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顾家二房嫡脉死绝,顾瑜和顾珂进入礼佛堂守孝,二房的仆人相继离开,顾家就进入了另一个时期,一个没有顾家二房的时期。
在顾家剩余的下人看来,顾重庭仍是老太爷最爱重的嫡次子,顾家二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太爷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已卧病在床,如今顾家已经没有人敢说起二房的事情了,就是怕老太爷会伤心难过。
松龄院内,顾霑的确一脸憔悴和颓然。他卧病在床,是为了顾重庭和顾道往等人,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顾重庭的身世,还是为了那杀顾重庭的人。
顾重庭的死,顾霑并没有上报京兆府,而是报了一个急病而亡,后来顾道往和顾道彷等人也同样如此。本来,一家连续出现这么多丧事,谁都知道不寻常,京兆府的官员曾来过顾家一两次,后来便没有上门了。
不知顾霑是三品重官之位起了作用,还是有人在暗中打点,总之,京兆府就不再过问顾家的情况。没有了京兆府的过问,顾家就不用去应付些什么,只专心办妥丧事便是。
在所有人的丧事完毕之后,顾霑才有心思和时间来推度二房连续死人之事。顾重庭是被人勒死的,这是顾家丧事的源头,究竟是谁半夜潜进顾家来杀了顾重庭呢?
此刻,在松龄院内,顾霑和顾重安就在讨论这个问题,期望有所得。
“殿中省那里,可有查出什么了?”顾霑这样问道。他神色潮白,双眼深陷了下去。
“并没有查出什么,当时,尚食局发生了一场火灾,这火灾是一个小内侍引发的,小内侍已经被杖杀,并没有说出什么来。九殿下那里,孩儿已经让人去接触了,所得的,也是意外撞见,考虑到阿璧的原因,才没有当场揭发出来。”顾重安这样说道,眉头紧皱着。
这么多事情碰在一起,就不是凑巧了,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顾重安都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有人在背后推手,顾重庭之死只是一个先兆而已。顾重安担心的是,这背后的推手不会因为顾重庭的死而罢休。
那么,知道顾重庭死于谁手,就很重要了。因为,直到目前,顾重安都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针对顾重庭还是顾家。敌人窥伺的感觉,令顾重安坐立不安。
顾重安尚且有如此想法,顾霑所想的就更多了,他势必要找出对顾家有所想法的人是谁,不然,他这个顾家族长都不用做了。
听了顾重安的话,顾霑闭上了眼,梳理着最近顾家纷纷杂杂的事情,总感觉这些事,有一条什么线在其中串着,可是他一时无法找到这条线。明明觉得这条线了,仍是抓不着。
他开始回想所有事情的起源,似乎……是从阿璧掉下假山开始,顾家的事情就多了起来。空翠山伏杀、妖孽事、阿璧被掳走、殿中省事,这其中,每一个人都能和阿璧有所联系。
就连九殿下,都考虑了阿璧的原因,并没有将顾重庭的事扬出来,不然,整个顾家都要被问罪了。阿璧,阿璧……
他倏地睁开了眼,眼中有一抹精光闪过,然后沉声对顾重安说道:“让阿璧来一趟,我有事要问他。”
顾重安听到顾霑这么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阿璧?为什么要唤阿璧来呢?”
他们正在说的事是和杀顾重庭有关,为何要唤阿璧来呢?阿璧一个小姑娘,与这些事有何关系?父亲为何要见阿璧呢?
“你且唤她来一趟,我有事要问她,不是与这些事有关的。”顾霑这样说道,避开了顾重安的眼神。
如今他什么都还不确定,便什么都无法和顾重安说。他怀疑,阿璧有掺合到这些事里面去,他不知道是怎样的掺合,但他笃定,阿璧必定知道些什么。
不然,她不能那么及时去尚书省通知自己返回家中,不然,九殿下不会那么恰好就来到顾家,提及了顾重庭一事。
顾重安听到顾霑如此坚持,便点了点头,让人去尺璧院唤顾琰来。他原本是想留在这里听顾霑与顾琰说些什么,却听到顾霑这样说道:“你先退下去吧,我想单独和阿璧说说话。”
顾重安听到这些话,尽管十分忧心,却仍是退了下去。——对于顾霑的话,他一向是听信的。
尺璧院中的顾琰接到这吩咐,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她还以为顾重庭被关押的时候,顾霑就会找她的了,顾霑这会才找她,已经比预料中迟到了。
从她让山青去尚书省找顾霑那一刻起,顾琰就知道顾霑一定会生疑,疑惑她为什么能这么及时知道这一切,疑惑她的影子为何会在这些事中出现。毕竟,祖父是当朝吏部尚书,很多事情,他应该想到的。
下人来吩咐的时候,正好风嬷嬷也在尺璧院。二房的顾重庭和连氏死了之后,风嬷嬷在尺璧院的时间就多了,顾道行那里,自有傅氏和两个奶娘,倒没有多少用得着风嬷嬷的地方。
“姑娘……”风嬷嬷担忧地唤道。她担心老太爷会对姑娘做些什么,因为,姑娘这样的聪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接受得了的。
“嬷嬷,不会有事的,放心吧。”顾琰笑了笑,安抚风嬷嬷道,神色一如往常沉稳。
见到她这样,风嬷嬷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明白自己没有必要担心顾琰,或许,老太爷还比不上姑娘呢。
便如此,顾琰来到了松龄院中,坐在顾霑的下首,安静地低垂着头,任凭顾霑打量。是的,此刻顾霑正在打量着她,探究的目光似穿过她的身躯,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在顾霑看来,顾琰此刻极为沉静,沉静到不似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准确地说,是沉静到有些冷漠,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一样,与顾霑所知道的京兆少女都不一样。
顾霑是没有女儿,但他身为京兆重官,又掌着官员档录,接触过不少京兆少女,自是知道十三四岁的少女,应该是怎么样的。这样的年纪,应该在后宅中安心绣花作画,然后等待相看,最后嫁人。
过去,他的妻子还在世的时候,曾经点评过家中的几个孙女,说家中的几个孙女都平平,为她们谋一户相当人家就可以了,不用做过多安排。——比如,送进宫中的安排。
因为有妻子这些说话,顾霑也没有对自己孙女有什么期望和关注,只想着让她们平安长大,像任何一个京兆少女那样出嫁就可以了。可是,阿璧,似乎不一样了。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个嫡长孙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阿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顾霑这样问道,并没有作过多铺垫,问得十分直接了当。
顾琰闻言,微微抬起了头,不解地看着顾霑,然后说道:“阿璧不知道祖父所指,阿璧会知道什么呢?”
是啊,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呢?前一世顾家被灭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听到了秦绩的一席话,她会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现在顾重庭和连氏死了,她又该知道些什么呢?
在祖父面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前一世,祖父没能庇护顾家,这一世,祖父也没能保护父母,若非有她重生之功,她还不知道顾家能不能得存。
对于眼前这个曾经那么疼爱顾重庭的祖父,顾琰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怨怼。这丝怨怼,是前世今生累积而来,怨怼祖父身为族长,却没能阻止家族被灭的命运。
顾重庭的歹毒,祖父是不知道的,但顾重庭的异常,祖父肯定能察觉到一二,就算有了卫衍的书信,有了沈度的佐证,祖父仍是舍不得对顾重庭下手,这种不舍得,差点为顾家带来弥天大祸。
如果不是有沈度,顾重庭下药一事,定必会连累到顾家。顾家全族有多少人?都会因为祖父的不舍得而毁掉。
祖父这些做法,在顾琰看来,不是仁或善了,而是悠游寡断,多少有为虎作伥的嫌疑。
前一世她临死之时,是认为秦绩和顾重庭是踩着顾家累累白骨上去的,但若仔细论来,何尝不是祖父带着族人率先躺在了地,才让人有踩上去的机会?
这样的顾家,仍存在着,父母仍活着,顾琰觉得是借了天之幸,不知上天给她开了几道方便门才有今日功德。
如此,她所知道的那些事,能说给祖父听吗?她又能知道些什么?
她眼里的不解如此清晰,让顾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顾琰离开,就像唤她来一样突兀。
顾琰恭敬地朝顾霑躬了躬身,道了句请祖父多加保重,这才离开了松龄院。
就算没有祖父顾霑的庇护,她也走到了今日,靠她自己,也可以的。况且,她还有表兄傅铭,还有沈度,这些人,给了她更强大的勇气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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