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李隆基牙关紧咬,双目紧瞪,气势汹汹,看那意思,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了!
但是,崔耕却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沉声道:“敢问临淄王,崔某人的主意,有何不可?”
“我……”
李隆基其实也没什么正当的反对理由,只是因为这个结果,太过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了,才强烈反对。
好么,先用薛稷换掉钟绍京,再让薛稷和崔日用同归于尽。眨眼间,这宰相班子里,自己的心腹只剩刘幽求了。就算加上自己本身也才俩人,占不了什么绝对优势。
父皇简直是拿自己当傻子在耍啊!
他没好气儿地道:“若是有人和你崔相谩骂斗殴,你也去职?”
崔耕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除非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那若是有人心怀叵测,无礼谩骂殴打,逼着你还手呢?”
崔耕伸出三根手指,道:“其一,这条规矩。是宰相互相谩骂殴打才会启动。若是一方谩骂殴打,一方逆来顺受,就仅需挑事儿的那一方去职。一个宰相宁愿不要官位,也要拉着另外一个人同归于尽,这种情况应该不多。其二,作为被打之人,身为国家宰相,难道连这点气度都没有?须知宰相肚里能撑船啊!其三,若被打之人有了准备,完全可以使对手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
这样,崔耕对答如流,完美解释额了这个政策。
事实上,天地良心,这两名宰相争论谩骂,就必须双双去职的主意,跟崔耕关系不大,乃是李旦的首创。今日让崔耕提出来,只是为了李旦和李隆基不至于撕破脸罢了。
在历史上,李旦就是靠这招,让薛稷自爆,炸掉了崔日用,去李隆基一臂膀。
从那以后,这条规矩成了定例。从唐至宋乃到明,不知多少宰相利用这招“天魔解体大法”,和对手同归于尽。
李隆基辩无可辩,深吸一口气,道:“崔日用和薛稷去职之后,不知该何人继位?”
崔耕道:“某举荐两个人,一为姚元崇。他原本就官居礼部尚书之职,神龙政变有功,理应进位为宰相。不过可惜,因为姚元崇哭则天大圣皇后移宫,被先帝贬为亳州刺史。如今时过境迁,是不是应该把他召回朝中了?”
“姚元崇”这个名字还真让李隆基难以拒绝。
此人不仅是李旦手下头号忠犬,而且和李隆基走得颇近。就是当初他哭则天大圣皇后,里面也有李旦指使的影子。姚元崇被贬亳州,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代为李旦受过了。
另外,姚元崇人品好、能力强,在朝臣中威望颇高,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宰相的天然候选人。
最终,李隆基点头道:“姚元崇为相,本王并不反对,那另外一个人呢?”
“另外一个人,就是宋璟。”
宋璟在武则天当政的时候颇受重用,甚至敢于和二张兄弟打擂台。但是,到了李显当政的时候,就没那什么幸运了。
李显任人唯亲,可不管你贤德不贤德的。他当政之后,宋璟因为得罪了韦后和武三思,被贬为贝州刺史。
如今把他招回来,是符合“拨乱反正”的大气候的。
最关键的是,宋璟和各方的关系都不远不近,既不算李旦的人,也不算李隆基的人,更谈不上是崔耕的人。
李隆基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反对,只得道:“宋璟不错,可以为相。”
李隆基、李旦和崔耕意见一致,此事就定了下来。
李旦下旨,将姚元崇和宋璟尽皆招回朝内。姚元崇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宋璟为中书令,也是同中书门下三品。
薛稷和崔日用尽皆去了相位,其中崔日用为雍州长史、左散骑长侍。薛稷为太子少保,晋国公。
李旦登基之后,为了清除崔耕的影响,把京兆尹衙门撤了,重设雍州府。
本来雍州牧是虚职。崔日用的雍州长史,算是位高权重了。但是,现在的雍州牧是宁王李成器,谁敢忽视他啊?所以,崔日用根本就没什么权力,只是头衔好看而已。
尽管如此,他还说不出李旦的不是来。因为人家薛稷领的全是虚职,还不如他呢。
不得不说,李旦老谋深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李隆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历史上也是这样,李旦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之间掌握着平衡,牢牢把握住皇帝的权力,小日子过得悠哉游哉。
可惜李隆基是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他能发动唐隆政变,就能发动先天政变。
在先天政变中,李隆基身为皇帝,亲自带领亲卫动手,突然袭击,将当朝七个宰相砍了五个,朝中重臣杀死无数。
再加上郭元振突然倒戈,李旦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做李渊第二了。
当然了,郭元振是李旦的老臣子,李隆基也不信任他。在李隆基掌权一年后,就随便找了郭元振一个错处,把他赶回家吃老米了。
……
……
此时的李隆基,因为吃了那么大的亏,已经提前动了那番心思。
临淄王府,密室中。
李隆基望着自己的众心腹,叹了口气,道:“众位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说薛稷为相,对本王没什么影响,现在又怎么说?”
“呃……这……”
刘幽求满面羞红,躬身为礼道:“微臣愚鲁,竟没看出陛下的深意,还请王爷责罚。”
李隆基摆了摆手,道:“事已至此,责罚你有什么用?本王是问,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崔日用察言观色,明白了李隆基的小心思,道:“陛下迟迟不立临淄王为太子。如今又与那乱臣贼子崔耕合作,断了王爷您的左膀右臂。父子相疑至此,夫复何言?要不……咱们效法玄武门之变……”
“那怎么行?”王琚反对道:“现在咱们手中才一万骑兵,那六万府兵,却是被郭元振控制的。另外,太平公主还有六万羽林军……”
“那又如何?”崔日用满不在乎地道:“当初太宗皇帝发动玄武门之变时,其形势何止比现在恶劣了百倍。他把建成、元吉一杀,高祖皇帝还不是乖乖传位?”
“南衙和北衙不服怎么办?”
“郭元振对陛下忠心耿耿,足以震住南衙府兵。至于北衙羽林军么……莫忘了,韦后是在咱们万骑的控制之中。控制了韦后,就等于控制了崔耕。只要崔耕没什么意见,太平公主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说得好!”
李隆基猛地一拍几案,道:“孤王常说,唐隆政变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刘幽求之谋,崔日用之智,钟绍京之果!想不到今日,崔爱卿又立下了定策之功。既如此,大家听孤王的命令,我们……”
眼瞅着,李隆基就要调兵遣将,发动另外一场政变。
可正在这时——
笃笃笃
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