找到仇金万,上来便问:“仇局长,就这么干?”
“那怎么办?”仇金万反问。
“戴局长会很不高兴。”戴铁杆语中不无威胁。
仇金万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凑近对方压低了声音:“我和老戴都通话了,知道怎么干,必须不让姓曲的看出来才行。”
“可这也太真了。”
“太真了?我还怕这都过不了过呢。”
“会吗?不能吧。”
怎么不能?
仇金万等人在村里住了两晚,间断累计工作了三十多小时,自认已经做的够细了。可是曲中直赶到现场、简单翻阅材料后,便重重地掷到了桌上。
“这也太粗糙了吧?”
听到曲仲直如此说法,仇金万不由一楞:这还粗糙,那得做到怎么细,像绣花一样?
戴铁杆更是瞪大了眼睛:这要是还粗糙的话,那就没法做了,我看这家伙分明是故意找茬、鸡蛋里挑骨头。
“可能有的人还不知道吧,这次领导专门强调了,谁敢阳奉阴违就办谁,没任何商量。我也是一样,谁拉我倒霉,我就先把谁处理了。”曲仲直背手踱着方步,每句话几乎都在人们心里炸个坑。
看着曲仲直虎横横的脸庞,听着其掷地有声的警示,仇金万忽的明白过来:做样子,指定是敲打那些人,我是真的用心了呀。
“我们真的很用心的,要不您给指导指导?”戴铁杆说了话。
撇了眼戴铁杆,曲仲直没有说话,而是又看向仇万金。
仇万金立马说道:“曲局长,确实大家都很用心的,我也是这么要求的,不过肯定也有看不到的地方,还请您指点指点。”
“多学习吧,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尽管一副指教语气,但曲仲直神色缓和了好多,“你们看啊,先拿姜大爷这份说,这部分还行,这部分就显得过于简单了。如果企业问这块内容去哪了,我们怎么说?他们能信服吗?再看这个……”
会吗?不可能吧?戴铁杆伸着脖子探看,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其他人也都静静听着,但心里想法却不尽相同。
对原有调查资料点评之后,曲仲直又加重了语气:“最大的失误是,仅是调查这些人家远远不够。”
“这还不够?凡是找过企业的人家,我们全都走访了呀。”仇金万也不禁疑惑。
“不能是人家找才管吧,那样还有公平可言吗?”曲仲直反问道。
总不能挨家找吧,那不是鼓励人们闹腾吗?仇金万心里仅是这么想想,但没敢讲出来。
戴铁杆却说出了人们心中所想:“那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这是跟仇副局长探讨,你插什么话?”曲仲直黑着脸瞪向戴铁杆,“刚前几天的事就忘了?你奉命给那几家送米面,最后怎么样?不但该消停的没消停,反倒多半个村子找到了区里,弄得我迫不得已还得出面。”
“我,这……”戴铁杆连着嘎巴了几下嘴巴,终究应对不上来了,只好灰溜溜地躲到了后面。
接着曲仲直又讲了还有哪些遗漏,也告诉人们应该怎么去做。
现场人们全是一脸苦色,人们都觉得这是没事找事。
尽管担心被捡话,但仇金万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曲局,的确不排除有人趁机作妖,甚至狮子大开口呀。”
“这种人也有,就看怎么操作,怎么杜绝了。”曲仲直点到为止,转身走了。
他去哪?好多人都不免张望。
戴铁杆更是悄悄尾随了好大一截,只到确定曲仲直去了村主任家。
曲仲直进院之后,自报家门:“米主任,您好!我是环保局代……”
“知道知道,曲局长,他们回来都说了,保证书还在我这放着呢。走,进屋说。”米主任很是热情,引着曲仲直进了屋子,又是沏茶又是递烟。
曲仲直推开烟卷,抿了两口茶水,然后问道:“米主任,对于鑫鑫矿业污染一事,怎么看?”
米主任立即满脸愁容:“哎呀,愁死了,快点解决吧,要不我连一天安稳觉也睡不好。天不亮就有村民找,晚上睡下来也砸门,娘们哭,男人嚷,麻球烦的。”
“我这次就是要彻底处理这事的。”曲仲直道。
“那敢情好,敢情好,村民都说你像干事的官。”
“那还要靠您和乡亲们支持呀!我是这么考虑的,既然要彻底解决,就必须……”
又连续地瞅了好几次,过了起码俩小时,才看到曲仲直出了那个院子,戴铁杆赶忙给戴中发发了短信。
回到驻地,曲仲直直接对仇金万道:“怎么都楞着,按我说的那样,连夜加班。”
“昂。”仇金万很是为难的应过,那些人才都很不情愿的动了起来。
环保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罗程都听说了,不禁自言自语道:“现在我还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