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万年县令石得水,猛地一拍几案,道:“堂下,下跪何人?”
那和尚今年五十岁左右,满脸沟壑纵横,颤颤巍巍地道:“贫僧法号智善。”
“大胆的智善。你既然法名为善,为何如此不善,拐带良家少女,并且将其抛尸井中,还不快快招来。”
那和尚磕了一个响头,道:“贫僧分所当死,无话可说。您把供状拿来,我画押便是。”
石得水当然不会同意了,这么快结案,又如何显出自己的能耐?
他冷笑道:“自从到案之后,你就坚持这番说辞。按照常理说,人犯哪有这么容易认罪的?你无非是想让本县令心中生疑,放过你这个真凶罢了。但是,某偏不会让你如愿!来人,带人证王九姑。”
“带王九姑喽!”
功夫不大,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妇人,被带上了大堂。
石得水道:“王九姑,死的人是你的女儿。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速速讲来。”
那老妇人低眉顺眼地道:“是。民女乃万年县玉桥镇小李庄人,守寡多年,与小女玉洁相依为命。就在今年的二月初八,这和尚路过我家门口,要借宿一宿。我们家只有两个弱女子,就没有应允。那和尚就说,能否在门外的车厢上借宿一宿,民女见他说得可怜,也就同意了。没想到,因为这一念之差,引得我家破人亡啊!”
“怎么个家破人亡?”
“民女第二日早上醒来,发现不见了小女玉洁,还有许多财物。打开门一看,那和尚也不见了。民女觉得不好,赶紧央邻人李大壮和李三德出去找。”
石得水道:“行了,你不必往下说了。来人,带李大壮和李三德作证。”
“是。”
功夫不大,两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被带上了大堂。
他们将自己所见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二人出去找李玉洁,走了十来里,就听到一阵阵呼救声。
走进了一看,却是一个枯井内,一个和尚在呼救,里面还有李玉洁身首异处的尸体。
那还有啥说的,赶紧把和尚救出来,绑缚了见官。
待二人讲完了,石得水道:“王九姑,你来辨认一下,这和尚是不是当初要到你家借宿的和尚。”
那王九姑早就看到这和尚了,恨声道:“不错,正是,就是化成灰,民女也认得他!定是他杀了我家玉洁,还请大人为我家玉洁做主啊!”
石得水看向那和尚道:“智善,你真是了得啊。只是半日,就将玉洁小娘子勾搭上了,而且她母亲竟然没发觉。你到底是如何勾搭的李玉洁,还不从实招来。”
“对,和尚快招供!”
“是不是你有什么邪法害人?”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我们要听细节!”
“你用这个法子还祸害了多少小娘子,一并招了吧。”
……
围观审案的百姓们,也纷纷鼓噪了起来。
说到底,整个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百姓们之所以如此踊跃,主要是被老和尚泡妞的功夫震住了,要听听八卦,满足满足自己那低俗而阴暗的心理。
至于石得水呢?他是靠逢迎拍马升地官,审案的功夫稀松平常。也正是要找这种不会错判,而又影响较大的案子来当众审判。让这些百姓为自己扬名。
待人们的声音渐低,石得水道:“若智善你还是那套什么“罪有应得”的说辞,可就莫怪本县令要动刑了。”
孰料,那和尚见大家认准了自己做可霪邪之事,竟是心中一阵阵愤怒。
他猛地一抬头,道:“不用动刑,我说!”
“好,快讲,快讲。”
“当日,贫僧借宿于王九姑家门前的车厢中。当夜晚间二更天,却听到声音响动。我偷眼看去,却是李玉洁和一个年轻人,从墙上跳下来,往村外去了。贫僧左思右想睡不着,这明日王九姑发现不见了女儿,说不定就会认为是我干的。无奈之下,贫僧连夜逃走。结果,因为天黑不辨路径,一时不慎,落入了枯井之中,里面还有李玉洁的尸体。这回我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所以,百姓们将贫僧送官,我并未申辩,想必是贫僧前世作孽应有此报。不管大人信不信,这就是实情。”
“啊?”
众百姓和石得水都想听一个香艳案子,没成想此案还有这种隐情,顿时面面相觑,一阵尴尬。
啪!
良久,石得水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几案,道:“好啊,你这和尚了这个地步,还想着蒙混过关!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来人,给本官把他拖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喏!”
众衙役齐往上闯,就要抓人。
崔耕其实也怀疑这和尚是冤枉的。道理很简单,一夜之间,就勾搭着小娘子私奔,还不惊动她的娘亲,这听着也太玄幻了点儿。看那和尚的长相,别说小姑娘了,就是老太太都不一定看得上啊。
当然了,他也只是怀疑罢了。就为了这点怀疑,自己就要冒着被别人发现身份的危险,为和尚出头,岭南王还没那么不值钱。
可正在这时,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哈哈笑道:“这种案子都能判错,依俺看啊,大唐还真是无人了!”
这不是相当于骂石得水不配为万年县令吗?
石得水勃然大怒,道:“谁?谁在那信口雌黄!敢不敢站出来,当着本县的面儿说。”
“有何不敢?”
有个四十来岁的胡人越众而出,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络腮胡子,满脸的混不吝之色。
石得水还真认识此人,道:“我当是谁啊,这不是咱们万年县有名的败家子儿吗?怎么,你对本县的断案有意见?说来听听。”
听到“败家子”这三个字,那壮汉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愠怒之色。
不过,他还是强忍怒气,道:“敢问县尊,那李娘子带的的包袱去了哪里?”
“呃……和尚说他随手扔了。”
“扔了?既然那和尚杀了李玉洁小娘子,那他此行,就不是为了色,而是为了财了。把包袱扔了算怎么回事儿?”那胡人冷笑一声,道:“不知石县令何以教我?”
顿了顿,又冷笑道:“某以为,败家子总比尸位素餐之辈强得多。至少败家子败得是自己家不是?县尊,您以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