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慕岩寻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穿黑衣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面具的男人缓缓朝自己走了过去,他不屑一顾暗道:这年头怎么都喜欢戴面具呢,自己的那张脸就那么见不起人吗?“阁下就是天不怕的天爷?我要是带上面具也敢称天不怕地不怕。”
“你这小子好大的口气!”那位天爷说着走到了他身边,他缓缓取下来那张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我当时是谁,原来是原公子,那我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
原慕岩看着他那张精致的脸,想了半天才想起原来这人竟是白水心的哥哥白瑞轩,他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原来是白少爷,原某失敬了。”
“原公子客气了,是我的人过于无礼了,你请坐吧,不知公子怎么会来我这里的?难道就是为了听如音姑娘唱歌?”白瑞轩大度的说道。
原慕岩忙端起茶杯倒了一碗茶送到了白瑞轩面前,“实不相瞒确实如此,昨夜就被如音姑娘的歌声吸引,今日一早便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仙子才会有如此歌喉。”
白瑞轩接过那杯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公子好耳力,好眼光,我这凤仙台新来的姑娘确实不同凡响。”他的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红衣的、头戴红色斗笠面纱遮住了脸的姑娘便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来到了台前,她向台下的几个人鞠了一躬,然后坐在了屏风后面。
“今日贵客前来,如音便将一曲新歌送给几位,愿这曲子能够给几位贵客带来好心情。”这女子的声音实在动听,惹得台下几位都有些骚乱,他们窃窃私语,讨论着姑娘会是怎样的容貌。
“这首曲子叫做《苏幕遮》,”花如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曲目,然后开始唱起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词是原慕岩非常熟悉的范仲淹的词,但是曲子却不是李建的那支曲子,也许是这姑娘新谱的,听上去很动听,让人有些些许的忧伤感。
一曲唱罢花如音又给台下的几个人弹了几首古琴曲,约么半个时辰左右,这位花如音姑娘便与他们几人告了辞,下去休息了。
白瑞轩回过头看了原慕岩一眼,“原公子对我们如音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个屁呢!花了那么多钱,结果就一个小时不到,而且她也才只唱了那么一首歌,自己是冲着《新贵妃醉酒》来的,听了半天也没听见,这银子花的着实有些亏。原慕岩叹道,“原某觉得还不错,只是没能看到如音姑娘的脸,也实在是可惜很。”
“如音姑娘说了,新来不想这么快就摘下头上的斗笠,不过若是公子被她看上了,说不定就能让她取下斗笠了。”白瑞轩说着将面前那杯冷茶饮了下去,起身叹道,“人走茶凉。”说完就准备离开了。
这时候三楼的窗户嘭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撞开了,一个白色的圆滚滚的东西从外面飞了进来,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随着那个东西看了过去,白瑞轩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却见那个东西竟是一个人的骷髅头。
白瑞轩身边的几个随从都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不多时又从那扇开着的窗户飞进来一只骷髅头。白瑞轩叫道,“你们几个还冷着干嘛,出去看看是什么人扔的。”
那几个人立刻从窗户里飞跃而走。
原慕岩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走到白瑞轩身边俯身跟着他一起探查那两只骷颅头,“难不成是白少爷的仇人杀了过来?”
“白某在江湖上还是名声不错,并没有树过敌人,不知是什么人来砸场子了,也许正是要与我们作对呢。”
原慕岩心想:就凭你跟扶桑鬼子勾结,你就已经得罪了九州不少正义之士,还在这扯什么名声不错,只怕你日后臭名昭著,还能遗臭万年呢。“呵呵,这头盖骨不像是在地下埋得久了的,也说不定是新死的。”
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小厮,那人正是刚刚白瑞轩的身边的人,他小声对他说道,“公子,我们的人追出去并没有看到人,只见屋脊之上坐着一只小猴子,那猴子怀中抱着一根黑色的鞭子,大家伙猜测刚刚的骷髅头是那猴子扔进来的。也许只是它的恶作剧。”
白瑞轩的脸色一沉,顿时想起来昨天在城外死亡谷附近时,他隐约像是看见了一只小猴子,心中一紧:这两个骷髅头莫非就是昨天死的那两个扶桑术士的?只是这猴子为什么要送到他这里呢?难道是为了警告他?
原慕岩见他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公子,想不到你还得罪了一个孙悟空呀,这下人家来闹你的天宫了。”他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刚刚那个下人的话他也听见了,也明白这猴子的出现预示了什么,想必那位脾气性格
都很古怪的女子就在这附近呢。这小猴子给她送这份礼物,其实就是严重警告他,若是再不知悔改,他的下场也会跟那俩骷髅头一样的。
白瑞轩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也没理会他,只是起身对小厮说把这楼上打扫一下,就起身离开了。
原慕岩也有些扫兴的离开了凤仙台。回到客栈时,乐扶雪正和几个人坐在一楼喝茶,看见他回来了立刻上前去,“怎么样?”
原慕岩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那位唱歌的女子真面目,不过我了解到了一些事情,那家凤仙台现在幕后老板是白瑞轩,而他好像是得罪了云前辈。今天早上云前辈豢养的那只猴子还去给凤仙台送了两颗骷髅头,以示警告。白瑞轩虽然没有被吓得尿裤子,也是吃惊不小。”
萧如影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坐在侯云庭身边,乖巧地看向原慕岩,“原大哥,你所说的那位白公子是不是乾悦门的少爷?他现在怎么明目张胆的就承认了凤仙台是他的店铺?”
“大约是他也不想再演戏了。”
侯云庭道,“你们说昨晚上听见有人唱歌了,我昨晚上也听见了,只不过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唱的是一首童谣。而且我昨晚还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哦?什么梦?”原慕岩好奇地看向他,这可是侯云庭第一次跟他提起自己做的梦。
“我梦见隔壁有一个少年公子,坐在床边神情哀怨地唱着一首歌,唱完之后便悬梁自尽了。”侯云庭叹道,“梦里面那小公子虽然是悬梁自尽了,可他唱的那首童谣却一直在我耳边响着,害得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揉了揉太阳穴。
一边给他送水来的小二听了这话,顿时愣了一下,随后问,“公子可是梦见了一个上吊而死的少年郎?”
侯云庭点头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这客栈闹鬼?”
店小二有些顾忌的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店确实有些古怪,不过您住的那个房间隔壁确实是死过一个人,正好就是上吊而死的。”
他这话一说,几人顿时觉得后背一冷。
侯云庭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子塞到了小二手中,“你知道些什么就都告诉我们吧。”
小二看了看银子,吞了一口口水,见左右也没什么人就大胆地说道,“这位公子住的隔壁已经封了,前几年曾住过一位上京赶考的小公子,据说姓秦,后来没等到开考之日便自缢而亡,后有客官住那间房便常常会听到有人念诗或者是唱歌的声音,掌柜的说那屋子不干净便封了。可是没想到您这又听见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皱了皱眉,起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王庆芝一直没有说话,听了小二的话,也陷入沉思,不多时就说道,“难道是扶桑练鬼惊动了被封印的魂魄,这些东西就开始寻找出路或是替身了?”
“很有可能。”侯云庭附和了一声。
只有原慕岩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他记得曾经自己写过一个类似的故事,可是完全没想到,这里面很多的人和事都好像是他所写过的所有故事中的人物一样,他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是没有露出头的?他也不明白他们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
乐扶雪见他只顾低头想事情,就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在想什么呢?”
“秦如奕。”原慕岩脱口而出一个人的名字。
“秦如奕是谁?”剩下的人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纷纷询问。
还没等原慕岩回答,刚刚那个店小二又回来了,对原慕岩梳了梳大幕,“想不到客官居然还知道那位小公子叫秦如奕。”
“你说什么?”原慕岩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触发了一个诡异事件的爆发点,心中只觉得有些吃惊。
“我是说那位上吊而死的小公子叫做秦如奕,据说听说这个秦相公有龙阳之好,他的死就是他的情人一手策划的。”小二一脸八卦地笑了笑。
WOC,这么刺激的吗?原慕岩一下子来了精神,抓住小二不放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小二哥还是跟我们好好地讲述一下吧。”
店小二放下手上的茶壶,“这个事件的起因经过啥的我们都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去庆丰路的花家,那位花公子对这件事很了解。说不定还能知道个具体情况呢。”
“这花家是做什么的?”原慕岩问。
“是开玉器行的,家里很有钱,几乎是我们凡州城的首富了。他们家花公子也是丰神俊朗,武艺不错。”小二说着起身又去忙活了。
原慕岩看了看乐扶雪,“雪儿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侯云庭道,“这样吧,马上就要中午了,不如吃过午饭我陪你去看看,让乐姑娘照顾一下萧姑娘。”
“也好。”
一行人吃过午饭之后,原慕岩和猴子就出门去了花家。
花家的四少爷花岩溪正坐在廊下喝茶,听门童来报说外面有两个人找他,他就让人把原慕岩和侯云庭请了进来。
这俩货和花家四少爷客套了几句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聊到了秦如奕,花岩溪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悦,但又不好意思立刻赶客,“你们二位这今日来我家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了给那小秦相公报仇来了?”
原慕岩急忙笑道,“我们不认识他,只是我们现在居住的客栈又开始闹鬼,那位死在客栈里的小秦相公,昨晚上出来唱歌,搅得我们睡不好,我们俩来了解一下他生前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化解一下他的心事,说不定满足了他的心事,他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花岩溪冷哼了,“他的死活都是他咎由自取,我们不找他算账就是便宜他了,哪里用得着你们来做这慈善之人,完成他的心愿?简直是笑话。二位若是听得懂我的话就请自行离开,花某不想赶客。”
两个人也只好赔了笑,从人家出来了,刚刚走出来就看见一个人蓬头垢面地对着他们俩傻笑,那五官虽然有些泥垢,但依然看得出他也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公子。“喂——”原慕岩对他喊了一声,那家伙立刻大步跑开了。
“那是花家的老五花满溪,曾经一度走失了,后来被他父母找了回来,不知怎么的就疯了。”一个老头坐在花家对面的湖边石头上轻轻地说。
原慕岩立刻走上前去,“老伯,您知道这家的事情,那您知不知道一个叫做秦如奕的少年郎?”
老头微微一笑,“这,我还真的了解一点。”
原慕岩和侯云庭对视一眼:看来今天也不算是白出来一趟。
老人家望着碧绿的湖水淡淡说道,“这件事情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有两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少年,他们感情很好,有一年却被无端的困入了一个奇怪的幻境之中,在幻境之中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老人家娓娓诉说,仿佛并不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而是在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乖宝宝……”一个少年清脆的吟唱声从孟河对岸传来,坐在对岸阁楼上摆弄花草的一位灵秀少年放下手上的一盆鸢尾寻声望去,微微皱了皱眉,“唱的真难听。”然后起身下楼去了。
一个少年蹲在草丛中哼着歌挖蚯蚓,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了那个清秀隽美的少年,那少年微微一笑,仿佛吹过心湖的一缕清风令他颇为受用,口中的歌自然停了下来,怔怔地凝望着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走到他面前笑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他虽是笑着那语气却有种让人不舒服的质问感,挖蚯蚓的少年抵触的冷哼了一声,“小爷是谁你管的着吗。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我叫花越溪,就在对面住。”白衣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刚刚语气的不妥换了一个柔和的语调。
挖蚯蚓的少年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清澈,他微微一笑,“我叫穆承献。”
白衣少年一脸平静很友好的伸出手去,“咱们交个朋友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在这里挖蚯蚓。”穆承献有些不好意的说道。
“挖蚯蚓,用来钓鱼吗?”
“不,不是的,我和一个朋友打赌输了所以就帮他挖蚯蚓,但是这里的蚯蚓几乎都被我挖光了,但是我还欠他一百条……”穆承献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很喜欢挖蚯蚓吗?”
“不喜欢,我只是喜欢打赌而已。”
花越溪笑了他觉得面前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很有意思,于是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穆承献见他一身白衣华服,便觉得他是一个大家子弟,他搓了搓手:“你这么干干净净的怎么能做这么脏兮兮的事情呢。”
“那有什么呀。”白衣少年说着俯身,跟他一起挖起来。
……
“他们俩整整挖了一下午的蚯蚓,总算是把欠别人的东西准备齐全了。”老人家说着低下头去,原慕岩看见他竟然落下泪来,不由得一惊,“前辈,打扰一下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一个人如果不是说自己的故事,又怎么会如此心酸?原慕岩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古怪的想法来。
那老人家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原慕岩的问题,而是继续讲述道,“后来他们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穆承献常常去花越溪的花店,欣赏他自己种植的百花,有时候和他一起去花家的私塾读书,一起学武艺,那段时光是两个人最美好的少年时代……两年之后,花越溪十二岁的时候,误食了一种带有奇异香气的毒草,结果眼睛瞎了。但是他的性子却越发的沉稳下来。”
有异香的毒草?原慕岩瞬间想到了神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