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猜想的没错,接下来,朝堂上果然大起波澜。
当天早朝上,武则天就下令,李昭德有受贿之嫌,交由刑部、大理寺、左肃政台三司会审,勿枉勿纵,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这次来俊臣还真不是栽赃陷害,人证、物证俱全。
三日后,李昭德主动认了收受贿赂之罪,只是抵死不承认自己有谋反之心。至于为何契丹人和庐陵王李显过从甚秘,更是一概不知,。
但武则天可不管那个,马上就诏书连发:梁王武三思、魏王武承嗣,交友不慎,着从今日起闭门思过三个月。
至于早已复相的宰相崔元综运气不好,屁股没坐热又再次被贬,贬为蒲州刺史;宰相韦巨源为麟州刺史、宰相杜景检为溱州刺史,秋官尚书(即刑部尚书)卢钦望位永州刺史,冬官尚书(即工部尚书)陆元方为绥州刺史。
李昭德谋反,证据确凿,秋后处斩;崔耕的大靠山伏远侯郭恪,出为赵州刺史。
其余三品以上官员受遍黜者不下二十人,三品以下的官员受牵连的已经超过了两百名。就连卢雄都吃了瓜落儿,降职为国子监丞,秩从六品。
至于崔耕自己?郭恪一去,徐有功有力也使不上。武懿宗被来俊臣的手段吓破了胆子,不敢与之争锋。
所以,来俊臣很容易就逼着他按了手印,承认突厥招亲之事。武则天马上就下令,将崔耕斩首于闹市,以儆效尤。
……
……
三日后,洛阳皇宫,明堂,第五层。
啪嗒!
一滴浓墨滴在一本奏章上,上官婉儿下意识地一划拉,顿时将整份奏章弄得一塌糊涂。
她如梦初醒,赶紧跪倒在地,高举那份奏章道:“死罪!婉儿该死!”
“嗯?”武则天稍微一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婉儿。你的心乱了,今天不用看奏章了,给朕梳梳头吧。”
“遵旨!”
上官婉儿起身,绕到武则天的身后,小心地将女皇陛下的发髻打开,仔细梳理。
武则天的声音缓缓响起,道:“刚才那阵钟声,是午时一刻?”
“是。”
“嗯,再过两刻钟,崔耕就该被身首异处了。刚才那事儿,是婉儿在为此子忧心吧?”
“崔耕见色忘义,卖国求荣,婉儿与他势不两立!”上官婉儿再次跪倒在地。
武则天苦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不必演戏了,难道朕还会怀疑婉儿你的忠心不成?实际上,崔耕到底是不是通敌卖国,那还真不一定呢!”
上官婉儿迟疑道:“那陛下为何还……”
“为何还准了来俊臣的奏章?”武则天缓缓解释道:“李昭德谋反一案,牵扯的人太多,证据又颇为牵强,朕不好大动干戈,只好把那些有嫌疑的人贬官出外了事。但是,这个大的案子,只死李昭德一人,怎能震慑那些心怀叵测之徒?”
“所以,崔耕就是“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武则天继续解释道:“不只如此。郭恪那孩子朕最了解了,老实本分身正道直,他为何会和李昭德一起擅闯推事院?还不是因为崔耕崔二郎。只要崔耕一死,郭恪就又是朕的好外甥,不会和那些乱臣贼子勾勾搭搭的了。”
上官婉儿听完了心里一凉,道:“照陛下这么说,赐死崔耕的旨意,是万难更改了?”
“那也不一定。”女皇陛下目视远方,道:“如果出现什么奇迹,证明崔耕确实没有和突厥勾结,朕也不是不能改变初衷。”
勾结突厥能有证据,没有和突厥勾结,那这还能有什么证据?
上官婉儿听了。心中一阵绝望,暗念道,崔耕,不是本舍人不想帮你,实在是陛下心意已决,我也无能为力。你就安心的去吧。为报你的救命之恩,我会照应你的家人的。
……
……
与此同时,洛阳南市中。
临时搭起的一座高台上,来俊臣身着深绯色官袍,面南背北居中而坐,一百甲士在四周站定。
高台正中,崔耕戴了一个硕大的木枷,勉力挺身,才没有倒伏于地。
在他身边,有两位佳人一左一右,身着白衣,眼圈泛红,端着美酒佳肴,伺候他吃喝。
正是卢若兰和王美芳!
来俊臣最喜欢美少妇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矫诏的风险,逼娶王美芳。
要想俏,一身孝!
今天见了王美芳的这副模样,一团烈火顿时在来俊臣的胯下升腾。他走上前来,下意识地咽了口吐沫,道:“王小娘子,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哼!”王美芳就知道这孙子没安着什么好心,娇哼一声,扭过头去。
美人薄怒更显风情,来俊臣丝毫不以为忤,自顾自地道:“王小娘子,你知不知道,这行刑也是有讲究的。有时候运气好,刽子手一刀下去,犯人马上就人头落地。但若是运气不好,斩个十七八刀,犯人依旧未死,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本官有意的话,完全可以……嘿嘿,你懂的!”
王美芳俏脸微变,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本官琢磨着吧,这崔耕一死,你不就成寡妇了吗?王小娘子正是大好年华,怎么也得改嫁不是?如果你答应嫁给本官,我就可以给崔耕一个痛快的。”
王美芳没理他,看向崔耕道:“夫君,你说呢?”
崔耕实在是被来俊臣恶心透了,坚定地道:“不准,我崔耕宁愿……”
“好,妾身听夫君的。”不待他说完,王美芳已经毫不犹豫地表态道:“来俊臣,莫多废唇舌了。既然夫君不准,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的。”
“嘿嘿,那可由不得你!”
来俊臣恼羞成怒,恶狠狠地道:“李昭德、狄仁杰都被本官斗倒了,我倒要看看,崔耕一死,还有谁敢为你遮风挡雨?到时候,你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随即,又看向身旁的万国俊,道:“国俊兄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打过钟,如今已过午时二刻。”
“好!”
来俊臣回到自己的几案前,猛地掷下一根红签,道:“时辰将至,准备行刑!”
“喏!”
崔耕身后的刽子手马上把鬼头刀高举,只待午时三刻的到来。
卢若兰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哽咽道:“二郎,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没有?妾身一定尽力为你办到。”
“哈哈!”崔耕自知无幸,朗声道:“我崔二郎十八岁脱胎换骨,先造木兰春酒,重振家业;又步入仕途,步步高升。在岭南道,我为肃政使,平凡无数冤案。在江都,我解大旱,百姓爱戴。在定州,我平蝗灾,活人无数。崔青天之名响彻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关键的是,临死之前,有你们两位佳人陪伴,还有什么遗憾可言?”
“哼!崔二郎,你好没良心!”
正在这时,台下围观的百姓中,陡然传来一声娇哼,紧跟着一个身着牡丹大袖衫的身形,分开人群,飞奔而去。
崔耕心中一紧,暗暗寻思道,这尼玛该不是曹月婵吧?想不到,我死都要死了,还在不经意地间伤了佳人之心,这真是何苦来哉?
当当当
正在崔耕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又有一阵钟声传来,七长三短,正是午时三刻的标志!
来俊臣脸上现出阴狠的笑意,猛然间将眼前的签筒全部扫落余地,高声道:“行刑!”
“喏!”
鬼头刀在阳光下放出烁烁寒光,眼看着崔耕就要死于非命。
正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褂銮铃声响——
有个沙哑的嗓子,高声喝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谁敢伤了崔二郎半根汗毛,本王就要让他抵偿兑命!”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有两骑飞驰而至,在高台下翻身下马。
头一位,剑眉星目鼻直口方,乃是大大的俊美郎君一名;第二位目光坚毅不怒自威,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
来俊臣还真认识这俩人,不由得脸色骤变,暗念道:“完了!他们俩怎么来了?”(未完待续)