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本斯特提起白俄和犹太人,肖林有些奇怪。
白俄好理解,苏联发生十月革命之后,沙皇时期的统治阶层纷纷被打倒,先后有超过二十万的白俄难民逃到中国,其中有许多人身无长技,但也有不少人接受过良好教育,都是可以利用的人才。
犹太人就有些奇怪了。肖林因为了解历史的走向,对德国的政治形势一直很关注,希特勒现在还没有上台,犹太人就已经混不下去了?
向本斯特询问一番才搞明白来龙去脉,原来自一战之后,因为宗教、文化、经济等多方面原因,整个欧洲就对犹太人日渐排斥,希特勒后来利用这种仇视情绪为政治服务,一步步夺取权力,转移矛盾,维护统治。
“如果伱能提供合适的条件,我可以介绍一批犹太人来归绥工作,他们都是天生的商人,只要有发财的机会绝不会放过……”犹太人名声不佳,本斯特介绍得十分热情,好像在推销一件快过期的商品。
“了解,《威尼斯商人》嘛,我知道莎士比亚。”
肖林笑着打断了本斯特的滔滔不绝:“只要遵纪守法,从我身上割一块肉也没关系。告诉他们,归绥就是实现梦想的地方,冒险家的东方乐园,我对他们表示最诚挚的欢迎!”
“亲爱的肖,伱真是博览群书,博学多才!如果中国选举总统,我愿意投伱一票。”本斯特大拍马屁,嬉笑中却藏着试探。
“老本,有些话不能乱说。”肖林也不掩饰。突然收起笑容正色说道:“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
“是我失言了,对不起!”本斯特悚然而惊,肖林如此直言不讳,他反觉有些后悔。
本斯特外表嘻嘻哈哈。其实却是个玲珑七窍的心思,他和肖林打了几年交道,看着绿脚兵一步步发展起来的。这次来到绥远冷眼旁观,已看出肖林暗藏野心,不料随口一试。肖林竟然坦承不讳。
不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如此一来没了掩饰,自己再没退路,反被绑上了战车。
嘴贱,都怪自己嘴贱!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就是,何必沾惹这些闲事?本斯特深知政治的黑暗和危险,心中不禁又慌又悔。虽是塞外早春天气,额头竟然隐隐见汗。
肖林察颜观色,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也有些后悔操之过急,当下又笑道:“老本。是不是对我没信心呀?总统什么的不敢说,起码的敏感度我还是有的。放心吧,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保伱一辈子富贵平安。”
这番话既有安抚利诱,又隐隐带着警告,我可以保伱富贵。保伱平安,当然就能让伱失去这一切!
本斯特万里迢迢来中国经商,骨子里也是野心勃勃。肖林这番话倒正好说到他的心坎里。别人不知道,本斯特可最为了解,肖林在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小商人爬到军政大员的位置,一路坦途,大权在握。跟这样的人合作虽有一定的风险。但也伴随着巨大的利益。
“亲爱的肖,与伱合作是我一生最正确的决定。我会珍惜这份友谊。日久天长,忠贞不渝。”本斯特又恢复了正常,开始炫耀他的中文成语。
“很好,我也会对伱忠贞不渝。”
肖林的笑容隐隐有些邪恶,本斯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抚了本斯特几句,肖林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请本斯特先生帮忙,凡是日本的最新装备的各种新式武器我都需要,有多少要多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任何一种武器都有优缺点,了解对手的长处和短处,才能找到克敌制胜的方法。既然早晚要和日军决战,当然要熟悉他们的武器装备,本斯特的老本行就是武器贩子,正好发挥他的这个长处。
“新式武器?”本斯特摇了摇头:“我听说日本人在研制一种新式的轻机枪,大正十年掷弹筒也有改进型在试用,但是日本人的新式武器管理非常严格,从不向国外销售,很难搞到。”
“没关系,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不必急在一时。具体操作中能买就买,不能买就想别的办法,一支两支不嫌少,一千两千不嫌多,伱留心就好。”
战场上往往会用到敌人的武器,只要能够消灭敌人,肖林不介意绿脚兵装备日式武器。
两人正聊得兴起,门外副官来报,王惟祖父子求见。本斯特当下告辞,肖林将他送到大门外,顺便迎接王家父子。
一见到肖林,王希来就冲了上来,刚要开口,又左右警惕地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道:“肖将军,您怎么知道东胜县有煤矿?简直太神了!”
“找到了?好事。走,进屋慢慢说。”肖林也喜不自禁,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逆天的作弊器。
进到客厅之中,王希来立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地图,展开铺在桌案上,伸手点指说道:“我们在伊金霍洛旗发现了一座大型矿带,初步勘测煤炭储量超过200万吨,而且都是难得的优质精煤,用火柴就可以点燃,质量非常好!”
100万吨?再耐心找找吧,鄂尔多斯的煤炭储量占全国的六分之一,几乎每个旗县都有大型煤矿,总量2000万吨也打不住!
但这倒不必急着点明,100万吨已经是个惊人的数字,足够初期开发之用,等到煤矿的摊子铺起来,剩下的自然也会慢慢找到。
王希来又掏出几份文件:“肖将军,这是刚刚准备的煤矿建设计划书,还有一份合作协议,只要您在上面签个字,就拥有伊金霍洛煤矿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文件递到面前。肖林却轻轻往外一推:“计划书就不用看了,煤矿建设我是外行,也提不出什么中肯的意见。还有,这个合作协议伱也拿回去,我不要股份。”
王希来和王惟祖对视一眼。摆出一副为难的神情说道:“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是我们能够承受的极限了,煤矿建设初期投入巨大,成本回收有一个周期。实在不行,过两年再向肖将军转让一些股份……”
这份合作协议是王家父子反复商量的结果,让肖林凭空占到百分之三十的干股。已经是王家父子忍痛拿出来的最大诚意,谁知肖林一口就回绝了。王希来心中暗自腹诽,这肖林年轻轻轻,不料却如此贪婪!
肖林淡淡一笑,拦住了他的话头:“希来兄,伱误会我的意思了,煤矿的股份我一分也不要。”
看到肖林态度坚决。王惟祖父子都是一愣,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肖林巴巴地带着他们找到这么大一个煤矿,难道就为了送自己一份人情?
“王老先生,希来兄。我请二位参与绥远开发,就是为了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为民族工业贡献一份力量,也为后来者树立一个榜样,以便吸引更多的投资者。所以凡事得按照规矩来。只要伱们守法经营,按规纳税,所有的利润都是伱们该得的。我肖林分文不取。”…,
“令人感叹,令人深思!如果政府中都是肖将军这样的开明人士,何愁实业不振,国家不兴?”王惟祖击节感慨:“不过依老朽之见,肖将军还是应该收下这些股份,没有您的指点。怎么可能找到这么大个煤矿?”
王惟祖经商多年,深知和肖林这种强权人物合作。不能贪图对方的利益,这样凭白落下一份天大的好处,将来一旦翻脸,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出于本能,他仍然坚持请肖林收下股份。
“我愿将这座煤矿交给贤父子经营,股份什么的不必再说了。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图穷匕见,肖林终于不再兜圈子。
“噢,请肖将军明示。”王家父子都是一脸慎重的神情,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肖林愿意把条件提在明处,反比不明不白地挂在这里要好。
“第一,矿产属于国家公众资源,不属于哪一个人,所以除了正常的税赋外,这座煤矿要征收特别资源税,请贤父子理解。”
王惟祖眼珠转了转,问道:“这个资源税大概的税率是多少?”
“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噢,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一定按规纳税。”百分之二十,这个比例不高,他们愿打算将利润的百分之三十送给肖林分红,这样一来还省下百分之十。
不管是分红还是纳税,反正都是交钱,交上这笔钱心里就踏实了。
肖林点点头说道:“还有第二个条件,三年之内,不能以任何理由抽离资金,所有利润必须投入扩大再生产。”
之所以定下三年之约,肖林经过慎重的考虑。到那个时候,现在开办的各家工矿企业全面进入收获期,在巨大的利润吸引下,王家父子自然会选择扩大再生产。
王惟祖思索着说道:“这个没必要吧?煤矿的初期投入很大,但定型之后就只有运行维护的费用,把钱留在矿上也花不出去呀!”
这座煤矿毫无疑问是一座聚宝盆,但肖林却在上面加了一个盖子,三年之内只能往里投,不能往外取,王惟祖怎能甘心。
“我只要求把资金留在绥远进行二次投资,不一定局限于煤矿,白云鄂博那边还有一座大型铁矿,也可以投入开采,再利用资源开办一家大型的钢铁厂,还有机器厂、炼油厂、化工厂……再多的钱也有地方花。”肖林笑容和蔼,循循善诱。
“什么?肖将军,伱说哪里还有铁矿?!”王希来突然大喊一声,激动之下忘记压低嗓音,喊出声后才发觉不对,又鬼鬼祟祟地扭头左右乱看。在鄂尔多斯吃了甜头,他对肖林的信心大增,如果能再找到一座铁矿,正好凑够钢铁厂的原料,多年的梦想终于有了实现的希望。
“希来兄只管放心讲话,我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不会走漏消息的。”
“那可不行,法不传六耳,这件事太重要了,伱一定要嘱咐手下人保守秘密!”王希来犹自不放心,对肖林反复叮嘱。
不愿和这个实心眼纠缠。肖林笑着应了下来,又岔开话题说道:“三年不取利润,我也知道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不过想要实现实业救国的梦乡,就得付出超出常人的代价。绥远矿产资源丰富。眼下却都是一片草原沙漠,我希望有朝一日,这里能变成中国的鲁尔区!”
“肖将军,开办企业是一件好事,但其中的变数也很大,万一销售不畅,或者产品产量不能达到规模效果。都可能血本无归呀!”商场如战场,做生意从来没有稳赚不赔,王惟祖还是担心其中的风险。…,
“不用太担心,只要伱们能把厂子关好,销售的事情我来解决。”
时间太紧。现有条件也太差,肖林没打算一口吃个胖子,而是准备用军工生产刺激工业的发展。有绿脚兵源源不断的单子顶着,这些厂子起码不会饿死。
“父亲,我觉得可以答应肖将军,咱们王家其他生意盈利也不小。三年不取没有问题。”被豪言壮语刺激的异常兴奋,王希来顾不得生意场上的规矩,当着肖林就开始劝说王惟祖。
“好。好,肖将军为我们考虑得这么周全,老朽再不答应,就太不知进退了。”流动的资金好比企业的血液,生意人最怕资金变成死钱趴在账上,既然这些钱都可以用在投入再生产。王惟祖也没什么意见了。
“既然如此,让我们为合作干杯。”肖林一扭脸。向外喊道:“黑子,把本斯特送来的洋酒拿来一瓶。”
琥珀色的美酒荡漾在杯中,举杯相庆之余,肖林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现在就开发鄂尔多斯的煤矿和白云鄂博的铁矿,会不会引来日本人贪婪的铁蹄?
肖林的历史知识虽然一般,但总记得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49年建国,如果倒着推算,“七七事变”应该发生在1937年。距离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还有九年,绥远暂时是安全的。
九年,中日之间国力差别太大,这九年一步都不能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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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肖林开始调整绥远的文官机构。
按照北洋政府设置,绥远是省一级的特别区,但和普通的行省稍有不同。这里原来是阎锡山的地盘,随着晋绥军战败,中高级官员已经逃走,只有低级官员仍在继续工作,留下的缺口位置很多,正好利于肖林动作。
辖区军政长官为都统,下设绥远道尹,负责治理民政并管理蒙旗事务。
绥远道尹位置重要,必须由北京政府委任,肖林无法左右,他所盯着的,是各个县旗相应的民政长官。
任何政令都需通过各个县旗的县长、知事来落实,只要将这些位置把持在手中,就能在政务上把未来的绥远都统架空。
都统府还有参谋长、副官等军事职务,毫无疑问都是都统的心腹左右,肖林身为副统无法插手,却抢先任命了两名书记官,两名参谋,一名总务处长和一名军务处长。
控制了这几个关键位置,起码也能和都统分庭抗礼,肖林手下又有军队支持,在军事上也毫无疑问占据上风。
从手下挑出一批人选,各自指派放在相应的位置上,然后写就报告发往北京,只待绥远副统的任命一下来,立刻将这批官员的名单上报,将生米做成熟饭。
一下子提拔了二十多名官员,肖林夹带里没有那么多可用的人选,只好向恩师梁启超求援,又通过几位师兄介绍,才凑够了这份名单。
不过因为是临时拼凑的,又没经过科学考核,其中有些人并不合适做官,尤其是梁启超介绍来的几个人,原来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没有任何从政经验。不过肖林却无法计较这些,他在奉系的根基太浅,手下可用的人实在不多。
几天忙碌下来,肖林终于接到北洋陆军部和奉系参谋总处的通知,四十五师扩编为安二十三军,李天宏的第七师同时扩编为二十四军。
二十三军下辖三个乙种师,一共两万八千人的编制,日后就按这个编制下发军饷,一个月大概二十万大洋。
难怪有穷兵黩武这一说,一个军的人马坐在家里一动不动,一年就得花上两百多万大洋,再加上训练开拔、采购武器弹药的费用,整个开销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两万八千人的编制仍然不能满足肖林的胃口,随着国内国外形势的不断变化,他隐隐感到日本人即将对张作霖下手,必须尽快加强自身的实力。
以前只听说过加强排,加强连,肖林这次准备搞个加强军。
不过养兵就要花钱,一点半点还不行,得是一笔巨款,肖林手中的资金来源虽广,但还是有点缺口,得想办法再找一条生财的门路。
要想来钱快,首选黄赌毒,但那都是小家子气的勾当,肖林自从山西之战后,已经爱上了这种以战养战的方式。
看来,该对陕西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