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
罗程从食堂里出来,念叨着在手机上做了标记。
从报到那天算起,罗程到新新市培训已经半个月了。在这两周时间里,他是既充实又别扭,充实的是学到了好多知识,别扭的是整个环境。
这次培训主题是“党性勇锤炼,能力再提升”,课件内容主要都是党的理论与实践,讲师也都是这方面的专家。通过这两周学习,罗程感觉自己的理论素养有了明显提升,确实锤炼了党性。
参加培训的学员来自新新市各辖区,共二百零一人,分了四个班,但学员构成却很特别。这二百多人大都是闲职人员,五十岁以上的一多半,四十到五十的一少半,三十岁以下的只有一人——罗程。
年龄不同、阅历不同,自然爱好、兴趣也就各异,追求更是相差甚多。
在学习之余,罗程喜欢的是年轻人玩的东西,而那些人则是下棋、聊天,聊的也多是子女家常。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岁数不一样,所经历时代也不同,各干各的就好。可这些人却没有这样的自觉,反倒处处限制罗程。
假如罗程听新歌,有人就说靡靡之音腐蚀灵魂。看到罗程戴上耳机,又说一点礼貌没有,哪像党的干部。罗程安静看书,有人讥讽其书呆子。等到罗程去运动,又说他就知道闹腾,没有一点稳当劲。
不只是生活上,学习上也有人挑毛病。罗程积极回答问题,有人就课下说“显猴”。如果罗程回答的稍不完善,又说其肚里盛不下二两香油。
总之,无论罗程做什么,都不对,都不顺好多人的眼。
刚开始几天,罗程注意到这种情况很是生气,若不是念及年岁在那,非教训几个带头的不可。不过慢慢地就不生气了,也找到了这些人挑刺的缘由,他们觉得自己不是一路人,甚至欲驱之而后快。
通过观察了解,罗程发现,这些人大多和自己级别一样,有的人甚至更低。和子侄辈一个级别,让许多人心理很不平衡,这是整个矛盾的源头。另外凡是挑自己毛病的人,也大多没在单位主过事,却又大小是个头目,长期下来就形成了“事妈”性格。
都是一样的人还不觉得,忽然出现一个无论前途、进取心不同的人,自然就会被“事妈”们看做另类了。
想到这一层,罗程就看的开了。置身于一群半大老头和妇女中,自己觉着别扭,那些人何尝不别扭呢?想挑毛病就挑吧,我该学学该玩玩,这也是一种锤炼。
其实从这些人的特点来看,还真应该再好好强化学习,只是好多人意识不到或是根本就不愿改变,早就没了上进心。罗程在充实自身的同时,也在心里为他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心理得到了一种“恶趣味”的平衡。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没事找事,还是有相当一部分非常上进的人,罗程也和这部分人交了朋友。
“嗡嗡嗡”,
就在罗程来在教学楼下时,手机发出了蜂鸣。
瞅了眼来电显示,罗程走到一边接通了:“哥们。”
对方声音立即传来:“我可告诉你啊,近期你们那里很可能有强降水,一定要加强防范。”
“不能吧,这都啥月份了?”罗程有些不信。
“我没事拿这跟你扯什么?马上就要秋收了,若是来场冰雹或洪水,指定要影响收成的。”对方说的很是郑重。
罗程“哦”了一声:“是这样呀,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在镇里了。”
“不在了呀,那我还说个什么劲?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对方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都九月中了,还会下大雨?
尽管心里犯嘀咕,但罗程想了想,还是给鲁金贵发了条信息:近期可能有强降水,注意防范。
好的,一定注意。
看到鲁金贵快速发来的信息,罗程笑了,果然不出意料。
由于之前的几件事情,鲁金贵对自己很是信服,后来甚至到了盲从的地步,这也是之所以短信发给鲁金贵的重要原因。
注意到上课时间快要到了,罗程不再耽误,迅速走进楼里,可蜂鸣声又来了。
本来想着立即掐断,但看到是王秘书电话,罗程只得快速接通。
王秘书上来便说:“马上回区里。”
“回区里?什么事?几天?”罗程一连三问。
“培训不参加了,你只管走,其他事有我来办。”王秘书说到这里,又补充道,“这是区长的意思。”
“区长让我……”话到半截,罗程拿开手机,因为对方早已经挂了。
什么事呢?
尽管觉着突然,但罗程相信王秘书不会拿这事开玩笑,于是急忙回宿舍收拾东西。不过在临走时,他还是跟班主任打了招呼,当时班主任也刚接到“放行”的吩咐。
罗程打出租到车站,买上了最近发车的车票。
客车准时出发,却绕城转了两大圈招揽乘客,才向着金峻岭方向驶去。
罗程靠在椅背上,想着可能的情况。
施区长让秘书打电话自然是工作的事,那么会让自己做什么,又为什么这么急呢?
一路上给了好多种假设,但直到进站下车,罗程也没个准确判断。在此期间,他也找人侧面打听过,不过什么也没问到。
罗程从车上下来,吃过快餐,打出租到了区综合大楼。
“咋才到?我正准备打电话问呢。”王秘书直接迎了上来。
“先是绕城转圈,路上也是走走停停,紧赶慢赶就这时候了。”罗程做过解释,随后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王秘书摇摇头:“区长没说,我也不好猜。”
正这时,对门传出声音:“来了没?”
“区长起来了。”王秘书说着话,示意罗程跟上,一同进了对面房间。
先行让秘书离去,施予民又端详了一下,示意罗程对面落座。
“区里经过开会研究,决定任命你为区应急综治局党委书记、局长。”
应急综治局局长?
这幸福也太突然了。
听到施予民讲出决定,罗程懵了,路上假设了那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他觉得这个位置离自己太远了。
在联邦世界成立之时,正是各方面极其不稳之际,维护稳定、综合治理显得尤为重要,即使现在也是各级委、府的重中之重。
拿金峻岭区来说,近几任应急综治局局长要么由区副职兼任,要么由重要局、办资深当家人调职,到职后也大多即升副区,甚至几年后直接进委、府班子。从运途前景来看,综治局局长若排第二,没有局长敢排第一,财政局长也不行。
这么重要的位置为何落到自己头上?罗程在欣喜之余也不禁忐忑。
施予民注意着对方神色变化,随后又道:“这个位置极其重要,但很不好接,你可以说是临危受命。一,综治局原局长刚刚因心梗去世,年仅四十一岁,正是干事业的好年龄,局长一职亟需年富力强者接任。二、全基地即将进行应急综治工作等级认定,我区拟定目标是A级A等,拿下既定目标方为合格班子。三、局班子成员多有服役经历……”
听着区长一条条讲说,罗程头脑迅速冷静,心情也为之沉重:烫手山芋一个,能否做长还两说。
简要讲说了情况,施予民抬手示意:“说说想法。”
沉吟了好大一会儿,罗程憋出一句话来:“我可能胜任不了。”
“已经定了,不会更改。”施予民回复简洁、肯定。
罗程如实讲说起内心想法:“我没有综治工作经历,也对区综合局不了解,现在……”
听了几分钟,不等讲完,施予民抬手打断:“现在不是讨论困难的时候,而是要考虑如何迅速切入工作。话说回来,如果容易做的话,也肯定轮不到你,现在抢着干的也大有人在。有什么困难或需区里帮忙的,你可以讲一下,能否帮忙看情况。”
帮不帮还两说,那我说个什么劲?
罗程不禁腹诽,不过嘴上却是另外的说辞:“困难肯定有,也肯定需要区里帮忙,但我目前什么都不了解,只能了解之后再说。不过我想趁手的人手和资金肯定需要,到时再向区长具体汇报请示,还请您能够帮助。”
“到时再说。这样,我马上有个会,具体情况可以再问小王,然后组织部送你到任。”
施予民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伸出右手,“祝大功告成,我相信你。”
“谢谢区长,我一定尽力去做。”
“必须成功。”
“好的。”
从区长室出来,罗程又向王秘书了解情况。这一问不打紧,罗程的心情又沉重了许多,综治局情况非常复杂,工作更是千头万绪,一个不慎很可能就满盘皆输呀。
正要再继续追问,组织部电话就来了,要送罗程去上任。罗程只得与王秘书告辞,匆匆到了楼下,上了组织部的车。
送罗程上任的是徐副部长,上次与郑义生同到镇里宣布决定的就有她,但当时只是礼貌性的寒暄了几句。而且徐副部长今年才从外地调来,以前没有任何接触,所以上车后也仅礼节性打过招呼,然后便没了交流。
汽车驶出大院,连着穿过两个红绿灯,综治局大楼已经远远在望了。随着距离的一再缩短,罗程的心里也越发不踏实起来,他隐隐觉得上任就是个极大挑战。
果然,在罗程刚踏上综治局地面时,就印证了自己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