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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几百年来正是千潭村赖以生存之源。
如今,这千潭村却出了一件怪事。
村民本是白天捕鱼,晚间归来,可是自从半个月前起,陆陆续续有一些捕鱼男丁彻夜不归,直到第二日太阳高升也不见人影。这些渔户家人自然是焦急万分,然而在附近苦寻之时,这些男丁却又自个回来。
此时在村头北边一户赵姓人家里,琴凝然坐在床边,柔声细问赵氏一些情况,白抒远蹲在地上查看这户男丁赵大当日捕鱼的包袱,屋内唯一一张桌子边,云青钧封住赵大几处穴位,也不嫌弃对方衣着污陋,在赵大胳膊上并指一压。
只见赵大皮肤发黑,骨瘦如柴,两眼凹陷,目光呆滞,如今上臂处时不时鼓起一个条状痕迹,仿佛沿着精血在不断蠕动,样子甚为诡异。
谢岙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窜起,不由端起桌上水碗,正想喝两口压压反胃酸液,就被白抒远眼疾手快捉住了手腕。
也不知道青年何时溜到桌子边来,此时冲谢岙摇摇头,低声说,“师叔莫要喝生水。”说罢,眼神移到赵大胳膊上。
谢岙霎时一个激灵。
没错!谁知道这生水里有没有什么传染源,万一自己喝进肚子里,变成跟这赵大一般模样——
谢岙二话不说立刻放下水碗,再也不敢四处乱摸。
“…自从那日回来之后,他每日只吃一顿,吃得也是极少,”床那边,赵氏抹了抹眼泪,“这才几日下来,便瘦成这等模样。”
琴凝然柔声宽慰道,“赵大娘莫要着急,或许赵大叔只是在潭水边中了妖物迷惑才失了心智,我等稍后便去潭水边一探。”
“姑娘不知,这白日里去是没用的,”赵氏回忆道,“前两日有不少村民带着雄黄冒死一探,白日里没什么动静,入了夜才见潭水四周有什么东西在翻动…其他详细的事,姑娘还得问问村长。”
琴凝然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后,几人便欲离开。
刚一出门,谢岙抬头看到墙头挂着一个麻网,仔细一瞅,里面竟是晒着不少鸡毛,不由好奇问道,“赵大娘,这里挂着些鸡毛作甚?”
“唉,前一段时间这千潭村的鸡得了瘟病,为了不传的更厉害,村里人就商量着,把病鸡都杀了,”赵氏说起来还是一脸肉痛,“鸡虽没了,这鸡毛还有不少用处,所以就都挂起来,趁着这两日天气好,多晒晒。”
谢岙在左邻右舍兜了一圈视线,果然挨家挨户都是如此,之前还以为晒得是什么农作物,没想到竟然都是鸡毛。
村民居住房屋几乎都在千潭村顺风上方,一阵风吹过,鸡毛飘忽晃动,一股子鸡窝味道隐约散出,甚至还有几根从麻网缝隙里钻出,好巧不巧蹭过谢岙鼻子尖,谢岙顿时狠狠打了个喷嚏。
云青钧抬头,扫了一眼那兜着鸡毛的麻网,剑眉微蹙。
“少庄主?”琴凝然走近,轻声询问。
云青钧遥望一眼下风地段,薄唇微抿,“…无事。”
……
千潭村地方不大,客栈自然也仅有一家,就在村头距离渡口不远的岔路口,十分好找。
谢岙几人跑了一上午,查访了剩余几户人家,又去村长家确认情况,最终在晌午时赶到客栈里。
白抒远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子菜,也不管口味如何,囫囵吃了半饱,一头热汗,这才打开一把折扇,边扇风边郁闷道,“今年春日怎的热的如此快?”
“心静自然凉,”琴凝然轻柔一笑,“你看少庄主,可不是周身清爽?”
啧啧,何止是清爽啊…
谢岙咬着一块卤肉,看着桌子对面身姿如松的少年,只见他面容干净,非但不见丝毫汗珠,被那双寒眸一瞅,反而还通体冰凉几分。
“少庄主一向如此,我等自然不能相比,”白抒远凤眸一转,笑嘻嘻凑到谢岙身边,“师叔莫不是心绪万般不静,否则怎的热的如此厉害?”
废话!你在层层衣服里再穿一件裹胸衣试试!
谢岙抹了把满头热汗,瞅瞅风流青年一手支脸、笑意盈盈的模样,哼了声道,“我这般雄浑之体,自然在春日浑身燥热,与师侄因为体力不支而流汗有所不同。”
“咳!”白抒远顿时呛了一声,手中折扇差点滑在地上。
正巧在这时,店家小二抱着两坛酒放在邻桌上,白抒远一看,两眼不由一亮。
“小二,这是何酒?”
“回爷的话,这是小店自酿的艾蒲酒,每年秋天酿下,来年春天开坛,”小二年龄不大,说话倒是老道,“几位爷和小姐要是不嫌弃,可以尝尝看。”
“好,就来一坛!”白抒远爽快丢了一块银角,那小二立刻喜得眉梢颜开,点头哈腰下去了。
“今晚还有要事,师弟还是少喝为妙,”琴凝然有些犹豫,看向一旁少年,“少庄主,这——”
云青钧摇摇头,声音清冷,“无妨,一坛而已。”
那边小二已经把酒抱了上来,白抒远一掌拍开坛泥,竟是先给谢岙倒了一杯,“师叔请喝——”
看到青年笑得分外灿烂,两轮眼睛眯成细缝,谢岙顿时眼角一抽,“不…不用,你还是给云师侄吧。”
“师叔难道忘了?少庄主心念坚定,从不饮这迷人心志之物,”白抒远把酒杯放在谢岙面前,神情颇为认真,“师叔放心,这艾蒲酒不易醉,又有驱虫辟邪之效,此时喝正是再好不过。”
唔?驱虫辟邪?!
捕捉到关键字,谢岙想到自己酒量还不错,利弊分析一番,也不再犹豫,干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之前放在地窖中,带着丝丝凉意,滑入口中极为舒爽,谢岙一饮上瘾,干脆和白抒远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把半坛酒喝下肚。
正当谢岙豪气万千伸出胳膊,让自家师侄再倒酒时,就见白抒远忽然两眼瞪圆,琴凝然樱唇半张,就连云青钧也是神情微动。
怎、怎么回事?
谢岙正兀自纳闷,忽然觉得鼻腔下方有粘热液体,于是抬手一抹。
…卧槽!竟然流鼻血了!
看到几根手指沾着红色血迹,谢岙还没来得及仰着脖子抬头,就听一道柔柔声音从身旁传来。
“公子若是不嫌…请用奴家的丝帕。”
那声音柔弱似水,又带着三分妩媚,端是勾人,谢岙捂着鼻子扭头看去,只见饭桌旁不知何时出现一名貌美如花的紫衣女子,一截雪臂伸出了罗纱衣袖,正向自己递来一方绣帕。
谢岙鼻血正留的凶猛,顾不得其他,连忙接过女子的绣帕堵住鼻子,“…多谢姑娘。”
“公子不必客气。”那女子嫣然一笑,沿着客栈的楼梯去了二楼,背影远远看来,更是纤若无骨,弱不胜衣。
白抒远啧啧称奇,看看谢岙所坐的位置,又扫了眼那女子进来的位置,顿时摇头闷笑,“原来榭师叔是见了美人才如此…见则心动,心动则意动,难怪师叔说自己是浑雄之体、浑身燥热,这般见了美人就流鼻血…唉,莫不是以后出门要多备几颗补血丹丸?不过如此招美人在意,真是让师侄羡慕不已——”
谢岙此时正酒气入肚,听到青年如此调笑,想到他一开始冷嘲热讽,后来虽稍稍改变态度、却改不了恶劣捉弄之性,顿时怒从胆边生,一脚踩在凳子上,勾着青年脖子,一张脸猛然凑近。
“抒远师侄,既然你如此羡慕师叔体质,不如也尝尝这东西看看?”
说罢,谢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锡纸包着的东西,黑不溜秋的,正是之前吃剩的巧克力。
“咦?”
白抒远乍一见这锡纸,又闻到奇怪醇香,两眼满是好奇,“这是何物?”
“哼哼…”谢岙一脸得意,狞笑(?)道,“这是能让你气血上涌,体力无穷,精力充沛之物!”
白抒远一愣,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满脸尴尬,连忙摆手,“咳…这、这般妙物,还是留给师叔自己用吧。”
谢岙怎能让青年逃脱,一手掰下一块,就要往青年嘴边放,“不可不可,抒远师侄请师叔喝酒,师叔怎能不回报?”
——敢让老纸流鼻血,老纸就让你更多流鼻血!
自己吃巧克力时都会偶尔会流鼻血,这种没吃过的人,还不鼻血狂流?!
谢岙两眼腾然冒出两簇亮光。
看到谢岙如此神情,白抒远眼睛一眯,忽而不躲了,一手捉着谢岙手腕,手掌一翻,便轻巧夺过了那块锡纸包着的东西,挑眉笑道,“既然这物如此之妙,不如师叔给少庄主尝尝如何?”
说着,白抒远胳膊懒洋洋一伸,竟然把那块东西递给了云青钧。
“咦?”谢岙顿时一惊,“呃,不、不用…这种甜腻东西,云师侄定是不喜欢——”
谢岙话还没说完,就看旁边有一只手真的伸了过来。
那只手好似春竹润泽修长,手指如雕玉匀称,在锡纸内掰下一块巧克力,不紧不慢放入口中。
谢岙霎时目瞪口呆。
“咦——?!”白抒远也是惊跳起来,“少庄主?!”
一旁琴凝然慌神错愕,“…少庄主?”
云青钧吃了一小块,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谢岙却是手心直冒汗。
完了完了,这云师侄怎么就吃了?万一他流鼻血出了丑、再恼羞成怒把自己关起来——
谢岙不由咽咽口水,过了一会儿,发现少年没有什么奇怪反应,正松了口气,就看他浑身猛然一僵,那双清潭似的眼眸缓缓闭上。
“云、云师侄?”
谢岙许久不见动静,伸手戳了戳少年胳膊,只见他忽然向另一边倒去,竟是完全昏迷了过去!
“少庄主!”
“云师侄!”
……
顺福客栈二楼某上房。
绿竹搭成的房间透着丝丝清香,幽幽暗色在窗外摇晃,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末梢。
琴凝然又一次坐在床边把脉,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云青钧,摇头叹道,“虽说只是食物不顺之症…若是少庄主明早还未醒来,只能先回庄了。”
白抒远甩开火折子,点亮两根蜡烛,点头道,“也只能如此…少庄主这里由我来守夜。”
谢岙正纠结着眉头,忽见室内一亮,眨眨眼,还没适应光线,就看青年转过身,两只凤眸幽幽朝自己望来。
“师叔可要一同守夜?”
那双眼睛好似含着千言万语的幽怨,谢岙被看的心虚了虚,“咳…不、不如分开来,我守前半夜!”
白抒远挑挑眉,“也好,前半夜正是那妖物出没之时,我趁机去潭边一探,看看到底是何妖物作祟。”
“抒远师弟…”琴凝然似是犹豫挣扎片刻,最后叹了一声,“也罢,今晚亥时,我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