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溪州,就是后世湘西的永顺、保靖、龙山、古丈一带,现在属于江南道。按照正常历史的话,过几年李隆基会把全国分为十五个道,那时候溪州属于黔中道。
但是,无论怎么划分,溪州也绝对和岭南道挨不上边儿。换言之,李持盈是在李隆基的治下失踪的,根本就和崔耕毫无关系!
“这个……”李隆基咽了口吐沫,道:“溪州虽然现在归属江南道,但朕可以把此州划给岭南道啊!”
崔耕好悬没气乐了,道:“你怎么划?岭南道和溪州之间,还隔着巫州和辰州呢?”
李隆基忙不迭地道:“那没关系!巫州和辰州也可以划分给岭南道。只要岭南王你将持盈救出来,不但这三州,朕还可以把叙州和奖州也划给岭南道。怎么样?够意思吧?”
“够意思个鬼啊!本王傻了才要这五州!”
崔耕说这话可不是矫情,而是那地方确实不能要。所谓锦州、叙州、巫州和奖州,也仅比溪州好一点而已,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偏僻荒蛮之地,汉人少而蛮人多。
正所谓“唐高祖武德初,兵威远慑,‘诸蛮’渐附,置锦、溪、巫、叙、奖州”,“析辰州置溪州,为控群蛮之地”。
本来这也没什么,漳州不也地处偏远,汉人少而僚人多么,还不是让陈元光治成了王道乐土?关键是这五州的山林太多了,“九山半水半分田”,不适合农耕,汉人根本就站不住脚。从春秋战国到现在,中原王朝无数次想让这些蛮人改土归流,都未做到。
那对其施行“羁縻制”呢?还是不行。对于边疆的各部落,中原王朝倒是不吝于羁縻制,只要他们尊奉大唐天子就行。各部若是叛乱了,朝廷或者平叛,或者死守关隘即可,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但这五州处于朝廷的腹心之地,东抵荆湘,西通巴蜀,南接岭南,北距淮南,四通八达。此地一乱,往哪边打都是朝廷的膏腴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自秦以来,朝廷就算再艰难,此地也算经制之州,而不算羁縻之地,,每年耗费钱粮军队无数,完全是一块儿负资产。
李隆基这是被逼割土吗?这是趁机甩包袱好不好?
顿了顿,崔耕深吸一口气,道:“总而言之,本王对溪州、巫州等五州毫无兴趣,玉真公主的事儿,陛下还是另想办法吧!呃……若是没别的事儿,本王告辞!”
“且慢!”
李隆基面色一肃,阻拦道:“岭南王还请稍安勿躁,这五州只是个表面上条件,内里的条件朕还没给出来呢。”
“内里的条件?”崔耕不以为然地道:“若能用财帛把公主赎回来,溪州的地方官儿早就干了。为了公主的安危,还不能出动大军。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带领小部队,深入蛮境,斗智斗勇,把公主抢回来。你对别人没信心,就让本王干。本王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条件能让我甘冒奇险,答应此事。”
李隆基道:“金城公主怎么样?”
崔耕满不在乎地道:“在我军大胜的情况下,你若还要拿金城公主和亲吐蕃,本王就有一诗相赠: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夫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
崔耕早就想到,李隆基会拿李奴奴来威胁自己了,提前准备好了这么一招。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新诗一出,定然轰传天下。李隆基敢这么干,就会被骂为无道昏君。从声誉受损的角度来看,李隆基完全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孰料,李隆基听了之后,面上毫无失落之色,道:“那李奴奴不行……崔日用怎么样?”
“崔……崔日用?”
崔耕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紧,暗忖道:崔日用被安禄山策反是机密中的机密,李隆基怎么知道的?
他努力保持镇定道:“崔日用虽和本王是同宗,却是陛下的宰相,他的安危,关本王什么事儿?”
“哦?是吗?”李隆基微微一笑,道:“那崔禄山(安禄山)呢?苗神客呢?宋雪儿呢?韦凑呢?都不岭南王你的事儿?”
这些人都在长安城,尤其是安禄山,亲自策反了崔日用。韦凑更是代崔耕传话,并且结果了崔湜!这么多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李隆基绝对是有的放矢!
崔耕终于色变,打了个哈哈,道:“陛下说得什么,本王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听不懂没关系,朕让你见一个人就懂了。”
“谁?”
“稍等。”
然后,李隆基将手指放在口边,打了一声尖锐的呼哨!
哒哒哒
马蹄声声,有一骑从远方驰来。马上端坐一人,相貌俊秀,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他的声调更是崔耕非常熟悉:“大哥,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小弟这厢有礼了。”
唰!
如同寒冬腊月,被一盆凉水兜头而落,崔耕全身冰冷,脑袋里嗡嗡作响,从牙缝里吐出八个字儿道:“崔湜,是你?你还没死?”
崔湜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后怕道:“多谢大哥网开一面,兄弟我还活得好好地呢。”
“网……网开一面?”
“本来大哥你的计划堪称天衣无缝。但是,到了最后,你却让韦凑画蛇添足地传了一句话,这难道不是网开一面?”
其实从理智上讲,崔耕把崔湜坑死了就坑死了,着实没必要再让韦凑多这么一句嘴。但是,“富贵不还乡,犹锦衣夜行”,不让崔湜知道自己是被谁坑死的,崔耕总感觉到缺点什么。所以,他才安排韦凑说了那么一句。
崔耕道:“就是这句话,露了马脚?”
李隆基讽笑道:“正是。崔耕,你以为控制了韦凑,就控制了朕的殿前武士?简直是笑话!若殿前武士都控制不住,朕的脑袋早就不知搬家多少回了?”
崔耕涩声道:“所以,是有殿前武士听到了那句话,暗中做了手脚。非但没有杀崔湜,而且报知了你?”
“然也,这些人现在都在就在朕的掌握之中!朕当时之所以没有发作,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找机会给你一个狠的。现在出了持盈之事,也只能拿此事和你交换了。”
顿了顿,又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这回你算是赚了天大的便宜,若是不乐意,咱们就一掰两散!”
“别,别介,我愿意啊!”崔耕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说实话,崔耕这时真是一阵阵后怕。若李隆基的计划最终发作,就不是宋雪儿等人被捕那么简单了,自己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幸亏李隆基对李持盈的感情不一般,最终拿这个秘密做了交易。
崔耕道:“那咱们一言为定,本王拿玉真公主李持盈换韦凑、崔禄山、崔日用、宋雪儿等人。”
李隆基叮嘱道:“你必须把持盈完好无损地救出来,记住,若持盈伤了半根汗毛,这个约定就作废了。”
这太霸道了,崔耕真想问一句,李持盈都失踪那么久了,若她被蛮人OOXX了,这个协议也算作废?
但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崔耕也只得道:“本王明白。”
……
稍后,李隆基传下旨意,为表彰岭南王的大功,将溪州、辰州、巫州、叙州和奖州都归属他的治下。
此时,吐蕃人剩下的二十万大军已经退走,李隆基命令张仁愿带十万大军继续镇守安西都护府,其余兵马则各回本镇。
岭南道大军的中军帐内。
崔耕简要地把自己和李隆基的交易介绍了一遍,道:“到底如何救回玉真公主,大家商量一下吧。”
吴知面色微变,道:“王爷,您上当了!这李隆基恐怕……没说实话啊!”
“嗯?此言怎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