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爆豆般响起的枪声,将正在泥水中行进的苏军指战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最前面的战士纷纷栽倒在泥水里,将水花溅起老高。骤然遭到打击的战士们,顿时陷入了混乱,有人立即调头往回跑,有的人站在原地发呆。
只有少数人端起手里的武器,朝着敌人所在的位置还击。但由于紧张、对枪械不熟悉以及在夜色中视线不良,虽然把枪里的子弹都打了出去,但至于把子弹打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命中目标,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一营的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战士们便连滚带爬地逃了下来,藏在一条半人多高的田埂下面,以躲避德军的射击。
营长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正在哀嚎的伤员。连忙提供嗓门冲左右高声喊道:“各连连长到我这里来集合!…各连连长到我们这里来集合!…”
连着喊了十几声,才有三名军官弯着腰跑到了他的面前。营长接着微弱的光线看清蹲在面前的三位军官后,不禁皱着眉头问道:“一连长在什么地方?”
回答他的是一连副连长:“被打死了。”
听说自己手下的一名军官被打死了,营长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吩咐副连长:“你立即组织一连的战士,向敌人的阵地发起进攻。”
“营长同志,”副连长为难地说:“我们的部队在刚刚被打乱了,如今天色又暗,要把他们集结起来,可能很困难。”
“有困难,你们自己想办法克服。”营长用严厉的语气说道:“部队的成员是来自什么地方,我就是不说,大家心里也很明白。这是我们营组建后的第一仗,如果打好了,那是皆大欢喜;如果没打好,估计就不仅仅是撤销建制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副连长听营长这么说,只能苦笑着回答说:“营长同志,我明白了,我这就把战士们组织起来,重新组织一次冲锋。”
一营刚和德军交上火,在旅指挥部里的叶尔绍夫就得到了观察所的报告。但由于没和一营约定好联络信号,所以也无法知道对岸的战斗开展情况。不过好在根据战前的部署,只要第一梯队在对岸和德军交火后,就立即派第二梯队渡河。
马利宁等叶尔绍夫给第二梯队下达了渡河命令后,抬起头淡淡地说:“中校同志,你把这里的工作移交给参谋长,然后我们两人到河边的观察所。”
“去河边的观察所?”叶尔绍夫有些吃惊地说:“方面军副参谋长同志,那里太危险,随时有遭到德军炮击的危险。”
“我们只有在河边的观察所,才能及时地了解前线的战事进展情况。”马利宁说着站起身,将大檐帽戴在头上,催促叶尔绍夫:“中校同志,快点把工作移交给参谋长,我们这就出发。”
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连忙停下来对一旁的通讯连长说:“立即架设一条可以和方面军、集团军两级指挥部通话的电话线,到河边的观察所。”
马利宁和叶尔绍夫赶到河边观察所时,第二梯队的部队已经开始渡河了,由于德军的注意力被第一梯队吸引过去了,所以没有立即发现正在渡河的第二梯队。
直到第二梯队的船都到了河中心,德军才发现又有一支苏军部队在渡河,便拼命地朝空中发射照明弹,同时对正在渡河的部队炮击。
炮弹落在正在渡河的船只中间爆炸,掀起一根根冲天的黑色水柱。站在观察所里的马利宁看到,由于天黑后的能见度低,德军炮弹的命中率不高,虽然接二连三的爆炸让河水沸腾起来,却没有一只小船被炸坏。
眼看着最前面的船只,就要靠上对岸了,忽然有条小船在望远镜镜头里被炸得粉碎,船上的十几名战士也被炸得血肉横飞。不过这一切并没有让战士们害怕,他们等船一靠岸,就立即跳下船弯着腰朝岸上冲去。
德军看到苏军开始登岸了,立即加大了炮击的速度,越来越多的炮弹在岸上和水中爆炸,将炸毁的船板掀上天,将登陆的战士成片地扫倒……
在德军阵地另外一侧的一营阵地上,营长看到德军防御阵地正面火光熊熊和炮声隆隆,便猜到肯定是第二梯队向德军的正面发起了冲锋,于是他把指挥员都集中起来训话,准备将部队再一次投入了进攻。
前两次的进攻,由于对地形不熟悉,以及战士们没有经验,所发起的进攻,都被德军轻易地打退了,一连的正副连长都在战斗中牺牲了,全连两百多人只剩下了四十多人。这次进攻,营长发了狠心,他对蹲在面前的连排级指挥员说道:“同志们,今天的战斗,是我们营的第一次战斗,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战斗,所以无论如何要把德军的阵地拿下来。待会儿冲锋时,班长在战士的前面,排长在班长的前面,连长在排长的面前,而我作为你们的营长,我将冲在全营的最前面。”
有了指挥员们的身先士卒,后面的战士顿时勇气倍增,他们冒着敌人的密集火力发起了冲锋。虽然不断有战友在冲锋的过程中,因为中弹而倒在了泥水中,但剩下的战士依旧勇敢地朝前冲着。
为了抗击来自正面的进攻,德军从这一方向调走了不少的兵力,因此阵地上的防御变得薄弱。苏军战士很快就冲进了堑壕,和里面的德军官兵展开了白刃战。营长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后,弯腰捡起了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迎击冲上来的德国兵。他用力隔开了对方的步枪后,顺势将刺刀捅进了对方的胸膛,用脚将挂在刺刀上的敌人蹬开后,又去寻找新的目标。
一营的战士都是来自监狱的刑事犯,很多人有着街头斗殴的经验,虽然他们的射击水平无法和德国人相提并论;但要说到近战、白刃战,德国人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短短的五分钟之内,就有三十多名德国人倒在了他们的刺刀下,而他们的伤亡却没有超过十个人。
而从正面进攻的第二梯队,则得到了迫击炮和重机枪的掩护,趁着堑壕的德国人被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呐喊着冲了上去。跳进战壕用刺刀和手榴弹和对方展开对决。
马利宁和叶尔绍夫站在观察所里,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第二梯队所进行的战斗。虽然在进攻的过程中,付出了不小的牺牲,但还是成功地将敌人从第一道堑壕撵了出去。
叶尔绍夫轻轻地摇摇头,对马利宁说道:“我们部队的装备太差,如果能多一些机枪或者迫击炮,对敌人的火力实施压制,我们的伤亡会小得多。”
亲眼看到部队的伤亡,马利宁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虽然偷袭部队牵制了不少的敌人,但正面进攻的第二梯队在加强了火力掩护的情况下,依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虽说这些战士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囚徒,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接二连三地倒在敌人的枪口或炮火中,他的心里还是在滴血。
他放下望远镜,扭头对叶尔绍夫说:“中校同志,立即和第二梯队的指挥员取得联系,让他们抓紧时间加固阵地,防止敌人可能进行的反扑。”
趁着叶尔绍夫用报话机和对岸进行联系时,马利宁接通了方面军司令部的电话,向罗科索夫斯基报告说:“司令员同志,我们的部队已渡过祖莎河,并成功地夺取了德军的第一道堑壕,如今战斗依旧在进行中。”
“我们的战士打得不错。”听说特别旅已经在对岸占领了一块区域,罗科索夫斯基的心里也挺高兴的,看来这些从来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囚犯,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不错嘛。他笑着对马利宁说:“我这就给科尔尊将军打电话,让他再派出增援部队,去加强左岸新占领地区。对了,你们要抓住德国人还没回过神的有利时机,继续扩大登陆场。”
马利宁放下了电话,对叶尔绍夫说:“中校同志,科尔尊将军可能很快就会派部队去增援对岸,所以你们在巩固了阵地之后,要尽量地扩大登陆场,以便我们能在祖莎河的左岸部署更多的部队。”
叶尔绍夫听后,思索了片刻,随后向马利宁请示道:“副参谋长同志,左岸的部队太多,但却缺乏统一的指挥,我请求您允许我到河对岸去指挥部队。”
马利宁握住对方的手,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叮嘱道:“叶尔绍夫同志,在左岸建立登陆场的事情,我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只要我们能在左岸站稳脚跟,把敌人从祖莎河边远远地赶走,你和你的指战员们就立下了大功。明白吗?”
“明白,”叶尔绍夫忙不迭地点着头说:“请副参谋长同志放心,只要我们特别旅还剩下一个人,我们就会坚决地守住左岸的登陆场。”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祖莎河边变得热闹起来,一队队的战士排成三路或者四路纵队,沿着泥泞不堪的道理缓缓向河边行进。道路的中间,行进着运载物资和武器弹药的马车,由于道路太糟糕,马车不时地会陷进泥潭,旁边行进的战士就会上去帮着推车,丝毫不在意推完车后自己会变得像泥猴似的。
第3集团军司令员科尔尊将军,此刻正和马利宁待在观察所里,用望远镜望着对岸被苏军占领的阵地。看到有不少的地段已经变成了焦土,以及还来不及收走的战士遗体,他不禁吃惊地说:“看来昨晚的战斗还挺激烈的。”
“没错,”目睹了整个战斗经过的马利宁点着头说:“从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来看,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新兵。面对德军密集的火力,我们的指战员没有一个惊慌失措的,他们都是端着武器勇敢地冲上去。最先渡河的一营,原来有六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伤亡超过了三分之二,其中两位连长牺牲,营长也在战斗中负了伤。”
“很了不起,他们真是很了不起。”科尔尊有点内疚地说:“而我对他们却始终存有偏见,觉得让这些囚犯加入我们的军队,就是一种错误,他们不光会带坏我们的军纪,而且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会让人失望。但是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这些从来没有进行过军事训练的战士,居然成功地突破了德军的防御,还在左岸建立了一个偌大的登陆场,为我军在对岸站稳脚跟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马利宁望着科尔尊调侃地说:“当时司令员想把这个特别旅分配给你的时候,你居然还不想要,现在觉得物超所值了吧?”
“没错没错,”科尔尊老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司令员同志有眼光,如果不是他把这么好的部队分配给我们,要夺取左岸的阵地,估计我们还要等很长的时间。”
“既然你已经认可了这支队伍,”马利宁觉得自己应该为特别旅谋一点福利,于是便试探地对科尔尊说:“那么能为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时间吗?”
“副参谋长同志,”科尔尊听到马利宁这么说,立即追问道:“需要为他们做什么事情,你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力范围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马利宁开口说道:“目前特别旅的装备太差,比如说冲锋枪和机枪的数量太少,你看是否给他们再补充一部分。”看到科尔尊点头表示同意后,他又补充说,“这次战斗立功的指战员不少,你要尽快将他们的名单报上来,给予他们应有的奖励,以达到激励士气的效果。”
在说完该说的事情后,马利宁向科尔尊伸出手去,客气地说:“科尔尊将军,我在这里的使命已经完成,要立即返回方面军司令部,我们改天再会。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