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下父亲,安子善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在安培亮饶有兴趣的讥笑中,在张信闪烁的目光中,走上前去。
径直的走到安培亮面前一米处,微微仰头盯着对方的脸,缓缓说道:“那么,你觉得这四亩多地的茼蒿算多少斤合理?”
安培亮笑了,安家业喝道:“老二,不给他,他就是个混蛋!”
在张信微沉的目光中,安培亮笑嘻嘻道:“不多,我觉得一亩产一千斤没问题,接近五亩地,我吃点亏,算五千斤吧。”
安子善笑了,意味深长道:“他们的菜园一亩地才产七百斤,为什么你这儿一亩地就产一千斤呢?”
安培亮自豪的笑道:“他们哪能跟我的比,我这种子都是从外地特购的高产种子,而且我这地里都埋上了猪粪,养分足,产量高,正常。”
“噢……”,安子善笑道:“你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你的意思是要多给你算五千斤茼蒿,多拿3750块,是这个意思吧?”
安培亮乐了,伸手就想摸摸安子善的头,被安子善闪身让了开去,他也不在意,赞叹道:“你真聪明,还是你上道,不像你爸老糊涂,不知道变通。我就是这个意思,给我算上,这事就过去了,地该怎么收怎么收,我绝无二话。”
安子善哈哈大笑起来,正笑着猛然面色一敛,一字一句的寒声道:“如果这钱我不给呢?但是地我却必须要用!”
望着安子善冰冷的目光,安培亮心头猛的一跳,莫名的有些畏惧,随后他嗤笑一声,一个毛孩子而已,怕个熊。
他笑眯眯的冷哼道:“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不给钱还想用地,那你就得问问我的兄弟们答不答应。”
安子善微愣,兄弟们?谁?
安培亮抬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指着远处公路上扬起的尘土和隐约传来的发动机轰鸣声,笑着说:“瞧,我的兄弟们来了。”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见路上一溜烟出现了一排摩托车,估计有个十辆八辆的,有的车上是一个人,有的是两个人。
摩托车队顺着菜园中间那条两米宽的土路就冲了过来,安子善面色平静的数着,1、2、3……。
安培亮听到声音,扭头看向安子善,仔细听了一下才发现他是在数自己的兄弟来了多少人,看到安子善面色平静甚至嘴角还挂着丝丝冷笑的模样,安培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升起。
他悄悄的看了侧后方的张信一眼,对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微微点头。
安培亮放下心来,看来这个孩子是在玩空城计了,哼哼,等会看你还能不能玩的出来。
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清晨,大概六点多钟,张信一个人来到他家,两人在东屋里合计着。
张信道:“那安家业家也不知发了什么财,突然要买南河那一
片菜地,要把你们的菜地都收回来。但是,我不想卖给他们,关系太近又不好意思讲。”
“他们家给的赔偿方案对你们很有利,具体是这样的……,到时候呢我就这么讲……,能不能弄到钱就看你本事了。”
安培亮双眼锃亮道:“这肯定没问题啊,可是万一他们家有什么背景呢?”
张信不屑道:“他家能有什么背景,就安家业在公路局干个项目经理,就他那直脾气,能有什么关系,不被领导骂就不错了。”
安培亮想想也是,遂点头道:“那行,我去县城联系几个以前一起混的兄弟,让他们来帮我助助威,吓唬吓唬他们。”
张信笑道:“这个可以,但是不要闹出事,只要吓唬就行。”
安培亮会意的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闹出事来,求财嘛,薅羊毛的机会只有一次。
于是按照两人的计划,当即安培亮就去县城呼唤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了,所以才会是最后一个到村委会的会议室。
此时,张信面无表情的看着安培亮在县城的混子朋友们鱼贯而入走进菜园,斜瞥了一眼安家业目露轻蔑之色。
哼,什么玩意,想一毛不拔的从我这儿买地,还暗暗的威胁我,当了这么多年村支书我是假的吗?
张信的算盘打的很好,手段也很高,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还是把这块地卖出去,但是不再是一万块,而是五万块。
为防止其他菜农不同意,他找了张继广当托见缝插针。
担心安子善威胁他的话都是真的,他找了安培亮这个见钱眼开没脑子的混痞当探路石。
一旦安子善过不了安培亮这一关,回头张信就会给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不但狠狠的赚了一笔,还重新树立了自己村支书的威严。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魔兼具的安子善高万丈。
他们俩根本不知道自己捅的是什么样的马蜂窝,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安子善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更不是那种想着只人单剑扫清朗朗乾坤的人,所以张信在村里的所作所为他清楚,贪点正常,不贪就奇怪了。
但至少,他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更没有惹到自己,所以他才会去夜访对方。
就在所有村民战战兢兢,目露畏惧之色的时候,整整十一个混混,深秋了还赤膊露肩的,把身上的刺青坦露在外,一个个没有一个正当走路的,斜眉竖目、摇摇摆摆的晃了过来。
哗啦一下,把村民围了起来。
安培亮哈哈大笑道:“兄弟们真给面子,都来了啊!”
只见为首的一个混混,染着稀疏的白发,额前披着斜刘海,上身穿着紧身皮衣,看面相应该有二十七八,嗤笑道:“你亮仔有难,兄弟们怎么能坐视。我陈浩南能够混这么久,全凭三样东西:够狠,义气,兄弟多。”
“噗……”。
就在一群人战战兢兢的时候,安子善笑场了,实在没有忍住,你混社会学古惑仔我就忍了,你学人家的台词我还忍了,你他妈连名字都不改,也太懒了吧!
远远的看着来了一群混混,安家业就来到了儿子身边,看到儿子突然笑出声来,虽然安家业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很担心,一脸紧张的连忙拽了安子善几下。
一看这些人就不是好惹的,你这个时候笑啥啊,简直是坑爹啊,安家业此时慌得一批。
看到安子善笑的合不拢嘴,那个叫陈浩南的混混怒了,瞪眼骂道:“小兔崽子,你笑个屁。”
安子善摆了摆手,收住了笑容,“不好意思,实在是没忍住。那个问下,你叫陈浩南?”
这个混混挑了挑眉,歪着脑袋斜睥着安子善道:“是又怎么样?”
“真名?”
该混混急眼了,吼道:“小兔崽子你傻啊,混道上的哪有真名,我这是艺名,懂吗?”
安子善又忍不住要笑了,憋的眼泪都出来了,安培亮喊来的这帮人是要兵不血刃笑死自己的吗?
好吧,他快赢了!
好不容易憋了回去,看着这人,安子善正色道:“你们这是来帮安培亮出头的?”
伪陈浩南诧异了,怎么来了之后一直是这个少年跟自己搭话,难道亮仔越混越回去了,连个少年都摆不平?
“是又怎么样?”
安子善摇了摇头,轻笑道:“是的话,我劝你们怎么来的,赶紧怎么回去,否则一会真的想走都难。”
伪陈浩南一脸不屑,讥笑道:“吓唬我?我陈浩南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粑粑呢!”
安子善一脸认真的看着对方,又道:“不走?”
伪陈浩南一脸认真的瞪着安子善,狠狠的点头道:“绝不走!我陈浩南能够混这么久,全凭三样东西:够狠,义气,兄弟多。”
安子善一脸无语的伸出了大拇指,无力道:“牛逼!那,既然都是道上混的,你们喊人了,也允许我喊人,没问题吧?”
伪陈浩南震惊了,瞠目结舌的瞪着安子善,结结巴巴道:“你……你也是……也是道上混的?这么点?”
安子善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个屁,有志不在年高。你就说,行不行吧?”
伪陈浩南来劲了,大手一挥,吼道:“你喊,你随便喊,我陈浩南要是认怂,我就是孙子。我告诉你,莲山县只有一个大哥,就是我陈浩南!”
安子善感觉自己是真的笑出内伤了,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在伪陈浩南气势汹汹的注视下,在安家业不解的目光中,在张信微缩的瞳孔内,轻轻的拨了出去。
缓声道:“张叔,对方来人闹事了,十一个。好的,地址是安庄村城乡公路结合处往东二百米,菜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