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微微一躬身,有些无奈道:“刺史大人恕罪,我等绝无对魔母不敬之意啊。”
“那你们见魔母显灵,为何毫不激动?”
“呃……此事关系重大,咱们晚上再说,成吗?”崔耕望着薛兼训,脸上露出一副有事要商量的表情道。
“晚上再说?”薛兼训其实是相当聪明的,道:“好吧,晚上再说就晚上再说,看你们能耍什么花样。来人,把他们带回刺史府。”
“是。”
衙役们押着崔耕等人,到了越州刺史府。
其实崔耕原本不想直接拆穿和尚们的伎俩的,毕竟听那小伙子说,这薛兼训的官声甚好。
不过,在见了薛兼训之后,他迅速改变了主意。这厮的人品也就那样,只能说不算坏人而已。
和尚们几乎每天都在害人,没必要为了他的面子,耽误那么长的时间。
当夜晚间,刚刚吃罢了晚饭,薛兼训就把崔耕等人叫到了书房之内。
他扫视了崔耕等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到崔耕的身上,问道:“这些人里面,你是领头的?”
“不错,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来越州干什么?”
“我叫崔云,是扬州人。这次来越州,是为了找寻我家大哥。他叫崔愿,来越州访友,却一去不归。家中二老甚是想念,就派我这个当弟弟的来找他。”
说着话,崔耕又看向自己身后的众人,道:“他们都是我族中的子侄,让薛刺史笑话了。”
薛兼训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继续寻问道:“成,不卑不亢,是个人物。我来问你,你今日白天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耕轻叹了口气,道:“我说一件事儿,您就明白了,您派人去看看,河里是不是打上了木桩。”
“啥?木桩?”薛兼训豁然而起,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道:“你是说,那黑五郎和梅五娘的话,都是骗子?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正是如你所想的那样。”崔耕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留时间给薛兼训思考。
还是那句话,薛兼训并非不聪明,只是之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罢了。
他很快就想到,既然梅五娘是骗子,那她出现的的目的,就是给宝林寺的和尚们造势,让自己更加信任宝林寺的和尚们,甚至对他们言听计从。
所以,梅五娘和宝林寺的和尚们是一伙的。
既然梅五娘能装神弄鬼,那寺里的和尚们就不能装神弄鬼?所以……自己的老婆怀孕……生了儿子……
奶奶的,这帮和尚玩了我的老婆,还要控制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薛兼训心思电转,沉声道:“这么说,你白天说,晚上再和本官说,是为了给我留面子?”
“呃……也可以这么说。您最好还是先命人查一下那河里到底有没有木桩。”
“不必了!”
薛兼训微微一摆手,目露凶光,恨恨地道:“现在叫人去看,难免打草惊蛇。你们跟我来,今夜本官要血洗宝林寺!”
然后,他传下命令,功夫不大,就有五百军士聚集在了门外,盔明甲亮,弓上弦刀出鞘,跃跃欲试。
越州乃大唐第五繁华的所在,越州刺史兼职越州大都督,掌握着越、嵊、姚、鄞、松、婺、衢、杭、丽、严、绸十一州的军事大权,调这点兵毫无困难。
薛兼训一声令下,五百军士迅速行动,半个时辰后,将宝林寺团团围住。
他这才命人去看河中有没有木桩,结果不出预料,两排木桩,整整齐齐,正在今天白天黑五郎和梅五娘渡河的位置树立着。
外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早就惊动了寺里的和尚。
吱扭扭~~
庙门大开,方丈普伦和尚带着众僧出门相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薛刺史深夜带兵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呢?”
薛兼训阴恻恻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人报官,贵寺窝藏女眷。本官职责所在,不得不搜查一番了。还请大师配合。”
“阿弥陀佛,此乃题中应有之义,我全寺僧众定当无条件配合。”
普伦和尚扭头,又对身后一和尚道:“普理师弟,你去把全寺僧众都集合到前院等候,免得和官兵引发什么误会。另外,今夜夜宿本寺的香客也都叫起来,安顿在后院,请官兵们看守。”
“谨遵法旨。”
普伦和尚领命而去。
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小光头全在前院集结。留宿的香客不多,也都在后院站好了。
后院的几个香客本来准备洗簌后就寝,却被叫来这里很是不明白,其中一个语带不满的低声说道:“这薛刺史大半夜的到底把我们叫起来干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别乱说,我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听说所有的和尚都被叫到前院了,而且我们门口还那么多士兵把手着。”
“是啊,我们还是老实等着吧,别乱猜了,免得到时真的有事情被殃及了。”
……
……
等人都到齐了,普伦和尚道:“我宝林寺共一百零三僧众,尽皆在此。留宿香客共八人,也已经准备完毕。薛刺史可以放心搜查了。”
“好。”
薛兼训一挥手,手下的军士们就如狼似虎一般,冲了进去。功夫不大,就传来了阵阵翻箱倒柜,杯盘破裂之声。
但众和尚丝毫不为所动,唯闭目养神而已。
薛兼训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宝林寺里面其实没有藏污纳垢,寺内僧众都是得道高僧。
直到传来了那一声喊,道:“找着了,有密道!有密道啊!”
哈哈!
薛兼训上前,猛地一拽那普伦和尚的脖领子,寒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说?我……我要你的命!”
“不……不麻烦薛刺史了。”
两道漆黑的血迹,顺着普伦和尚的嘴角滑落。
与此同时——
噗通!
噗通!
噗通通!
原来站得整整齐齐的和尚们,纷纷倒地,嘴角都流出了一道道漆黑的血迹。
薛兼训一扬手,普伦的尸首也仰面朝天地摔在了地上、
他恨恨地道:“奶奶的,畏罪服毒自杀,便宜这帮子秃驴了。”
崔耕却觉得没那么简单,道:“一寺和尚,全都悍不畏死?这……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
“嗨,什么悍不畏死啊?”薛兼训不以为然地道:“他们是怕本官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提前了断。”
薛兼训刚愎自用,崔耕耸了耸肩,也不再劝。
搜查继续进行。
很快的,和尚们的伎俩就昭然若揭了。
原来,每间客房内,都有和尚们偷偷挖好的密道。等香客们来求子之时,和尚们就宣称,得在寺内住上一晚,才能表明对魔母神女的诚意。
香客求子心切,只是让他们在寺内住上一晚,并没有其他要求,肯定都会答应。
这里是佛门宝地,清净禅林,当然不准夫妻宿于一室了。要不然,你们夫妻半夜没忍住,在此地行敦伦之事,岂不玷污了佛门清静,引得菩萨降罪?
所以,夫妻分房睡,众人也都是没有意见的。
到了半夜三更的时候,和尚们就会通过密道,偷偷进入女香客的房间内,或者动之以情理,或者直接动用暴力,成其好事。
当然了,也有那性子烈的,誓死不从。
这种情况下,和尚们就会将那女子关在秘室之中,对外宣称是那女子自己走丢了,或者是跟着哪个小白脸跑了,与本寺无关。
宝林寺的和尚们在官府有人,苦主上告无门,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次的搜查,不仅仅查到了秘道,还查到了数间密室,解救了不少无辜女子。
宝林寺方丈的禅房内。
薛兼训亲手给崔耕斟了一碗茶,道:“若非崔先生,本官还被这群秃驴们蒙在鼓中,做那活王八。来,现在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哪里,薛刺史言重了。”
“呃……关于今日之事,到底该如何善后呢?事关无数女子的名节,不知崔先生何以教我?”薛兼训语带考究之意。
崔耕一嘬牙花子,眉头微皱,道:“您那些手下,能够守口如瓶吗?”
“崔先生放心,当无问题。”
“那就简单了。您看能不能这么办,今夜一把火烧了宝林寺,然后宣称是因为寺庙失火的原因所致。至于那些密室中的女子,就说她们是被魔母娘娘带走做丫鬟了,后来魔母娘娘说自己和越州的缘分已尽,就把那些女子都放了。”
“那百姓们能信吗?”
崔耕苦笑道:“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全瞒得过去?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令外,您以越州刺史认定此事,至少在官面上没人敢乱嚼舌根子了。”
“也只能如此了。”
“还有就是今晚留宿寺内的香客,你也得想办法隐瞒他们,虽然他们在后院并不知道多少,但怎么也听到点动静。”
“这个我已经交代好了。相信他们应该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如此甚好!”
薛兼训闭目沉吟了半晌,忽然转移话道:“崔先生是来越州寻亲的?可曾有什么线索没有?”
“还没找着。”
“这样啊……”薛谦训道:“本官与崔先生一见投缘,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能否为本官的幕僚呢。这样,你一边寻亲,一边还有些收入。最关键的是,借助官府的力量,你的寻亲之事,也容易些。”
崔耕闻听此言,当真是大喜过望,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噔噔噔~~
话刚说到这,忽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帘栊一挑,有个军士走进了屋内,一副很难为情的表情道:“启禀薛刺史,兄弟们又发现了一个密室。只是……只是……”
“什么?”
“这间密室关着的,却是一个男的。”
“啊?男的?”
崔耕和薛兼训面面相觑,都感到一丝恶寒。
他们心中暗想,这宝林寺的和尚们也太恶心了吧?对女客人下手就算了,怎么连男香客,也下得去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