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谷中,月sè昏暗,山风阵阵,带动着树叶枯草,扑簌作响,牛嘴坡上一道背风的土坎后面,一堆黯淡的篝火正在有气无力跳动着。
这里是十七团三营一排驻守牛嘴坡的阵地,篝火旁边,几十支步枪搭成了三个圆锥型的枪架,旁边歪七倒八地睡着一地的士兵,一个个蜷着身子挤在一起,互相在用体温取暖。
鼾声一片中,排长李金柱突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照着旁边的一个胖子兵的屁股上拍了一记。
“八斤,该你换岗了……嗯,火太亮了,再去掉两块柴。”李金柱嘱咐一声,把身子缩巴了两下,接着又扯起了鼾声。
这堆篝火是违反军纪偷偷点起来的,如果被查哨的看到,免不了要挨上一顿军棍,但是山里的冬天寒气逼人,不点上一堆篝火取暖,这一晚上实在熬不过去。
胖子兵八斤坐起身子摇晃着脑袋,努力让自己醒过来,发了半天呆,才晃晃悠悠来到篝火旁,一边摆弄着柴火,一边嘟嘟囔囔地骂道:“他娘的,咱三营就是后娘养的,什么苦差事都是头一份,全团都在砦子里睡大觉,咱们却在这喝西北风……”
……
半山的枯草丛中,几十名土匪趴在黑影里,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这队土匪都是jīng心挑选出来的,大都是跟随邵得彪一起落草的老兵,杀过人,见过血,纪律严明,各方面的素质都要高于其他人,可以说,砦子里的jīng华都在这里了。
这支突击部队由邵得彪亲自率领,曲南杰带着其他人马跟在后面,随时准备提供支援。
今晚,整个牛头冲倾巢出动,全力以赴,自从十七团进山追剿以来,土匪们一直隐忍不发,终于等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这一战即将决定胜负,不必再留半分余力!
牛嘴坡,就是今天晚上的第一关!
邵得彪伏在马三儿和肖林中间,举着望远镜向山坡上看了好半天,然后指着山坡上的一处黑影对马三儿交代着:“除了那个明哨,那儿,那边还有一个隐蔽哨……”
马三儿点了点头,轻轻吐掉嘴里衔着的一截草根,探胳膊拍了拍肖林,只用气声说道:“兄弟,借你那把小刀使使。”
肖林从怀里摸出瑞士军刀,递了过去。
这把瑞士军刀是他从旧时空带来的,刚上山的时候还用它挖过野菜,后来就一直当做纪念品随身装着,偶尔用来削削苹果。
马三儿接过来拉开刀刃,大拇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划,‘刺啦刺啦’发出两声轻响。
“好刀!”
马三儿微微一笑,一口白牙和刀锋在黑暗中交相辉映,泛着白光。
……
山坡上的黑影中一丛乱石后面,是苏民毅亲自布置的隐蔽哨。
哨兵躲在石头后面,抱着枪缩成一团,在夜风中不停地哆嗦着,偶尔抬起头向山下看看,再瞥一眼二十米以外的明哨;一切正常,那边的哨兵是胖子八斤,正抗着枪来回的踱步。
没什么可担心的,苏团长虽然严厉,但是手底下的确有两把刷子,别的不说,这个隐蔽哨的位置就选的非常刁钻,既有着良好的观察视线,又很难被人发现,就算有人无意中走到跟前,也想不到这里会藏着一个哨兵。如果有敌人来摸哨,肯定会先对付最显眼的胖子,自己只要及时开枪示jǐng,然后就能安全撤走。
再说了,也没人会来招惹十七团,牛头冲的那伙土匪被撵的鸡飞狗跳,狼狈逃窜,燕山中再没有别的人马敢和十七团作对。
山风从脖领处钻进棉袄里,冷意刺骨,哨兵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缩着脖子拽了拽衣领。
刚觉得暖和了一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树叶响动,耳边又窜过一股冷风,连忙转脸看时,只见到一抹寒光冷冷在月光下闪过。
不等哨兵反应过来,马三儿手腕轻轻一带,一柄短短的小刀划过了他的脖子,准确地割断了喉管。
“嗬——,嗬——,嗬——”
哨兵想要捂住伤口,但无论如何都抬不起胳膊,胸膛里传来一阵阵窒息的感觉,张开嘴巴大口喘着气,吸进去的空气又从伤口漏了出来,脖子上吹起了一团大大小小的血泡。
马三儿刀子带回,顺势用肩膀架住了哨兵,防止他摔倒发出响声,然后jǐng惕地向另一处明哨看去,还好,这边的动静很小,那个胖子没注意。
肩膀上的哨兵渐渐不再挣扎,突然全身一软,紧接着,一股恶臭合着血腥扩散开来,随着意识的消散,他的括约肌失禁了。
二十米外的明哨,胖子八斤吸了吸鼻子,狐疑地转过身子向这边张望着,夜sè之中,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犹犹豫豫地端起枪,jǐng惕地走了过来。
“怎么搞的?这么臭……”
一句话没说完,八斤一个倒栽葱飞了起来,胖大的身躯翻滚在空中,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头下脚上,冲着地上的一块尖石就砸了下去,八斤恐惧地张嘴大叫,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
就在他倒地的一刹那,又被人一把抓起,头晕脑胀之间,被提到了几个人面前。
李登洲把八斤往地上一放,伸手在他腰间捏拿两下,然后默默地退在一旁。
“兄弟,叫什么名字?”邵得彪赞许地看了李登洲一眼,然后开始审问抓回来的舌头。
“我叫八斤,我从娘胎生出来就胖,八斤二两,我娘就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八斤……”被几支枪一起指着脑袋,八斤四下打量一番,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当下问一答十,交待得彻底干脆。
“牛嘴坡上有多少守军?口令是什么?从这里到牛鼻岭还有几个明暗哨?……”
邵得彪问完口供,摆摆手把八斤押了下去,然后带着土匪们摸上了牛嘴坡。
……
牛嘴坡上,篝火旁边,静静地没有一丝声音。
睡梦中的士兵张着嘴巴,一道道口涎顺着下巴耷拉到衣领上,仍在香甜的扯着鼾声。几十名土匪悄悄上前,一人一枪对准一个脑袋,轻手轻脚地把篝火旁的步枪取到了一边。
篝火照耀下,人影不断闪动,排长李金柱朦朦胧胧,觉得身前好像有人,也懒得睁眼去看,张口骂道:“尿完了赶快去挺尸,半夜三更不睡觉,晃悠个屁呀!”
不料这人却讨厌的很,也不答话,反倒轻轻踢了李金柱两脚,倒像在叫他起床。
“你他娘的......”
李金柱翻身而起,睁开眼睛刚要骂娘,就看到邵得彪冷冷的目光,一支上了膛的步枪正顶在自己的眉心!
一枪未放,一个排的守军在睡梦中就做了俘虏,邵得彪简单审问之后,又带着大队土匪奔向了牛鼻岭。
肖林跟着大队爬上山坡,马三儿正站在路边等着他,见他过来,笑呵呵递过了瑞士军刀。
“还你,刀子不错,做起活来顺手的很!”
肖林低头看了一眼哨兵的死尸,两眼瞪着白光,茫然地看着夜空,喉咙上的伤口就像一张翻开的小孩嘴巴,周围布满了渐渐凝结的血块。
“送你了。”肖林把马三儿的手推了回去。
一把削苹果的水果刀,突然变成了锋利的杀人工具,肖林自觉心理素质还承受不了,干脆送个人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