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单位后,胡乱吃了个桶面,又与甄敬军打过招呼,罗程进到里屋倒头就睡,头一沾枕头便发出了如雷鼾声。
之所以入睡如此之快,一是太困了。二十六七小时一直没闲着,又整宿没睡上,太的缺觉。
二是心中踏实。应急局有甄敬军等副职盯着,卫生、畜牧也已正式介入,区委区府领导特别重视、亲自跟进,还上报了市委市府,不会有新的耽误了。
罗程睡的太香,睡的太沉了,从日上三杆开始,再到日挂中天,直至日头偏西还没有醒来。
但就在罗程沉沉大睡之时,区传染病医院却是另一番情景,紧张,紧张,紧张——工作节奏紧,病人病情紧,现场形势紧。
“铁将军堡的两人形势非常不妙。”
“九床病情忽然加重。”
“十三加床出现新情况。”
“青牛沟又有新病例,黑青川……”
面对着周遭诸人的汇报,专家组李组长抬手示意:“一个一个来,简洁,明了。”
“我先说。”赵副组长立即接话,“铁将军堡已经入院十九人,之前中症六人,轻症十三人。刚一个多小时前,郑锁子、聂三忽然呼吸困难,血压急升;其中郑锁子体温升至三十九度七,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心率接近一百,聂三则还有痰栓现象。”
“当时已给郑锁子打了降温针,还结合了物理降温,但直到现在仍是三十九度三四,人也还昏迷着。针对聂三痰栓症状,立即上吸痰机吸出了一些痰栓,不过各项指标仍然非常不稳,仍然十分危险。”
李组长给出意见:“对郑锁子继续物理降温,给聂三继续吸痰,同时配合针疗,请针疗小组华教授亲自施针。以人为本,救人是第一要务,有新情况及时沟通。”
“好的。”赵副组长应答着起身离去。
“九床之前主要是咳嗽,但从中午开始,体温一再升高,目前已达三十九度五,按之前趋势很快就会突破四十。在这过程中,也已经打了降温针,但只是维持了一小时没升,之后又继续升高。”这时说话的是明副组长。
略一沉吟,李组长说道:“再打降温针。”
“间隔时间不够,至少还得一小时。”
“现在就打,可以适当减量,物理降温大力配合,腋下、脚心、腿弯全都冷敷,千万不能突破四十度。成人一旦烧成那样,很可能导致器官受损,而且好多还是不可逆的。”
“明白,马上照办。”明副组长也迅速出了屋子。
“十三加床的新情况很特别,病人之前主要就是腹泄,体温一直在三十八度左右,可是刚才忽然笑声不止,血压、心率也极其不稳。由于总是发笑,病人现在又虚弱了好多,体温也超过了三十九度,但还是笑的停不下来。”做为专家组唯一的女性副组长,陈副组长眉头紧锁。
“这个情况确实罕见,你们……”李组长稍稍停了一下,又问,“你们采取了什么措施?”
陈副组长道:“刚刚已联系过区医院神经内科刘主任,做了视频会诊,他初步判断是病毒侵扰了神经,需要立即采用仪器诊疗,否则相关神经会不可逆受损,甚至影响到生命。不过他还需进一步与科内医生会诊,大概再有半个小时能给详细建议。”
李组长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可不可以也请华教授会诊一下?针疗本就可以良性干扰穴位和神经。”
“我们也有这个想法,可刚才你已经让赵大夫找华教授了。”
“你也可以找,看华教授时间,而且他的两个徒弟也在组里,也已是十多年的医务人员了,当然也要关注区医院神经科刘主任的建议。”
“好,那我去找华教授。”陈副组长也走了。
终于轮到了自己,杨副组长急着道:“青牛沟又增加了三个,黑青川也刚送来两个,这……”
注意到仅剩杨副组长一人,李组长直接站起身来,说:“去看看,边走边说。”
李、杨二人出了医务室,一路交流着相关情况,来在了四病区。
“哎哟。”
“啊。”
“疼死我了。”
尽管带着防护面罩,但病区里的人们依旧发出各种痛苦的声音,有几人还被软布带束住了手脚和身体,否则非有过激行为不可。
“这两个就是青牛沟刚送来的。”杨副组长走进第五病房,指着两个床位说,“他俩症状特全,咳嗽、咽疼、腹痛、腹泄、身上酸疼,体温都在三十九度以上,背部都还有过敏现象。”
尽管烧的脸颊通红,身上也痛苦不堪,但东床男子还是哑着嗓子插了话:“大,大夫……救救我俩,我俩……还要去上大学呢……咳……呃……”
西床跟着也发了声:“咳……大夫,我……我俩可是家……家里……咳……的希望。”
“二位小伙子,这里有全区最好的专家、设施,还有基地和市医疗机构的支持,到这了就要安心养病、配合治疗,其他的不要多想,都会好起来的。”在对二人简单安抚后,李、杨二人退出了屋子。
李组长喊住病房大夫,询问道:“再说一下两人的情况。”
“两人是双胞胎哥俩,刚都参加过高考,还都考上了基地首府同一所重点大学。在考试结束后,哥俩为了贴补家用,就到山上采药村。三天前,哥俩采药材时候捡了窝鸟蛋,就生喝了几个,剩的几个准备带回家给父母时打碎了。就在返家的路上,哥俩发现了五六只死鸟,围着研究了半天,还争论是不是这些鸟的鸟蛋。昨天晚上二人忽然双双出现症状,今天上午症状加重,正好有卫生疾控人员在村里,就及时把他们送来了。”
大夫说到这里,又感叹道:“懂事的孩子,优秀的孩子,不到一个月哥俩就靠挖药材攒了四千多块。”
“叮呤呤”,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组长对着杨副组长说:“就按刚才讨论的方案来,及时关注效果和异常,有情况随时汇报。”
待到对方点头应承后,李组长急匆匆转身走去,接通了来电:“局长……好……太好了,有了他们的支持,力量就更壮大了……情况很不乐观……是,进一步严重了……截止到现在共……”
罗程醒来时已将近下午五点。刚看到时间的时候,还以为手表不准了,再看手机上也是这个时间点,才知道自己睡了那么长。
未接来电这么多,不过没有区委区府的,看来没有突发情况。
看看先给谁回?罗程翻腾着未接来电,准备先打魏局长手机。
“笃笃”,
“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
罗程收起手机,快步到卫生间擦了把脸,然后来在外屋,打开外边屋门。
“刚起来?”门外站的是甄敬军。
“睡的太大了。”罗程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让开门口位置。
甄敬军迈步进屋,待到罗程在桌后落座,便也坐在沙发上。
“是不疫情有新情况?”
“疫情进一步加重了。从今天早上八点算起,截止到下午四点,新报告增加病例三十四例,其中重症三例,中症二十七例,轻症四例。这些病例中,二十例是发病就诊,其余病例是检疫排查出来的。另外,鸡、鸭、鹅都有新的感染,增加数将近二百只,大小死野禽也发现不少,而且种类繁多,几乎只要带羽毛的都有传染。”
对方讲说内容虽然不出意料,但罗程仍旧感受到了事态严重。现在只是重点抽检,就已经出现这么多,一旦两三天后检疫人员、设备满足全面排查,又不知会有多少呢。更重要的是,到目前为至还不清楚是否人传人,否则……真不敢想呀。
除了人感染病例增多,禽类感染量同样很大,而且种类这么多,这同样可怕。家禽可以加强管理,但野禽尤其那些小麻雀可是哪都飞,总不能全扑杀吧?而且为了生物链完整也不允许这么做,也不能破坏自然生态平衡呀。
又稍稍消化了一下信息,罗程说道:“面对这么严重的公共卫生事件,我们的应急方案必须全面、精准,必须要避免大的死角。饭后咱们开个碰头会,重点研究补缺,包括应急系统的缺,也包括整个疫情防控隐患。”
“嗯,我也这么考虑。从目前来看,应急系统方案、机制较为完善,但卫生、畜牧的短板就多了一些,我们必须也要盯着。比如……”甄敬军扳着手指头罗列起来。
简单探讨了十多分钟,甄敬军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去布置饭后班子会事宜了。
“叮呤呤”,铃声适时响起,正是魏局长号码。
罗程按下接听键:“魏局长,你说。”
魏局长直接讲说起来:“向罗局汇报一下疫情,十分严重呀。在……”
相比甄敬军转来的信息,魏局长说的数据更具体、疫情信息更全面,也更令罗程揪心。
待到对方说完,罗程马上道:“重症增加的太快了,铁将军堡和民康鸡场就那么多。这么的,我现在就去医院看看,要不实在担心……”
“你不能去,这是防控需要。”
“没事,我穿的严实点,完全按你们要求来。”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既是对你的保护,也是对他人的保护。不只是你,我也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罗程不由一楞:“这么严重呢,不是历来都没发现人传人吗?”
“万事都有万一,而且基地专家组即将拿出第二版防控方案,也许到时咱们还得隔离呢。”魏局长的声音也不禁有些沉重。
“哦,是这样啊,那我就不去了。”罗程缓缓点头回应。
又交流了一些疫情信息,罗、魏二人结束了通话。
稍稍想了想,罗程拿起电话打给甄敬军:“甄局,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就不参加那个会了,到时你主持吧。”
“好的。就按咱们商定的来,有新情况再告诉你。”甄敬军爽快答应了。
罗程好似忽然想起似的,说:“对了,另外大家都戴上口罩,座位间隙也保持在一米五以上,公共区域……”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甄敬军急着插话。
“没什么,就是身为应急部门,咱们要带头严防严控。”
“好吧,就参照十年前的那次传染病防制条例来。”
接下来的两天,人感染禽流感病例又增加很多,累计全区已经达到二百七十三例,其中重症就有二十四例,所好还没有死亡病例。至于死禽,既有新发病的,也有刚发现的。
不止是金峻岭区,艾河区和富生区病例更多,都超过了三百例,而且又有两个区也出现了病例。仅三天下来,全市禽流感疫区就达到了五个,累计病例将近千例。
与此同时,基地专家组也到了,其中也包括市里疾控专家,共同指导帮助金峻岭区抗疫工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