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华回了四个字“秘而不发”，魏宇宏的稿子能不能发，还得看许南下的需要。有的事情明明恨的牙根痒痒，但是却只能按照需要来决定该怎么做。换做以前，王国华会觉得很郁闷，现在则觉得只是无耻了一点，没啥的。为了更大的利益，道义和良知之类的东西，也是可以做筹码的。

　　这其实是一个很无奈的选择，王国华很清楚，即便自己把这些东西都捅出去，结果倒霉的顶多是个别替罪羊。反观这个捅出去的人，下场会很悲剧。说的好听一点，你干这个事情叫着没有大局观。说的难听一点，干这个事情是给政府脸上抹黑。总之一顶有一顶合适的帽子给你戴过来，还是强制性的。

　　挂了电话，王国华叫来高升，吩咐他走一趟省城，送点东西给许南下。其实即便马玉高不带着魏宇宏过来，王国华也回主动跟省里联系。从头到尾王国华都有一种作为棋盘上一枚棋筋的觉悟，不管是废子还是落在棋筋位置上的要子，棋子就是棋子，要有这种自觉。

　　许南下当然是看出了王国华的姿态，不然也不会许一个有事找高原的承诺。仅仅是为了一个写稿子的小伙子，可能么？

　　高升背着一个上车出门，面对即将来临的反弹，王国华把牌已经准备好了。

　　“明之，找两个钉子来，把这两幅字挂起来。”王国华说这个话的时候，突然想笑，也觉得很好笑。倒不是想到了将来一些人见了这两副字的样子，而是觉得自己有点傻，早该把字给挂起来才对啊。

　　一场目标明确的风潮开始涌动，省政协、人大先后有代表向省委省政府反应，江东市红杉区政府个别同志，刻意刁难港商谋求私利，公安机关狼狈为奸，**抗议群众和投资商，严重的伤害了投资环境。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引起省委的重视，当天下午的一次会议上，某省委领导提出这个事情，并表示已经电话过问了江东市委市政府。得到的回答是有这个风闻，但事实究竟如何尚有待调查。

　　某省委领导当即指示，建议成立省市两级专案组，彻查该事件，还红杉区人民一个朗朗乾坤。很明显，这个指示带有强烈的针对性，却意外的没有反对的声音。

　　会议结束后，由省委省政府牵头，纪委、公安、审计等多个部门组成的调查小组成立，江东市委市政府相关部门也行动起来，派出精干人员组成联合调查小组。

　　这个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也没人想瞒。王国华晚上下班回家，接连接了三个电话，都是关于这个事情的。第一个电话的内容表示，有这么一个调查组下去了，请放心我们的人也在里头盯着，不怕他们做手脚。第二个电话则慌慌张张的表示，小情人，出大事情了。第三个电话则是姚晓华打来的，表示了深切担忧。

　　王国华先后表示，知道了，别担心，一切照旧。电话接完之后，有人敲门。王国华出来开门，没想到来的是邓吟。

　　“呵呵，邓区长怎么来了？”王国华还能笑的出来，邓吟很奇怪。这种笑容，在邓吟看来是一种坦然的表示，可是你坦然又如何呢？调查组下来，没有问题也能给你编出问题来。

　　“区长。省里调查组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邓吟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奔着主题。说实话，邓吟这个时候能来，王国华很感动。

　　“早知道了，呵呵。”王国华说着又笑了笑，邓吟一阵沉默，好一会才低声道：“区长，分管工业的是我，开发区也是我的分管范围。这个事情，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由我来承担吧。红杉区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区长。”

　　邓吟说的很平静，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王国华忍着心头的激动，淡淡的笑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邓吟若有所思，点点头告辞离开。邓吟刚走到门口，马玉高笑着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汤煲。客气的招呼了一声邓吟之后，进门来到：“区长，我老婆炖的鸡汤，您尝一尝。”

　　马玉高的心情在此之前颇为复杂，气势汹汹的这么一个调查组要下来，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马玉高又认定，王国华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好摆布的，肯定做好了充分了的准备。这个时候不站出来，啥时候站出来？当然了，风险是有的，但是不赌一把，这一辈子机会也不多了。再说了，即便马玉高不赌这一把，日后王国华成败如何，都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还不如赌这一把。顶了天，王国华倒霉了自己被弄到一个角落了呆着。

　　秘书吴明之随后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也跟了进来，笑着问候一句道：“区长，衣服都熨好了，我给您挂衣柜里。”吴明之跟马玉高不一样，他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跟平常一样就成。当然了，也有人的秘书在领导倒霉的时候反咬一口，但是吴明之不会，甚至想都没想过。

　　这两人没有多呆就走了，王国华继续喝鸡汤的时候，电话又响了。王国华不想接，可是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便笑着接听道：“嗯，是我。”

　　“听说你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楚楚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而笑嘻嘻的问。王国华笑道：“还好吧，阵仗不算太大，估计联合调查组也就是三十几个人。”

　　楚楚很认真地问：“需要我搭救么？”王国华反问：“灵魂还是**？”

　　楚楚笑的很明显道：“你的灵魂不值钱，**更不值钱，我觉得不值得搭救你。”

　　王国华道：“哎呀，这话说的我心都碎了。这样好不好，灵魂我自己保管，**随便你。”

　　楚楚啐了一声道：“呸！顶多你坐牢了，我发发善心去看看你，嗯嗯，空手去。”

　　王国华道：“好歹要带条烟吧，这么多年的感情。”

　　说道这里，楚楚沉默了一下道：“知道你没事，我很开心。我坚信你一定没事。”

　　王国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事情了了，我们扯证吧。你也不小了，有这么一个现成的青年才俊，要抓紧啊。”

　　王国华似乎能看见楚楚的眼波流钻儿，多少有点得意的笑着，电话里轻轻的嗯了一声，飞快的，响起嘟嘟嘟嘟的忙音。王国华舒了一口气，继续对付鸡汤。

　　高升这时候进来道：“王哥，一原来电话说，刘玲被市公安局的人带走了。”王国华露出奇怪道：“怎么不是董艳芳？请刘玲去有什么用？”

　　高升嘿嘿的笑了笑道：“一原跟他们大吵了一顿，把一个局长的脸还抓破了。”

　　王国华皱眉道：“一原没伤着吧？”高升道：“没，谁动了一原一根毫毛，我卸他大腿。”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王国华交代了一句，拿起电话给高原打了一个，通传了这个事情。高原在电话里笑道：“放心，去的人里头有安排，刘玲不会吃亏的。”

　　王国华冷笑道：“最好这样。”高原心中一凉，连忙道：“我马上给许书记汇报。”高原还是第一次听到王国华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即便是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寒意。调查组还没到红杉区，刘玲便被抓了，王国华已经被激怒。很明显的，冲着王国华去，怎么都行。但是市公安局这种提前动手的做法，高原必须给予重视，否则很可能造成王国华的离心离德，最后许南下只会拿高原问罪。

　　挂了电话，王国华站起身来，对高升道：“收拾一下，我们去市里。”高升早就准备好了，似乎断定王国华一定会走这么一趟。应该说，高升坚信，任何情况下，王国华都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身边的人，其中就包括高升。

　　还在下楼的时候，王国华就给孟雨薇打电话道：“刘玲被市公安局抓了，你看着办吧。”

　　孟雨薇对着嘟嘟响的忙音，回头看看正在加班的林静。这时候的林静正在里间的门口，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孟雨薇如实转达了王国华的电话。

　　“刘玲？抓她干什么？调查组还没到，要抓也是先抓王国华。”林静露出冷笑来，琢磨了一番后果断道：“你立刻去公安局要人，这个面子要给他。”

　　孟雨薇匆匆走了，林静还是一头雾水的自言自语道：“如此愚蠢？”

　　不能说戴军愚蠢，只是他判断错了形势，并且对刘玲一直念念不忘的，得知调查组明天就下来，觉得王国华的好日子过到头了。于是找到市公安局分管治安的管副局长，借口刘玲涉及一个案子要带回去调查。戴军的心思很简单，把人抓回去，稍微恐吓一下不怕刘玲不能就范。至于王国华，戴军不认为他在这个时候还有胆子出来捞刘玲。以己度人，戴军觉得王国华屁股肯定不干净，听到调查组下来的消息，此刻不知道躲在哪里发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